第656章 選擇出賣

  路南屏驚訝的看著電視屏幕上顯示的那些內容,從陳啟明開始的各種經曆,到後來他變成了李啟明之後的事情,他的情婦,他的原配,他的女兒,他的生意,他的生活圈子,他的一切一切,事無巨細都在電視上一一羅列出來。


  路南屏嗖一聲站起來,渾身忍不住顫抖起來,她冷冷說道:“這就是羅探長承諾我的,會保護陳青青的實際行動?”


  夏安站起來,說道:“我想,他可能也力爭過,看他滿目憔悴和無奈就知道。”


  因為夏安這一句話,路南屏忽然就喪了氣,她站在桌子前,不知道說什麽好,任何人的選擇,都是從自己的角度考慮。她路南屏,何嚐不是選擇了出賣陳青青,否則,今日又怎麽會有電視裏的一切?

  當畫麵恢複到羅探長時,他淡淡的說道:“警方最後定案,李啟明先生,也是陳啟明先生,係心梗發作,意外死亡。”說完,不等急著圍上去,就留下一個略微倉促的背影給觀眾。


  餐廳裏的服務員們立刻歡呼起來,沒有殺人案,生意遲早會好起來,他們的工資也就慢慢會恢複到以前。


  路南屏看著電視裏的畫麵,看著眼前歡呼雀躍的服務員,忽然覺得意興闌珊。她匆匆走出餐廳,夏安跟在她的身後說道:“人類,是最渺小的。不會有任何人為了一個人的死而傷懷很久。”


  “愛人?家人,也不會嗎?”路南屏回頭問道。


  夏安卻輕輕一笑,說道:“你怎麽會想不到呢?如果是你的愛人和你的家人,我想你最希望的不是他們記住你,而是盡快忘記你。忘記失去你的痛苦,那樣,他們才會活得快樂。”


  “可是,死者難道就不是人嗎?遺忘,對於生者來說是一種自私,對於死者來說是一種不公平。”


  “那你要怎麽辦?”夏安問道:“你難道要生者也像你一樣,背負死者的一切繼續前行嗎?不可能的路南屏。每一個人都是單獨的個體,他不可能和另一個人有想同的軌跡。即便偶爾的默契,也僅僅是在漫長而短暫的人生裏一個點的交叉而已。”


  路南屏看著夏安,忽然問道:“夏安,假如有一天我死了,你會選擇忘記我嗎?”


  夏安微微一怔,卻讓路南屏誤會了,她淡然一笑,說道:“抱歉。我不該問你。”說完轉身而去。夏安看著路南屏落寞的背影,忽然發現自己剛才的話太過冠冕堂皇。他凝視著路南屏,忽然發現,假如有一天路南屏死了,他恐怕也會不想活了吧?


  他沉默無語的跟在路南屏身後,語言在此時此刻,都顯得如此蒼白。


  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麽?是記住,還是遺忘?哲學家會告訴你,記住該記住的,忘記該忘記的。可是,每個人的眼裏,需要記住和遺忘的都是不同的,正因為如此,才會有矛盾。


  夏安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句安慰路南屏的話,他抬起頭來,忽然瞥見對麵別墅上黑影一晃,夏安警覺的叫了一聲:“路南屏!”


  路南屏站住腳,回頭說道:“你不必介意,我並不是非要答案。”話音剛落,卻看見夏安神色緊張的盯著前方,她轉頭看去,看到陳青青披頭散發的望屋頂爬去,手腕上一抹鮮紅,在屋頂上渲染出一道刺目的痕跡,路南屏隻覺得渾身的血液瞬間冷卻,她的身體忽然麻木了一般不會動彈。


  還是夏安最先反應過來,他拍了一下路南屏的肩膀,說道:“報警。是陳青青。”


  路南屏急忙拿出手機,一瞬間,這個麵對千軍萬馬都冷靜自若的女人,竟然慌亂起來,手機啪一聲掉在地上,她急忙撿起,慌亂間,也不知道自己撥了什麽號碼,電話一通,她就大聲叫道:“陳青青,陳青青要自殺!”


  蕭子恒拿著手機,呆呆的聽著對麵的聲音,然後看了看來電顯示。路南屏慌亂的聲音,一下子就將蕭子恒的心也打亂了。他問道:“在哪裏?”


  路南屏慌亂的說道:“別墅,她的別墅。”


  蕭子恒說道:“你別慌,沒事的。你就在原地等我,我馬上過來。好不好?”他的聲音仿佛有魔力一般,漸漸安撫了路南屏的一顆心。


  蕭子恒掛了電話,立刻從口袋裏翻出了羅探長的名片,他知道陳青青自殺是為了什麽,他也看了剛才的新聞。電話剛通,蕭子恒就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似乎還有些微的醉意。


  蕭子恒忽然忍不住冷嘲的說了一句:“怎麽?現在內疚了?”


  羅探長問道:“你是誰?”


  蕭子恒冷哼一聲,說道:“陳青青在別墅房頂要自殺。這都是拜你所賜。”說完,啪的掛了電話,急忙朝樓下跑去。


  到了樓底下,路南屏已經被夏安摟在臂彎裏,輕聲安慰著。蕭子恒心裏猛的就不痛快起來,這個死女人,蕭子恒罵道,然後大步朝他們的方向走去,還未到跟前,蕭子恒就說道:“我已經報警了。”然後看了路南屏一眼,抬頭看向屋頂。斜坡的屋頂,那個瘦小的女孩披頭散發,套了一件寬鬆的睡裙,在風中顫顫巍巍,仿佛隨時會被風吹走的精靈。


  蕭子恒看了一會兒,說道:“我去樓上試試。你們在下麵和她講話,分散她的注意力。”


  夏安點了點頭,蕭子恒看著夏安臂彎裏神情呆滯的路南屏,她喃喃自語的說著: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蕭子恒走到路南屏跟前,然後一巴掌打了上去,說道:“振作點兒。你看看你,還是路南屏罵?”


  路南屏看著蕭子恒的臉,神思卻忽然飄到了蕭子懌死前的那一刻,蕭子懌、陳青青,何其相似?都是因為自己而死的。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到頭來,都是一樣的。


  她對於陳青青的自責,僅僅是一個導火索,將她一直以來壓抑的,在古代對蕭子懌的思念,對蕭子恒的恨牽扯了出來。


  “是我害死了他們。”路南屏緩緩開口,眼淚無聲的滑落下來。蕭子恒隻覺得這樣的路南屏讓他心浮氣躁,他一把將路南屏甩回夏安的手裏,說道:“那你就繼續躺在回憶的悔恨裏生活吧。我現在要去救她。”


  說完,大步流星的跑進了別墅。


  路南屏雙目無神的凝視著別墅的門口,心裏卻不住的回憶著蕭子懌死前的那一刻,他的身體,在她的手裏漸漸冰冷,他甚至還帶著笑,仿佛熟睡了一般。


  路南屏抬起自己的雙手,說道:“是我害死他們的,是我,都是因為我。”


  夏安心疼的將路南屏抱在懷中,說道:“沒有你的事,這都是他們自己的命運。你不要這樣。”


  警笛劃破了天空,沉寂的酒店再一次熱鬧起來。羅探長帶著人衝到別墅跟前,陳青青的血已經凝固在了屋頂之上,蕭子恒趴在陳青青身後的屋頂上,沒有敢動。


  羅探長皺了皺眉,掃視了身邊一圈,發現了路南屏,路南屏看著他,失神的雙眸漸漸有了神采,她忽然掙脫夏安的懷抱衝到羅探長跟前,怒吼道:“為什麽?你說過你會妥善處理的!為什麽?”


  羅探長的臉上閃過一絲難受,卻冷冷說道:“我是警察,我有義務還大家一個真相。”


  路南屏冷冷一笑,說道:“那麽,你就是殺害陳青青的罪魁禍首。你一輩子都不會得安寧的。”


  說完,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離開。身後卻響起那個小警員的聲音說道:“你以為隻有你才是正義的化身,才是維護陳青青的人?探長為了她差一點兒飯碗不保。”


  路南屏回過頭去,深深看了一眼羅探長,激動的情緒漸漸平複。是啊,她沒有資格責怪任何人,因為她自己,就是選擇了保護自己的人。一時間,路南屏隻覺得那麽無力,生活,原來是如此沉重,超乎她想想的沉重。


  談判專家,救護車,警察,酒店的管理人,看熱鬧的人,漸漸的別墅周圍裏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


  夏安摟著路南屏站在最外麵,他不想再讓路南屏受到任何刺激,可是路南屏卻執意要留下看看最後的結果。


  無論談判專家如何的勸說,陳青青坐在屋頂,都恍若未聞。但隻要你想要靠近一點兒,她就會高聲尖叫起來,於是,沒有人敢靠近她,她的手腕滴著血,斑駁的染紅她白色的睡袍,仿佛綻開了一朵又一朵的花。


  她歪著頭,輕聲哼唱著一隻不知名的歌,她的敏感,讓蕭子恒一直沒有機會靠近。屋頂又都是斜坡,一個不慎,兩個人都會從三樓上跌落下來,別墅層高很高,三樓,加上屋頂的高度,說高不高,說矮不矮,蕭子恒不敢冒這個險。


  場麵一時冷了下來,除了談判專家和心理專家交錯的喊話,整個場麵安靜異常。


  過了不知道多久,陳青青忽然站了起來,眾人的疲憊都瞬間消散,人群嘩然起來。陳青青低頭看著樓下的人,忽然嘻嘻的笑了起來。然後她說道:“再見了。我爸爸媽媽來接我了。”說著,她抬起手來揮動一下,血液滴在她的臉上,她回頭看了一眼蕭子恒,淡淡一笑,在蕭子恒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縱身一跳。


  像一隻學飛的鳥兒,還沒來得及展開翅膀,便已經狠狠的砸在了地上。血花盛開在她的身下,她的臉上,詭異的掛著微笑,四野寂靜,風中似乎還有她剛才哼唱的歌曲。


  羅探長捂住了臉,路南屏也捂住了臉。他們都是殺死陳青青的儈子手。醫護人員,警察開始了按部就班的收場。夏安抱著路南屏,緩緩走回了自己的別墅。


  羅探長忽然在路南屏身後說道:“我明天就辭職。你說得對,我不該為了自己,而殺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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