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大碼頭上的草帽女商
馬嫣翎取出交易憑單,正要跟著衙役往衙門裏去。楚江梅忽然喊道,“站住!”
馬嫣翎道,“二嫂,我看這件事情,我們還是到衙門裏去說吧,我拿著白花花的銀子,你卻賣給我發黴的麵粉,讓我的客人都吃壞了肚子,這件事情,我必須要一個交代。”
口腔舌戰之間,兩人的立場互換,楚江梅咬咬牙,走上前就要去搶馬嫣翎手中的憑單。
馬嫣翎趕緊躲到衙役的身後,“大人你看,她這是承認了,是她賣給我的麵粉有問題。”
“走!都一起帶走,有什麽話,到衙門裏說去!”衙役說道。順便把楚江梅也給綁了。
楚江梅慌張地道,“大哥,幾位大哥,這件事情,是個誤會,是那丫頭血口噴人。”
“我沒有,不信你們看。”馬嫣翎說著就要把憑單打開,拿給衙役看。
“不要!”楚江梅急忙阻止,垂下頭來認了錯,道:“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都認了……你這個死丫頭!”
“認了?”衙役道,“這件事情,認了也得走一趟,你賣給她發黴的糧食,她用發黴的糧食做糕點,這些,都是罪。”
“沒有,她沒有。”楚江梅急出了一身的冷汗,這進了衙門,是誰都不討好,跟何況她還是馬家的二夫人,更丟不起這個臉,“那發黴的麵粉,根本就沒有這回事……”
楚江梅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裏取出二十兩銀子來,交給這兩個衙役,把他們拉到一邊,低聲細語道,“大哥,這個你們拿著,這一趟你們辛苦了,這次都是我的錯,是我嫉妒這個丫頭,我已經知道錯了,下次我再也不這麽做了,你看……”
“行了,知道錯了就行。大家都是一家人,本該互相扶持才對的。”兩個衙役互相交換了眼神,放了人,走了,也將圍在門口的人都驅散了。
馬嫣翎見楚江梅急紅了眼睛,便讓冰弦給她倒了杯茶,讓她壓壓驚。
楚江梅端起茶杯就往地上摔,衝馬嫣翎吼道,“我告訴你,以後,你不準和馬家有任何往來和關係,做生意也不行。”
“恩。”馬嫣翎點點頭,好笑地看著她。
“還有,那個交易憑單還給我。”楚江梅頤指氣使地道。
馬嫣翎把剛才拿在手裏的單子遞給她。楚江梅打開一看,氣得差點沒站穩,是她旁邊的丫鬟眼疾手快,急忙扶住她。
“二嫂,剛才,多謝你幫我解圍了。”馬嫣翎也不提她栽贓嫁禍的事情,反倒一臉領了她的人情,喜得不亦樂乎。
那單子,不過是幾張沒有用的,去年房租費用的交納憑證。
“你!”楚江梅氣得不輕。
馬嫣翎關切地問她需不需要請個大夫。幾句軟綿綿的細語直接將她給氣走了。
等她走遠了,冰弦方才抱著小葉從裏屋裏出來,“小姐,有了這次二夫人肯定不敢再來找你的麻煩了。”
“冰弦,你錯看我二嫂了,今日我雖然贏了,可卻也讓她虧了二十兩,還丟了這麽大的臉,此事她肯定是記著的,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回來。”馬嫣翎其實也不想告訴冰弦這麽多,可是,如果不告訴她這些,往後她怕是被人欺負了,都還不知道為什麽。
在這深深的巷子裏,兩個弱女子相依為命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接下來的幾天,馬嫣翎的生意也一日不如一日,在石板巷子的前後兩段口子上,總有人到處散播留言,說她用發黴的麵粉,還有腐爛的果子來做糕點材料。
即便馬嫣翎能夠拿出證據來證明自己沒有這麽做,可別人也不願意看她的證據,沒人同情她。好像隻有從那些人口中傳出來的“背叛婚約的女人”、“和凶犯嫌疑人私奔的女人”、“做假騙人的女人”才是可信的……
對她的定義,越來越多。
遠遠的,馬嫣翎就能夠看到那在背後製造這些流言蜚語之人的臉。
冰弦聽到這些氣不過,將小葉關在臥室裏,從廚房裏拿起菜刀就要衝出去,揚言非要砍了那個女人不可。
馬嫣翎跑出去把門一關,將冰弦堵在屋內,“你這是做什麽?為了一時之氣,把命都搭進去嗎?”
“分明就是楚江梅在搗鬼。現在左鄰右舍,前前後後,到處的人都被她收買了,不殺了她,我吃不下這口狠。”冰弦委屈地掉了兩滴淚水。
馬嫣翎從她手裏把刀搶過來,將她抱在懷中,溫言細語地安慰道,“如今的情況也隻是一時的,不會長久。”
“小姐,她太過分了,我要去告訴二爺。”冰弦哭著道。
“她是我二哥的妻子,對我千不好萬不好,可她對我二哥是真心的。”馬嫣翎道,“如今糕點生意做不下去,眾口難堵,咱們也可以做點兒別的,剛好,我也想走出這條巷子,去外麵看看。”
“小姐要去哪裏?”冰弦擦著眼淚,心裏這口氣,還是咽不下去,氣哼哼的瞪著門外,一副隨時都會衝出去的樣子。
馬嫣翎道,“如今旅客多,商客也多,而且,還有很多年輕漂亮的姑娘小姐,都喜歡出來玩,不如……”
馬嫣翎的眼睛一亮,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冰弦見她笑容難掩,急忙攙著她道,“小姐你倒是快說啊,急死我了。”
“不如我們做帽子吧!”馬嫣翎道,“以前在家中,我別的東西都做不好,草帽倒是編的不錯,我大哥和二哥都誇我手巧。”
“這個,能行嗎?”冰弦問。
“當然能行,這買草帽,看的都是質量和樣式,而且當場驗貨,喜歡就買,也不會有人拿去吃,更不可能栽贓我們什麽了。”馬嫣翎對冰弦道,“你去陪小葉玩,我去看看都需要什麽材料,備齊了就開工。”
“好。”冰弦應道,有了新主意,心中的那口氣也就慢慢地散了。
馬嫣翎回到房中,提起筆先將所需要的東西都寫下來,然後她又畫了幾張圖紙,各種各樣的草帽樣式,有可愛的,有優雅的,有婉約風格的,華麗的,素淡的,還有普通的工人戴的……
材料買回來,每天夜間她便與冰弦坐在燈下編織草帽。說說笑笑,逗一逗兒子,日子過得反倒比以前做糕點的時候輕鬆自在。
幹活的時候還可以時時刻刻都把兒子放在眼睛底下。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帶著夜間編織好的帽子出去賣,許多年輕人都喜歡她做的東西,夜裏趕出來的東西,根本就不夠她白天賣。
夜幕垂下時,江水都被兩岸的燈火繁華照得璀璨奪目。看著從船上下來的工人。馬嫣翎將最後剩下的幾個草帽遞給那些帶著破爛帽子的工人,每天如此,她不問他們的來處,也不問他們是誰和去處,夜間,最後收工的時候,她想用這種方式來感謝白天那些人對自己的照顧,和上天對她的憐憫。
“小姑娘,謝謝你,你心真好。”接過她最後一頂草帽的船工對她鞠了個躬。
馬嫣翎回了他一個笑容。
“娘親,娘親。”
馬嫣翎聽到兒子在喊自己,立刻就快步跑了過去,從冰弦手裏把兒子抱過來,就著台階坐下,“你們怎麽來了?”
“冰弦姨娘說娘親每天都很累,很辛苦,小葉什麽都不能幫娘親做,看天都黑了,想娘親,以後我天天都和冰弦姨娘來接娘親回家。”小葉趴在馬嫣翎的膝蓋上,口齒不清地說道,一句話說完都累的氣喘籲籲的了。
馬嫣翎心疼地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好,以後你天天都和冰弦姨娘來接娘親。”
“好。”小孩高興起來就往她懷裏鑽,要抱抱。
馬嫣翎抱起孩子,今日,最後一次看這個大碼頭,“走吧,我們回家。”
三人一起融入擁擠的人群。一路往那條石板小巷走去。
回到家時,馬嫣翎看到一個男人靜靜地站在自己的家門口,仿佛已經在那裏等了很久。
男人的背上背著一個破舊的草帽,身上披著的,卻是上好布料做成的鬥篷,鑲邊處縫著柔軟的獸毛,黑夜的影子擋住了他的臉龐,挺拔的身材器宇不凡玉樹臨風。
“請問,有什麽事嗎?”馬嫣翎問。
“我要一頂帽子。”磁性低啞的聲音十分熟悉,仿佛曾經聽過。
馬嫣翎心頭一緊,那一瞬間,她以為是他回來了。
但那個男人沉默嚴肅的樣子,又實在是太過無情。
馬嫣翎無法想象他會是自己認識的人。
“現在就要嗎?”馬嫣翎問。走近了她才發現,男人的臉上還帶著一張銀色的飛魚麵具,隻露出尖削的下巴和鋒利的薄唇,身上有一股朱君澤身上從來不會有的沉香味。
男人點點頭。
馬嫣翎拍拍冰弦被嚇得發涼的手,“沒事兒,你先帶著小葉去睡,我一會兒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