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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娘子,審訊完了嗎?

  時辰剛過五更,天光朦朧,還照不清萬物,公雞打鳴的聲音越來越噪。


  馬嫣翎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來的,睡一覺醒來之後還在懷疑昨夜之事的真假。


  濃鬱的肉香從外麵飄進來,馬嫣翎用力的吸了幾口氣,隻覺得腹中空空的。


  細碎的聲音從廚房那邊傳出來,乍一聽,以為是老鼠,仔細一聽,不像!


  難道是進賊了?

  馬嫣翎拿過一件外衣披到身上,從門邊綽起根棍子。打開門,見一道柔和的燭光從廚房那邊照過來,微弱的光正好照在院中那株杏花樹上,現在的賊都敢點燈了?

  馬嫣翎把棍子橫在胸前,走近廚房一看,竟然是朱君澤在廚房裏忙來忙去。


  朱君澤從燈下側過半張臉,“現在天色還早,可繼續睡會兒,往後無論是掙錢還是做飯,都由我來。”


  不管是站還是坐,朱君澤的腰背都挺得筆直,手上動作弧度不大,也不扭捏,十分準確,氣度軒昂,精神飽滿。


  馬嫣翎攏了攏外衣,走過去靠在灶台上,棍子就豎在身側,“你這是在做什麽?”


  “做飯。”朱君澤端過一盤煮好的雞蛋,動作流利地剝開蛋殼,淋上一層蜂蜜。


  “做毒藥?”馬嫣翎沒見過這種做法,故靠近了些看。


  朱君澤笑了一聲,故作神秘,不作答。


  又在淋了蜂蜜的雞蛋外裹上一層肉末。


  肉末是用五花肉剁成,加入蔥蒜、花椒、胡椒等多種配料攪拌均勻。之後又在外麵包一層麵粉,放入油中,用溫火將雞蛋炸成金黃色,肉香彌漫了整個廚房,甚至飄出了院外。


  朱君澤將雞蛋從油鍋裏撈起來擺上桌,馬嫣翎用筷子夾起一個,嚐了嚐,味香而不膩,酥香適宜,饞的她兩口就吃下一個。


  朱君澤又揭開另一口鍋蓋,紅棗蓮子粥的甜味與香味也徐徐散開。


  馬嫣翎緩緩地放下手中的筷子,這本是她期待已久的日子,現在卻反倒讓她不安,她的眼睛裏,最後竟然隻剩下懷疑。


  朱君澤把粥都舀起來擺好之後,便從水缸中舀出半盆水,洗淨手,“我去看看小葉醒了沒。”


  “昨天晚上,碼頭的事情,你不打算解釋嗎?”馬嫣翎恐慌地問道。


  昨夜之事,像神秘可怕的漩渦,此刻想起,依舊後怕。


  此時,外麵的天已經大亮。


  馬嫣翎把朱君澤擋在門口,“趙安到底是怎麽死的?你又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碼頭?”


  “趙安是被徐桂用鈍器紮破了腦袋,丟入河裏死的。我是跟著錦衣衛來的……”朱君澤又把事情重複了一遍,所言與昨夜相同。


  “你和錦衣衛是什麽關係?”馬嫣翎打斷他的話。


  “錦衣衛中有一人叫將獻,昨夜你見過,他是我大哥的朋友,錦衣衛這次在運河辦案,我大哥讓我多多配合,‘同順’的船暗中借給錦衣衛用,昨夜他們的案子已經查清,我的任務也結束了。”朱君澤再一次靠近,低聲在馬嫣翎耳邊細語一句,“娘子,審訊完了嗎?”


  “我應該相信你的這番話嗎?”


  一聲娘子讓馬嫣翎徹底敗在朱君澤的手裏,雙眼朦朧,淚水模糊了整個世界。


  “你可知這些年你負我多少?”


  “要打要罰全聽娘子發落,還請娘子饒我小命,讓我以後做牛做馬以身相許,伺候娘子身側以贖罪。”朱君澤頑皮地在她耳邊親了一下,不顧死活,再一次把馬嫣翎摟在懷中。


  “花言巧語。”馬嫣翎心中一半悲一半喜,欲要推開他,手卻感覺到他的衣下藏著一個硬物,荷包大小,輕輕一按,也是軟的,馬嫣翎湊近他的身體,仔細地聞了聞,沉香味更濃。


  “誰的?”馬嫣翎冷冷地道。


  朱君澤緊張的僵硬在那裏,心亂跳個不停,臉色刷白如紙。


  “藏的那麽隱秘,一直隨身帶著,那個女人一定很重要。”馬嫣翎自嘲地一笑。


  自從朱君澤這次來到邵伯以後,馬嫣翎每一次與他接近,都隱約能聞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沉香味,曾經,朱君澤並不喜歡這些玩意,所以兩人定情之時,馬嫣翎也沒想過要送他荷包香囊之物。


  手指按上去,她不敢揭開這層秘密。


  心裏盼望著朱君澤會給她另外一個答案。


  “我去綢緞莊。”馬嫣翎逃也似的離開,在這份感情麵前,她變得越來越膽小,不敢再想再問再等……


  跑在這條石板鋪就的老路上,連迎麵吹來的風,都讓她覺得毛骨悚然。


  出了巷子,拐過一個彎之後,她再也跑不動了,四周無人,身上力氣瞬間消散,疲乏地蹲在牆角,把自己蜷縮起來。


  看著馬嫣翎逃走的背影。朱君澤把那散著沉香味的秀囊取出來,緊緊地抓在手心裏,心口處傳來的那一陣疼痛需要他用盡全身的力量去鎮壓。


  洪武十二年,秋,與馬嫣翎訂有婚約的柳榮一家慘遭滅門,朱君澤被眾人指為凶犯,當地縣官不問緣由就給朱君澤定了死罪。朱君澤暗中請人投了一封信到京師,寫清了邵伯當地官員的斷案態度,不出幾日,皇上便親派自己的親軍與大理寺的人一起前往邵伯,將朱君澤押入京師受審,此後不久,那審柳家慘案的官員便被定罪處斬。


  朱君澤無罪釋放。


  朱君澤剛從牢獄中出來就決定南下尋馬嫣翎,卻不料途中遇上水盜,同行兄弟死的死傷的傷,有一人因救朱君澤挨了一刀落入水中,至今還下落不明,不知生死。


  同年冬天,朱君澤尋兄弟下落不得,便決定親自去他家看望他的家人,要親口告訴他們這件事情,贖罪,擔責。可是誰知,等朱君澤到他家的時候,他的家人已經全部死於一場山體崩塌的天災。


  在朱君澤準備離開的那天,朱君澤遇到了一個姑娘,那個姑娘被人綁上祭台,要把她活活的燒死,以祭祀天神。


  朱君澤闖上去把她救下來的時候,她口中已經隻剩下一口氣了,她一直在喊著她情人的名字,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住朱君澤,把一個珍藏在木盒中的秀囊交到朱君澤手裏,懇求朱君澤一定要把這個秀囊帶給她的情人。


  朱君澤接過的時候,木盒外部已經被燒毀,但裏麵的秀囊完好無損,仿佛是天意要守住這顆心。


  而她那個情人的名字就叫:莫羽祺。是那為救朱君澤而下落不明的人……


  這個秀囊,朱君澤一直帶著,還定時用同樣的香料熏染,讓它保持原來的味道不變,他希望在找到莫羽祺的第一時間,就把這個秀囊交給莫羽祺。


  他不敢對任何人提這件事情,也不敢麵對這件事情。到今天,已經三年多過去了,他從未放棄過尋找莫羽祺。


  馬嫣翎哭紅了眼睛,衣袖被淚水濕了一大半,頭頂的太陽越來越烈,地上的影子越來越短。


  一個麻袋無聲地從馬嫣翎的上方蓋下來。


  “嗚!”馬嫣翎連喊都沒來得及喊一聲,就被人堵住嘴巴,用麻繩綁住手腳扛起就走。


  一路上彎彎拐拐,那些人腳下如飛,跑了一段之後,馬嫣翎又被丟到一輛馬車上。


  馬車繞過一個彎,跑上一條寬敞的大路。


  “娘的,這次竟然被盯上了!”有人罵了一聲,狠狠地往車外吐了一口口水。


  馬嫣翎聽出來是徐桂的聲音。


  昨夜他竟然沒被錦衣衛的人抓住!


  “徐哥,這娘們真是個禍害!”


  “這娘們值錢,昨天有人親眼看到馬景深帶她進了滿福樓。”徐桂把刀子上的血漬擦去,對準自己的手指頭就是一刀劃下,“拿塊布來。”


  “好嘞!”一人應道,隨手從馬嫣翎身上撕下一塊破布。


  徐桂就著這塊布用血寫下幾個字,“你把這個送給馬景深,讓他今日中午拿兩千兩銀子來換人,不然的話老子就和兄弟們玩了他妹妹,再把人綁在石頭上沉到運河裏去。”


  “唔!唔!”馬嫣翎不停地掙紮著。


  “馬小姐,對不住了,我這個人有仇必報,而且從來不拖拖踏踏,昨兒個晚上是因為你,我們兄弟才在水上著了別人的道,今兒我也隻好請你往水裏走一趟了。”徐桂拿匕首在馬嫣翎身上拍了兩下,“如果你也能和哥們一樣命大活下來,往後你我之間的仇怨就一筆勾銷,要是死了,那也隻能怨你本事不如人,下輩子還是有什麽本事就做什麽事情,別異想天開。”


  徐桂的話說完,馬車也停下了。


  徐桂先將馬嫣翎推出去,隨手一刀揮下,斬破馬嫣翎身上的麻布口袋,拔出堵住馬嫣翎嘴巴的破布。


  “徐桂,你不怕遭天譴嗎!”馬嫣翎狠狠地道。


  “放心,我一定會在天譴到來之前把壞事都做絕了!讓天譴看到我都繞道!”徐桂把馬嫣翎提起來就丟到船上,讓船家把船劃到河中央。又在馬嫣翎的身上綁了一根長繩和一塊大石頭。


  如果馬景深不來,那馬嫣翎就得死!

  徐桂在甲板上撐開遮陽傘,擺起小桌,泡一壺龍井,舒適如遊河觀景。


  “你為什麽要殺趙安,他是你的兄弟。”馬嫣翎問道。


  “他想做好人。道不同。”徐桂拿出一個小小的日晷擺在桌上,看看天,又看看日晷,“我隻等到午時,不多候。”


  “連自己的兄弟都不放過!”馬嫣翎絕望的看著他。


  “對,而且……就算拿了錢,我也沒打算要放你!”徐桂倒一杯龍井遞給馬嫣翎,“喝下去。”


  馬嫣翎沒有拒絕的選擇,徐桂遞茶的時候,匕首也同時抵著馬嫣翎的小腹。


  “毒在三個時辰後發作。”徐桂道,“不會有任何奇怪的反應,立刻就死,不痛不癢,無知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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