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玩一局大的
“徐哥,馬景深不在‘隆興商會’,信交給了馬家的二夫人楚江梅。”送信人回來稟告道。
“楚江梅!”徐桂先怒起來,對著送信人就是一腳,把他剔到了河裏去,“娘的!你這是要老子拿不到錢還要背上殺人的罪!”
“徐哥,我沒有!楚江梅說她會拿錢來的!”送信人劃著水爬到船邊,抓住船舷趴穩,“馬景深不在邵伯,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門去了鎮江,‘隆興’商會裏隻有一個楚江梅!”
“奶奶的!在邵伯,誰不知道楚江梅恨馬嫣翎恨出血了!”徐桂狠狠地吐出一口氣,瞪了馬嫣翎一眼。
馬嫣翎也覺得奇怪,馬景深怎麽突然去鎮江了?
“可不管怎麽說,楚江梅都是她嫂子啊,我看……”送信人話還沒說完,又突然落入了河裏。
“啊!”接著,徐桂也發出一聲慘叫,從船上滾了下去。
馬嫣翎被嚇了一跳,探頭一看,隻見那兩人都被一箭穿身而過,順著河水飄去。
烈陽之下,熱血在水麵洇開,廣袤的大運河被渲染出一片薄薄的紅色,但很快,這層顏色又被水波衝散,飄在河麵的人,越來越遠,馬嫣翎不敢再看,背過身靠在船舷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倏!”又是一箭射來,這支箭擦著馬嫣翎的身子射過去,竟然隻是將繩子射斷,沒傷馬嫣翎分毫。
馬嫣翎將綁在身上的繩子掙脫下來,對船家道,“快!快劃到岸邊去!”
四十餘歲的船家被嚇得趴在船上不敢亂動。
馬嫣翎隻能自己跑過去抓起船槳,搖起來。
船剛開始動,就又有一支箭射來,這一支箭就射在馬嫣翎搖動的槳上,穩穩地插在上麵,箭杆上還綁著一個小小的袋子,輕輕搖晃。
袋子上用血寫著‘解藥’二字。
馬嫣翎沒忘記徐桂給她喝的茶。
“是什麽人?”馬嫣翎疑惑不解,她將解藥取下來,站起身往岸上看去,隻有河風吹著兩岸樹木一個勁地搖晃,並不見一人。
馬嫣翎吃過解藥,看著那在角落裏抱著腦袋瑟瑟發抖的船家,想起此人也是徐桂的同黨,馬嫣翎舉起船槳對著他的腦袋就敲下去,將他打暈在船上,又用繩子把他綁起來。
待船靠岸時,馬嫣翎想把這個船家拖到官府去,可這人也太重了,馬嫣翎根本就搬不動他。
“看來隻能先回去報官,讓官府來拿人。”
馬嫣翎為了防止這人逃跑,又在船上找來一根繩子把他多綁了幾圈。離開之時,馬嫣翎又探了探他的鼻息,確定他沒死,方才放心上岸去,跟著之前車輪留下的痕跡一路往回走,卻見前方有一個黑衣人站在路邊。
看到馬嫣翎走來,黑衣人對她伸出手,臉上的銀色麵具反射著刺眼的光。
馬嫣翎不敢正視他,“剛才,是你救了我?”
“天水綢緞莊怎麽樣了?”黑衣人問,帶上這張麵具,他與馬嫣翎之間,就隻是因帽子而結緣的朋友。
“我以為你會問我受傷沒?”馬嫣翎笑了一聲。
“恨不能守在你旁邊,所以問了我也不能做什麽,好在你此刻平安。”黑衣人道,麵具底下的那對眼睛,神秘如同浩瀚的海洋,讓人著迷,總覺得那雙眼睛能包羅整個萬千世界。
“好好照顧自己,不要一個人到處瞎跑,也不要隨便生氣。”他想靠近她一步,安慰她。
但是,如果現在摘下這張麵具,她一定會認為自己是一個大騙子。
所以他不敢靠近,更不敢寵著她,在她耳邊低聲細語求她原諒,像“翎兒,莫要生氣,莫要害怕。”這樣的話,他永遠都隻能用朱君澤的身份對她說。
“船上還有一個綁架我的人,剛才我把他打暈了,綁在船上的。”馬嫣翎後退一步,垂頭避開他的目光,她害怕被他看著。
他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可怕。
“我先送你回去,官府的人立刻就到。”他溫聲說道。
“多謝你,可是……我想自己回去。”馬嫣翎飛快地從他身邊跑開。
“翎兒……”他伸過手去,馬嫣翎就像一陣風一樣從他手中溜走。
在馬嫣翎心裏,這個黑衣人不是朱君澤,她曾多次試探過。
馬嫣翎越跑越快。
朱君澤站在這條空曠的路上,把臉上的麵具摘下來,脫下黑袍,整齊的疊好,又用一塊布把黑袍和麵具包在一起,正打算繞小路追上馬嫣翎。
“她心裏愛的人,是朱君澤,不是這樣的你。”將獻從樹林裏走出來,抓住朱君澤的肩膀,一把奪過朱君澤包好的衣服和麵具。
“為什麽騙我你已經抓了徐桂。”朱君澤冷冷的瞥了一眼將獻。
“昨晚我們的目標並不是徐桂,雖然說不小心碰到這根刺,拔了也是順手,但是感覺就這麽完了也沒意思,放他出去玩一局大的也無妨。”將獻道。
“瞞著我是什麽意思。”朱君澤道。
“昨晚沒時間跟你解釋,今日想對你說的時候,已經出了這種事情。”將獻道,“不過昨晚借機放了徐桂之後,立刻就有人主動去找徐桂,是為了馬嫣翎,有人想要馬嫣翎死。”
“那人是誰?”朱君澤問。
“楚江梅。”將獻道。
“剛才船上的那兩個人,我給他們留了一口氣,如果你還有用,現在去河裏把人撈上來還來得及。”朱君澤道。
“多謝手下留情。”將獻道。
朱君澤點點頭,正要離開,心裏又想起一件事情來,問道,“有莫羽祺的線索了嗎?”
“還在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將獻道。
事情已經過去三年多了,他們從來沒有放棄過。
馬嫣翎心中逃避朱君澤,從水上逃出來之後並沒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天水’綢緞莊,但她也沒開門做生意,而是把自己關起來,她仔細地看著這裏的每一匹綢緞,真絲柔軟,輕薄透氣,都是上好佳品,她不明白那個黑衣人為什麽要幫她。
今日發生這麽危險的事情,那黑衣人就好像料事如神,準時出現在她身後,幫她殺了惡人,給她解藥,怕她上岸之後害怕,又在路上等她。
這樣的一個人,他到底跟了自己多久?他又是誰?
馬嫣翎撫著這些綢緞,心裏回憶著與他之間經曆過的一切,還有他送自己的那件衣服,尺寸恰到好處,不大不小,剛好合身。
還有與他一起吃的那頓飯,雖然彼此間接觸不多,但他對她的胃口了如指掌,無所不知。
正在馬嫣翎想得入神,無知無覺之間,一股烈焰突然蹦起,將整個‘天水’綢緞莊牢牢地包圍起來。
“火!”馬嫣翎反應過來就往外衝。
可是,門被牢牢地鎖住了。
“救命啊!救命啊!”馬嫣翎拚命地喊著,但根本就沒有任何人進來幫她,救她。
馬嫣翎又急忙跑去開窗,想從窗子裏跳出去。
窗子剛打開,一股猛火就衝進來,裏麵的綢緞立刻被點燃,馬嫣翎無力救火,也無力阻擋火勢蔓延,隻能逃,慌慌張張,跌跌撞撞,一口氣跑上三樓,恐懼得連呼吸都在發抖,撲在欄杆上,探出半個身子到外麵,揮著雙手高聲呼救。
街麵上圍滿了人,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娘跪在大火焚燒的樓前,對眾人喊道,“這‘天水’綢緞莊裏的那個女人,她就是一個妖女!”
“救命!快救火啊!”馬嫣翎喊道。
有人圍觀,有人驚奇地看著那個大娘,有人提水來救火,水澆上去,火反倒越燃越旺。
有人看到樓上的馬嫣翎,從旁邊直接搭了一架樓梯延伸到二樓,想爬上來救人。火勢往上衝開,那想要上來救人的小夥子也被大火燒傷,從樓梯上摔了下去,正被人抬著往醫館跑。
救火啊!救火啊!
危機在前,死傷之事已經發生,沒有人敢在靠近。
馬嫣翎絕望地看著火勢越來越旺,高樓已有要崩塌的跡象。
“啊!”馬嫣翎感覺到樓房抖了一下。她急忙牢牢地抓住欄杆。
“她是個妖女,我兒子好心幫她!她卻害死了我兒子!”老大娘在人群中哭著喊著。
另外一個老人一起也跪下去,指天捶地的罵著,“她是水裏來的妖怪,她殺人吃肉!我兒子就是被她給活生生的殺了吃了!連屍骨都沒留下!”
老人懇求著老天爺,求老天爺給個他一個公道。
“安兒呐!你死的好慘啊!娘現在給你報仇了!娘這就來找你了!”老大娘淒愴地對著蒼天喊道,挺起腰板狠狠地一個響頭磕下。
“砰!”
天地之間,忽然一片寂靜,大娘直接把腦袋磕碎,撞死在大地之上,眾人麵前。
與她一起的那個老人,在這片沉寂裏發出一聲仿佛野獸般的嘶鳴,猝不及防,與那老大娘一樣,奮力的一頭撞在大地之上,慘絕人寰!
“不要!不要!”馬嫣翎喊道,她拚命的伸長自己的手。
“不!不——”
火勢越來越旺,馬嫣翎聽到柱子被焚斷的聲音,樓房開始崩塌了。
烈焰把馬嫣翎與這個世界隔絕,她不知道趙安的父母是怎麽放的火,又是怎麽把她鎖起來的。
她知道,是有人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