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怎麽煮出這麽個味兒來
“她若有事,我唯你是問。”朱君澤淡淡地說道,態度冰冷無情。
幽芷心中仿佛被尖錐狠狠地砸了一下一樣,很痛,但她隻能緊咬牙關。看著朱君澤離她越來越遠。
“是。”幽芷應道。
在朱君澤的眼裏,心裏,隻有馬嫣翎。
朱君澤擅長作畫,雕刻,當年從邵伯回到京師之後,他手中出來的作品,便隻有一個——馬嫣翎。
他筆下的畫,全是馬嫣翎的人像,站著的,坐著的,憂傷的,高興的……
都是她。
他的刻刀之下,也一樣是馬嫣翎的千姿百態。
對朱君澤而言,馬嫣翎就是人生。
幽芷找到冰弦的時候,已經是夕陽十分,金光鋪在河麵上,舉目望去,泱泱大河金燦輝煌。
冰弦蹲坐在岸邊的草坪上,望著河麵出神,害怕,身體不停地發抖,眼淚還掛在眼角未幹。
幽芷用手絹擦去冰弦眼睛邊的淚水,“公子和夫人都在找你。”
冰弦聽到幽芷的聲音,嚇了一跳,正想逃,卻被幽芷抓住了手。
“你怎麽了?”幽芷關心地看著她,溫聲說道,“心裏若是有什麽不方便對別人說的,你可以對我說,我不會告訴別人,剛才你就那麽突然跑掉,真的嚇死我了,公子現在都還在責怪我欺負你呢。”
冰弦搖搖頭,不敢說話。現在,她隻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你麵前的這條河,叫古運河……有好幾百公裏長。”幽芷望著麵前的大河,對冰弦道,“曾經,我也是一個隨著別人飄來飄去的小女孩,從來都不敢去想自己的生活,直到後來我遇到了公子,是公子給了我希望。”
聽到幽芷說起朱君澤,冰弦聽得入神了,就連心中的恐懼,都逐漸消失了,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一直盯著幽芷的側臉。
她是那麽美,那麽溫柔……
她說起朱君澤的時候,眼睛水汪汪的,仿佛隨時都會流下淚水來。
“男人是一種會讓女人傷心的動物,會讓女人生不如死,又渴望永生。”幽芷輕輕地托起冰弦的臉,手指揩去冰弦眼邊的淚,“傻丫頭,剛才我在‘玉珠閣’裏說的話,不是嚇唬你的,也不是騙你的,但如果讓你難受了,你就忘了那些話吧,對不起。”
冰弦搖搖頭,許久後方才道,“沒關係。”
“那我們現在就去找公子和夫人吧,他們也等的久了,肯定擔心壞了。”幽芷道,“以後不要一句話都不說就突然跑掉,好不好。”
冰弦點點頭,與幽芷一起上馬車而去。兩人回到‘玉珠閣’時方才聽說周渃鴻已經帶著朱公子和夫人聽戲去了。
兩人又往戲園去。
到了戲園,冰弦看到馬嫣翎就激動地撲了過去,抱著馬嫣翎淚水就先流了下來,心中有千般委屈,卻不知該如何說起。
“怎麽了,冰弦?”馬嫣翎問。
冰弦一個勁地搖頭,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來。
幽芷從旁接了一句,“冰弦還不習慣這外麵的日子,是想家了。”
“傻丫頭,不哭了,我們明日就回去了。”馬嫣翎道。
“真的嗎?明日就回?”冰弦揉著眼睛,在邵伯的時候,她的心,從來沒像現在這般亂過,她早已開始盼望以前的日子了。
“姐姐騙你做什麽。”馬嫣翎道。
就在這時,突然有個身穿布衣的送信小廝來到她們的旁邊,詢問道,“請問誰是馬嫣翎?”
馬嫣翎讓冰弦在旁邊坐好,應道,“我就是,有什麽事嗎?”
那小廝取出一封信來,遞給馬嫣翎,“外麵有人讓我把這封信送給你。”
“是誰?”馬嫣翎問。
那小廝把信遞給馬嫣翎後就跑了,連賞錢都沒要。
馬嫣翎奇怪的看了看那小廝的背影,心道,在揚州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會有什麽人找自己?
打開信一看,馬嫣翎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臉色蒼白,那雙醉人的桃花眼立時淚水盈眶。
“怎麽了?”朱君澤忙著把信奪過去,看了一眼,也急起來,他用力地握了握馬嫣翎的肩膀,“不要急,我去看看。”
朱君澤追著那小廝出去,但他到底還是晚了一步,那小廝出了戲園的門便不見了蹤跡,外麵人來人往。朱君澤到處打聽,也沒有人知道那小廝是誰?又往何處去了?
待朱君澤回身之時,馬嫣翎也和眾人一起從戲園子裏出來了。
“人呢?”馬嫣翎問。
“跑了。”朱君澤道,他又一次拿過信來,複而又看了一遍。
信中內容及其簡單,隻有兩行字:一個月,一百萬兩銀子換馬景青的命,我會再次和你聯係。
“先回邵伯吧,信是從邵伯那邊來的。”朱君澤道。
與他們隨行的周渃鴻急了,問道,“到底出什麽事情,你們是現在就要回去嗎?”
“不能拖了,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朱君澤道。
周渃鴻道,“那你知道對方是什麽人嗎?一點消息都沒有,就因為這張破紙!”
“這信,就是消息。”朱君澤道,“翎兒,你先和小葉回去準備一下行李,讓王叔決幫忙,立刻把貨裝船,我們今夜就出發。”
“朱公子,你還真是不心疼人!讓嫂子和幽芷姑娘陪著你累,你是鐵打的,可女人是水做的,你不心疼,我心疼。”周渃鴻不平地道。
朱君澤一臉正色,完全沒有商酌的餘地,又對幽芷道,“賬上的事情,還請幽芷姑娘多費費心,核對之後,立刻就出發。”
“我知道了。”幽芷應下便打算走。
馬嫣翎看看朱君澤,叮囑他小心,也與幽芷同乘一輛馬車而去。
馬車漸行漸遠,信在朱君澤的手中被揉成了一團。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周渃鴻問。
朱君澤道,“不久前,‘同順’船幫和‘隆興’商會,同時被劫,別人搶劫,是劫財不殺人,但他們不同,想要滅口。那一次事件,死傷達到了數百人。”
“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沒說?”周渃鴻怪道,“我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我還是可以幫上忙的。”
“此事牽扯太大,最初我懷疑是毛驤容不下我,不過毛驤還不至於小氣到如此地步。”朱君澤道,“看來那個人,也是被什麽給逼急了。”
周渃鴻道,“毛大人是指揮使,你們的頭兒,他害自個兒的人做什麽。”
“如果是手下人不聽話呢?”朱君澤道,“鏟除異己,這種事情,難道周老板沒做過?”
“君澤……這話……”周渃鴻聽得背脊發涼。
“走吧。”朱君澤道,“你繼續找人幫我打探一下最近進城的可疑人,回頭書信聯係。”
“不是,朱公子,你當真非要今天晚上走嗎?”周渃鴻快步跟上朱君澤,道,“這太突然了,這封信如果也是一個圈套呢?”
“總要跳進去,才能把真相抓出來,我那船上的人,不是白死的,損失銀兩有五十多萬,也不是白白的丟的,這些賬,都是要一筆一筆的算回來的。”朱君澤道,“他敢露頭,我就能把他連根拔起。”
“我還是覺得這太突然了,你這麽突然行動,他們如果在半路設下埋伏,你豈不是……”周渃鴻不放心,又一次勸道,“明天,明天一早,我派人護送你們回去。”
“所以,翎兒和幽芷就交給你了,務必要保護她們平安回到邵伯。”朱君澤道。
“你這話什麽意思?”周渃鴻急了。
朱君澤轉身走進一個古老的店鋪,鋪子裏的夥計看到朱君澤進來,立刻關了門。
朱君澤熟悉的打開櫃子,從裏麵取出麵具和黑色鬥篷,穿戴整齊之後,他轉身從後門而出,“今夜,我要先去見一個人。等幽芷她們對完賬,裝貨上船,差不多也天亮了,可以出發了,你告訴她們,我在邵伯等她們。”
“喂!朱君澤!”周渃鴻追出去,朱君澤就好像黑夜裏的一抹鬼影,神秘莫測,來去無蹤。
周渃鴻狠狠地跺了一腳,罵了一聲:“該死!你要我怎麽跟人交代這破攤子!”
周渃鴻苦惱地把門一甩,鋪子裏的夥計給他端來一杯熱茶,“周老板消消氣,我們公子就這脾性,誰說都沒用。”
“早晚得有個人收拾他那不知死活的性子。”周渃鴻喝了一口茶,又吐出來,“呸!這什麽茶,這麽難喝。”
“是玉露茶,海外進來的。”夥計道,“前幾天有人帶來了一批,說是可以先試一試貨,如果銷路好,以後這批茶的生意,我們也打算做了。”
“扶桑來的?”周渃鴻端著茶杯,再次看了看裏麵的茶水,湯色綠,顏色好,可就是太甜了點兒。
“怎麽煮出這麽個味兒來,甜滋滋的,難喝死了。”周渃鴻搖搖頭,把茶杯往旁邊擱下。
夥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茶不差,味鮮,回味甘甜,是好茶,眼下周渃鴻心浮氣躁,自然是什麽味都不合他的口。
朱君澤這一去,又是杳無音訊。
馬嫣翎和幽芷已經請人將貨物都裝好運到了碼頭,正準備裝船回揚州,看著黑夜褪盡,太陽升起,卻不見朱君澤來。
馬嫣翎疲憊的站在碼頭,望著揚州城,翹首以盼,隻見往來人群中,周渃鴻帶了十多個身穿青衣的漢子走來。
“周老板,怎麽沒見君澤?”馬嫣翎問。
“昨晚你們去裝貨之後,他又收到了一封信,讓他趕快回邵伯處理急事,嫂子,你也知道邵伯那邊的事情著急,他也是沒辦法才不告而別。”周渃鴻說起慌來臉不紅心不跳,而且還是張口就來,天衣無縫,“你看,我也是忙了一整晚,現在才過來送你們,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找人調查是什麽人送來的信,不過還是沒有消息……”
“辛苦周老板了。”馬嫣翎道,她知周渃鴻也是盡心竭力的在幫忙。
周渃鴻昧著良心地笑了笑。
送馬嫣翎上船離開的時候,幽芷故意在周渃鴻身邊停留少頃,問道,“昨晚之事,真相到底如何?”
“朱公子說要去見一個人,其他的什麽都沒說,讓你們在邵伯等他。”周渃鴻細聲道,“姑娘這一路遠去,切記小心,往後若是有何難處,請記得,在揚州還有一個周渃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