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泡在檸檬水裏的心情
語文老太站在講台上環視班級一圈，將酒瓶底下的目光鎖定到了自己的昏昏欲睡的課代表，睡意朦朧的何年年瞬間覺得自己周圍的溫度變低了，後背冷冷的，她開始用自己斷弦的大腦回想剛剛老師問的問題，蘇軾為什麽說自己是閑人，這不是很簡單的問題嗎，因為他就是被貶官了還依然有心情大半夜不睡覺拉著張懷民看竹影又順便寫了首奇奇怪怪的文章留給一千年後的悲催的學生去背誦默寫——這就是閑的沒事幹的表現。不過何年年是肯定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挑戰語文老太的血壓的。何年年努力的把平常學到的那些套話往上湊，奈何自己的腦袋真的癱瘓了，斷片似的罷工了。
“何年年，你來回答老師的問題。”語文老太盯著不遠處睡意惺忪的得意門生何年年慢慢悠悠的說出了這句話。
然後本來氣氛壓抑的班級好像得到了釋放，每個人都鬆了一口氣，然後用充滿感激的眼神看向了吸引了語文老太的全部炮火，然後全部同學由向何年年投去了一路走好的眼神。
何年年趕緊硬著頭皮站了起來，桌底的手心緊張的開始出汗。
“嗯，蘇軾之所以稱自己是閑人是因為???????”是因為她真的很閑，何年年在心裏麵對著語文老太大喊。
“是因為，嗯，蘇軾雖然被貶官了，但是，但是?????”何年年覺得自己的舌頭和自己的腦袋一樣都打結了，何年年正在危難之際眼睛偷偷瞟了一下時鍾，還有五分鍾就下課了。隻剩下五分鍾了，自己真是可以幸運的去買六合彩了，不多不少，就剩五分鍾，足夠她回答問題和接受語文老太冗長乏味的點評了。
這時，一抹白色的身影從後門走了進來，裹挾著一縷秋風進了教室，何年年覺得自己身旁的灼人的溫度都好像緩和了，何年年本能轉頭一看，就看見麵色蒼白的方胤在自己身後坐下，表情還是一如往常的冷漠後腦勺的頭發被風吹的微微翹起。
“沒打報告誰讓你進來的？”講台上的語文老太看著何年年身後的方胤，聲調揚的很高，聲音尖利，表情嚴肅。語文老太對學生的態度一直都是放養式的，對班上同學們對語文不重視的問題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期中考迫在眉睫，整個班級好像還沉醉在剛剛過去的運動會裏沒有靜下心來好好準備，一直沒有一個發泄口，今天上課時看到幾乎整個班的同學都在昏昏欲睡，甚至是自己的得意門生課何年年，再加上沒打報告走進教室的方胤，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一樣，語文老太生氣了。
“你們這下孩子啊，辛辛苦苦的考上了南城一中就應該珍惜這樣的學習氛圍和環境，我也知道你們大家都不喜歡語文，但是無論是中考還是中考都是非常重要的，希望你們能夠靜下心來好好學習，好好準備期中考試，還有我不管你的成績怎麽樣，最起碼你們應該學會尊敬老師??????”
下課鈴就在這時響了起來，語文老太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臉色緊繃的走了出去。何年年依然在尷尬的站著，班上的同學又開始嘰嘰喳喳的討論著，陳夢露的聲音最大，看向何年年和方胤的方向，“還以為都會呢！站起來還不是什麽都說不出來，一天到晚自命清高個什麽勁啊！”陳夢露跟著身後的女孩大聲的說著，女孩尷尬的笑著並不附和。
坐在位置上的何年年聽著不遠處陳夢露幸災樂禍的聲音，她並不理睬，生不該生的氣就是給自己找罪受。人和人之間的短兵相接從來都不是兩廂情願的，你不理，她就自知的收手了。
“方胤，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那麽白？生病了麽？”何年年聽到了遊樂美小心翼翼的聲音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風風火火。
“嗯，感冒了。”方胤的聲音有點嘶啞。
“怎麽感冒了？是被雨淋的嗎？”遊樂美又在沒話找話了，但是好像有心靈感應似的，三個人都好像想到了昨天那個下雨的傍晚，隻有何年年和遊樂美知道尷尬的三個人在雨中靜止成了一幅水墨畫，寂靜又一次登場，三個人都不說話。
“嗯”方胤終於抬起了頭看向了一直沉默的何年年說出了這一個字。
“哦。”注意到方胤細節動作的遊樂美悻悻的轉了回頭，往桌上一趴。
何年年看著趴在桌上的遊樂美，一顆心就像泡在檸檬水裏一樣，酸酸的，而且酸氣一下子又湧到了鼻子裏，她定定神，又翻開了《駱駝祥子》，走進另一個世界，的確能忘了這個世界的悲傷與煩惱。
期中考試在十一月底進行，何年年站在一考場外的走廊上看著不遠處打著旋落下的樹葉呆愣出神，記得小時候自己在家裏等著媽媽下班，一等就是一天，從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又從地平線上隱沒，才能聽到媽媽清脆的自行車鈴聲，小小的何年年對於時間的概念就是天空從火紅變為純藍又變為深藍然後又是火紅，這樣即是一天，上學之後，對於時間的概念變得更加多種多樣：一節課是四十五分鍾，期中考表明開學兩個月，童年就是在這樣的時間周期的計算下走向結束的。
“想什麽呢？”許予遲罕見的對於何年年沒有用什麽奇葩的問話作為開場白。
“沒有什麽，就是覺得時間過得真的好快，一轉眼就已經開學兩個月了。”何年年懷裏抱著考試袋，對著身邊的男孩眉眼彎彎的說著。
“對啊，真的好快，有時候真希望自己能夠掌控時間，我讓它快它就快，我讓它慢它就慢，這樣就可以讓開心的時刻久一點，不開心的時候直接快進。”許予遲眼睛閃亮亮的望著遠方。
“可是當你在開心的時候可能還有很多人在經曆不開心，你不開心的時候可能會有很多人在經曆開心，所以時間不能由我們每個人掌控，因為我們做不到公平的。”何年年像個努力說服朋友的另一個小朋友。
“那你說我們怎樣才能過的更快樂啊？”許予遲糾住了這個問題不放了。
“許予遲，你知道《小王子》這本書嗎，我就羨慕小王子，一個人住在自己的星球，偶爾會心血來潮的到其他星球去逛逛，和自己最喜歡的一朵玫瑰花在一起。不用去和自己不喜歡的人打交道，不用掩飾自己的情緒，不用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考試而爭得焦頭爛額。隻要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連生命最大的敵人——時間都可以不去過問，這樣多好。”
身邊聽著何年年講話的許予遲看著身旁女孩語調中的開心與憧憬嘴角揚起了微笑。
“你笑什麽？是不是覺得我很幼稚啊？”何年年匪夷所思的看著表情怪異的許予遲。
“沒有，一點都不幼稚，我也看過這本書，但是讀完之後我隻有一個這樣的感受——這個小王子是吃飽了撐的嗎？沒事亂跑，沒想到你能讀出那麽多東西來。”
何年年用畢生最大的白眼回敬許予遲：“你也就隻能看看《烏龍院》了。”然後不管身後那個少年越來越黑的臉色，轉身走進了考場，留給許予遲的僅剩下一個纖瘦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