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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殊途同歸(二)

  “何年年,你能認真點嗎?”


  何年年聽到了坐在身後桌子上的許予遲氣急敗壞的聲音,雙手揮舞的更是有氣無力:“我很認真啊,放學不回家單獨留下來練習指揮的指揮還不叫認真嗎?”


  “你知不知道指揮是一個合唱隊的靈魂?你現在可是我們班的靈魂。”


  “得了,您可別把那麽大的帽子往我頭上扣啊,我會好好練的。”何年年停下了動作,轉身衝著許予遲吐了吐舌頭,“不過,你為什麽還不回去?”


  “我我這不是等我爸爸下班嗎?順便指導指導你。”許予遲對於何年年的問題有點始料未及,牽強的解釋著。其實他爸爸今天去市裏開會了,許予遲陪著何年年一起留下來的原因他自己以為路人皆知——其實處在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是對於“喜歡”“起哄”這樣的字眼最感興趣了,正在向著青春邁進的他們會為了一切使他們荷爾蒙產生波動的事情表麵排斥內心則是憧憬不已,有點中二病的許予遲隻有在麵對何年年的時候才會犯病,時而糾結的像個更年期的婦女,時而開心的像個討到糖的孩子——許予遲打心眼裏認為自己情緒的控製開關好像被麵前的何年年給偷去了,所以他變得懊惱糾結,但是又好像樂在其中。


  “勞您大駕了,還是我自己回家自個去悟吧。”何年年無奈的攤手聳肩,把對於許予遲的鄙視表現的淋漓盡致,女孩邊說邊拿起書包,準備回家。


  “何年年!你!”許予遲心裏落差過大氣急敗壞的用手指著何年年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怎麽了?”何年年背上了黑色書包,轉過身,一雙漆黑的眼睛看進了許予遲眼底,從許予遲的角度看過去,何年年長長的睫毛像是蝴蝶停駐。


  “沒,你你,我和你一起回家。”許予遲緊張的前言不搭後語,僵硬的把頭扭向別處。


  何年年看著像隻炸了毛的折耳貓似的許予遲,感覺莫名其妙:“你沒事吧,剛剛不是說等你爸爸嗎?”


  “我我剛才忘了我爸爸去市裏開會去了。趕緊走吧,天都快黑了。”許予遲一邊毫無底氣的找著說辭,一邊背起書包,朝門口走去。


  今天許予遲真是奇怪,不,他一直都這麽奇怪。何年年盯著許予遲被最後一抹落日餘暉籠罩住的背影皺了一下眉頭。


  “快點!何年年。”


  何年年聽著許予遲在前頭別扭的聲音,沒來由的加快了腳步。


  兩人不一會兒就走出了校門口,並排走在馬路右邊,路兩旁種著南城一中以前植樹節事學長學姐種下的楊樹,如今已經長得高大修長,亭亭如立。樹葉在海風的簇擁下摩擦發出颯颯聲響,兩個人靠的很近,穿在校服外麵的大衣總是不小心摩擦在一起,發出的聲音和著樹葉的聲響襯得周圍更加安靜,何年年抬頭看著長街盡頭被稀釋得像蛋花湯一樣的雲彩將太陽隱沒在地平線之下。何年年小時候就一直很疑惑為什麽太陽每天都要東升西落,到底是肩負著怎樣的使命每天日複一日重複著一樣的事情呢?後來她知道了因為地球的自傳導致了太陽的東升西落,亙古不變,何年年當時是有點沮喪的——明明是一件至少看起來是很美好的事情,為什麽用事實的角度看就這麽理所當然呢?

  “好冷啊!”許予遲突然冒出這句話打破了周圍的安靜,也著實嚇了正在想問題何年年一跳。


  “嗯。”何年年點了點頭。


  許予遲突然雙手合十搓起手來,還不時的用把手放在嘴邊吐著熱氣取著暖,何年年全程用看著怪物的眼神看著他。


  “你家也在這附近嗎?”何年年看著像個猴子一樣的許予遲開口問到。


  “嗯,就在南潯街道幸福小區三單元。你家呢?”


  “南潯街道百家巷。”


  “沒想到我們家離得那麽近!”許予遲在聽見何年年說完話的後一秒簡直就要高興的飛起來。幸福小區和百家巷的確非常近,中間隻隔了一條建業路。“那為什麽平常都遇不到你?”許予遲下一秒反應過來似乎他從來都沒有看見過何年年,不管是放學路上還是周末出去玩的時候,從來都沒有看見過何年年。


  “因為以前放學我喜歡走另一條路回去,那條路比較安靜,平常周末我喜歡待在家裏,所以我們遇不到很正常啊。”的確,每天放學何年年都會自己一個人從安靜的建國路走回去,雖然會比較遠,但是路兩旁有高大的榕樹作伴好像也不在孤單,她也可以在路上看書聽歌,陽光從榕樹枝丫縫隙中撒到她身上,自己就會瞬間有一種電視劇女主角的感覺,走在斑駁陸離的路上後麵跟著無形的攝像機,陽光是盡職盡責的燈光師,每每這個時候,何年年感覺一天的煩惱與不快都煙消雲散了。而幸福小區和百家巷雖然隻隔著一條建業路,但是兩塊地方的經濟卻有著天壤之別,建業路像個分水嶺一樣的橫亙在中間。幸福小區是全市經濟開發的綠色通道,每天人來人往,步履匆匆;對麵的百家巷卻像南城的瘡疤一樣,讓這個二線城市的破敗暴露在外,這裏住著的都是外地來的打工的拖家帶口的工人。一屆又一屆領導班子使勁全身解數都無法推動百家巷的經濟建設,何年年在百家巷住了近六年,對於這個地方存在的尷尬在熟悉不過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每到周末,何年年寧願窩在家裏看書練字也不願意出門去玩——人都是這樣,不知不覺就比上了,不知不覺就失落了。


  “哦。是這樣啊,我們這叫‘殊途同歸’不管過程如何最後的目的地是同一個。”許予遲高興的說,他已經決定了以後每天都要走這條路回家了。


  殊途同歸,這個成語是何年年從暑假追的一部電視劇中學到的,今天又一次從許予遲嘴裏聽到,感覺恍恍惚惚的,好像又回到了捧著西瓜啃的暑假一樣。不管過程怎樣的,最終我們的目的地相同。我們的目的地不同的,何年年在心裏告訴笑的無邪的許予遲,你的目的地是繁華的經濟開發區,我的目的地是經濟落後的爛尾樓,怎麽能一樣呢?我們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殊途同歸的啊?

  何年年看著依然笑的燦爛許予遲心裏突然不忍揭穿這個明顯的赤裸裸的現實,“不錯嘛,居然知道殊途同歸這個成語。”何年年粲然一笑,山茶花般的笑靨沒有融在華燈初上的暮色時分。


  在南方十二月末的隆冬,許予遲看著笑得比九月的陽光還要耀眼的何年年自己開心的像個動物園的猴子。


  下一秒許予遲興奮的握住了何年年的手,男孩的手溫溫的,何年年的手卻冰涼,突然握在一起的手迅速的通了電流,兩個人都沒有短路到癡呆。何年年一個機靈反應過來,許予遲已經放開了,這下兩個人的臉都紅了——雖然因為光線原因看的不是很清楚。


  “我我我就是太激動了!”許予遲又光榮的結巴了。


  何年年“噗嗤”笑出聲來,“你激動什麽啊?”


  “沒沒沒什麽,沒激動什麽?”


  “你又怎麽結巴了?”何年年仗著許予遲看不見她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的臉堅持“逼問著”。


  “誰讓你的手那麽涼啊!”終於不結巴了,許予遲偷偷拍了拍胸脯。


  你還能在不講理一點嗎?何年年對著許予遲大吼。


  “不對哦,何年年,憑什麽上次方胤牽你手的時候,你都沒有掙脫?”許予遲突然想起了什麽,“義正辭嚴”反問何年年。


  “這都什麽和什麽?”察覺到不妙,何年年趕緊撒腿就跑。


  “你跑啥啊?”許予遲趕緊追上去。“你還沒回答我呢?憑什麽啊?”


  你就是個怨婦,許予遲,何年年在心中怯怯的想著。


  月亮不知什麽這時候爬上樹梢,映照著馬路上兩個奔跑的身影,冬夜已經漸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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