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殊途同歸(一)
“何年年,不要忘了等一下放學留下來練一下指揮。”
正趴在桌上補眠的何年年聽到後猛地一抬頭就看到了講台上正朝著她眨眼睛的許予遲,何年年真想用桌上的書本拍暈他,然後滅口。當然何年年的這些想法僅限於想一想——現實是隻能狠狠地瞪著罪魁禍首一眼然後認命的點點頭,思緒回到了幾天前。
學校的一二九歌詠比賽由於審核評估耽擱了,一直拖到了十二月的下旬。本來他們班的指揮是眾望所歸的吳梓楠,然而就在全班同學已經為了比賽每天下午都要不顧呼嘯的海風和去操場上練一嗓子一個個就像冒氣兒的煙囪似的為了比賽熱血沸騰的時候,吳梓楠就在這個時候生病了,大家一下子成了失去將軍的蹩腳士兵,班上同學們的熱情瞬間沒了蹤影——要知道班上許多男生有那麽強烈的集體榮譽感就是因為他們班有一個那麽漂亮的指揮,不說其他班的,就拿隔壁班的那個四眼鋼牙妹指揮來說吧,吳梓楠分分鍾秒殺她啊,這些都是何年年值日的時候聽那個破鑼嗓子侃大山時聽到的。
“吳梓楠得的好像是傳染病,叫什麽腮腺炎,一時半會兒是不能來上課了,所以我們必須推舉一個新的指揮。”第二天晨讀前許予遲站在講台上對大家說,語氣裏有些無奈。
“啊,怎麽那麽突然?”聽到這話,何年年哭笑不得:這句話在呢麽聽起來怪怪的。
“腮腺炎是什麽病啊?”一個男生問出了另一個不是重點的問題。
“??????”
台下的同學七嘴八舌的討論著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大多數人語氣裏都充滿著失落和惋惜,好像他們合唱比賽的輸贏就隻維係在吳梓楠一個人身上,現在她不能指揮他們就要輸了。何年年其實心裏一直都想說的是每次吳梓楠的指揮都太快了,而且起承轉合都沒有打到點子上,但是何年年沒有跟別人說過——本來大家看的主要還是女神那張臉加上遊樂美現在也走了,何年年就更沒有人可以說話了。
台上的許予遲看著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的班級眉頭擰成了麻花,何年年目不轉睛的看著台上被籠罩在一層太陽光圈裏的少年,突然就回憶起一個多月前的一個晨讀,自己和遊樂美姍姍來遲,台上的少年像是和她有心靈感應似的,和她說了一句一模一樣的話調侃遊樂美,遊樂美像揭短一樣的當眾說出來,班裏的同學大笑,自己趴在桌上餘光偷瞄遠處的許予遲,少年就像是隻炸了毛的折耳貓一樣,臉紅到脖子根,而後又糾結的佯裝要收拾那些起哄的同學。何年年想到這嘴角不由自主的就揚起了,講台上的許予遲察覺到目光,頭一偏,就看到了坐在窗戶邊的何年年正用手撐住下巴衝著他的方向粲然一笑,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許予遲愣了一下,下一秒臉就莫名其妙的紅到了脖子根,心裏又開始感慨這個何年年是被什麽刺激了嗎?怎麽笑的那麽的令人匪夷所思。但思及此,許予遲心裏好像又有煙花盛放般喜悅。
何年年突然回神就看到了許予遲那個家夥正煞有介事的看著自己,臉上的表情五彩繽紛的變化著,就像是動物園籠子裏憨態可掬的熊貓。何年年收斂了剛剛的表情,看著講台上表情糾結的“大熊貓”,越發想笑,許予遲看到何年年突然從剛剛的粲然一笑悄然換成了帶有玩味的嘲笑,他莫名其妙的撓了撓後腦勺,衝著何年年笑的磊落,露出一口大白牙。
何年年看到許予遲突然那麽大的動作,來不及反應,以最快的速度拋了個大白眼給許予遲,然後就低下了頭,這個許予遲的大腦皮層的構造是不是世界第九大奇跡?何年年想著,半晌才發覺自己的臉真的很燙,灼人的燙。
許予遲茫然的看著趴在桌上的何年年,笑的很無奈。
下午的音樂課上,音樂老師讓大家就擔任指揮這一要務毛遂自薦,男生們都在扼腕痛惜吳梓楠不參加合唱比賽他們班注定要馬失前蹄了雲雲,也有躍躍欲試的女孩在台下用憧憬的眼神裝作滿不在乎,何年年就在這時候瞟到了陳夢露放在桌底的手一遍一遍的摳著抽屜裏的書包帶,表情也是滿不在乎的。
一直活在別人陰影裏一定不好受,現在終於有了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就站出來抓住啊,何年年看著緊張兮兮的陳夢露,心裏竟有些同情。
過了幾分鍾,音樂老師見沒有人願意毛遂自薦,有些不耐煩似的撇了撇嘴角:“既然沒有人願意毛遂自薦,那女生都站起來試著指揮一下,我看看誰指揮的最好。”
話音剛落,全班女生都稀稀拉拉的站了起來,音樂老師先是放了第一首合唱曲目,音樂一響,何年年就看見了自己斜前方的李丹迫不及待的開始雙手在身前擺動,全班的男生哄堂大笑,李丹羞紅了臉索性又坐了下去,在看其他的女孩個個指揮起來都姿態各異,但都不像是個指揮,有的雙手鬆軟無力,像個浣洗衣服的老太太;有的則用力過猛,像個舞著長矛的冷兵器時期的小兵。音樂老師眉頭緊皺,努力的想從找到從此起彼伏的手浪中找到一個正常的“指揮”,然後,他就看到了何年年:
女孩坐在靠後的位置,嘴巴緊緊的抿在一起,雙手隨著音樂時而有力的揮舞,時而又舒緩的和著拍子,張弛有度,輕重緩急,拿捏的雖不算精準,但比起其他的女孩真的是強多了。於是他關了音樂,示意大家可以停下來了,女孩們停了下來,大多數緊張的大氣也不敢出。
“坐在右邊靠窗倒數第二排的那個女孩你叫什麽名字?以前學過指揮嗎?”
何年年聽到老師的問話,趕緊站了起來,全班同學的目光也都定在了她身上。
“我叫何年年,嗯,小時候沒有專門學過指揮,就是接觸過而已。”何年年木然的回答著,心裏也沒有對於教了自己快要一學期的老師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這樣的事情有什麽波動,畢竟知道自己平常從來沒在課堂上單獨表演過,老師沒有印象也是應該的。
“指揮的不錯,就你了。”音樂老師萬年不變的催眠音調今天居然有些激動。
何年年過了幾秒反應過來她即將接任吳梓楠成為他們班合唱比賽的指揮,看著全班同學從每個角落傳達過來的含義不明的目光,何年年其實很想拒絕的——於公於私,她都不想再和吳梓楠的小團體有什麽交集了,而且是這樣燙手的山芋。但是,當她看到許予遲隔著那麽多含義不明的眼神向她豎起大拇指時,誇讚的笑意發自肺腑。她好像一下子又像吃了定心丸一樣的,釋然了自己剛剛心裏的所有小想法,衝老師點了點頭。
合唱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何年年必每天放學都留下來,一遍一遍的和著音樂,一遍一遍的練習著,而旁邊總有許予遲像運動會訓練一樣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