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我在這（一）
中午何年年和蔣桂芳很晚才到食堂吃飯，兩個人並肩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天氣陰冷幹燥，想個耍脾氣的孩子，何年年努力的把脖子往毛衣裏縮了又縮，迎風的壞處就是不管你怎樣想著逃離海風的肆虐，它都能巧妙的抓住你的軟肋，砭骨嚴寒，何年年雙手插兜的時候，隨意一瞥，就看到了身邊蔣桂芳手上被凍得紅通通的，像是泡在水裏的紅蘿卜，手背的區域已經幹裂起皮。
“你的手怎麽凍成這樣了？”迎著海風的何年年在開口的一瞬間還是喝下去一大口凜冽的海風。
“沒事，習慣了。”蔣桂芳不自然的把手往身後背了背，回答得雲淡風輕。
“你抹藥了嗎？我媽媽說手凍壞了是很難變回去的。”她講完這句話，馬上又緊張起來，“媽媽”對於蔣桂芳來說應該是個敏感詞吧，想到這，那個市儈十足的婦女一下子閃到她麵前。
“沒事，我真的習慣了。”女孩迎上何年年真誠的目光，笑了一下，客氣疏離。
“喏，帶我的手套吧。”何年年從校服口袋裏拿出一副米白色的小熊手套遞了過去。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女孩連連擺手，不願接受。
“你先戴著吧，我不喜歡戴手套的，每次一戴上手套就覺得整個手都不是自己的了。”何年年硬是把軟綿綿的手套往女孩手裏塞，從她們身邊經過的三三兩兩的同學都用怪異的目光盯著他們。
“你快拿著吧，我都覺得他們看著我們就像在看外星人。”何年年用眼神示意著已經走在她們前頭卻依然伸長脖子向後瞅的同學。
蔣桂芳在何年年的“威逼利誘”下戴上了那副米白色的手套，因為剛剛一直放在女孩的口袋裏，手套表麵還有些溫溫的，最適宜的溫度，就像是身邊的何年年一直給別人的溫度，客氣而不疏離，有禮而不生分，她有些感動。
“快走吧，我餓了，我想吃雞腿。”何年年大步大步朝著不遠處的食堂走去，她戴好手套之後，也大步大步的跟上，像是兩個和大部隊走散了的士兵。
“何年年，你隻有吃飯的時候才跑那麽快啊！”吃完飯回來的許予遲正好碰上兩個人，沒事找事的插上一句。
對於早上的“班嫂”事件，何年年多少還有點沒有釋懷，夾雜著上次林洛安的事情，她決定還是應該晾一晾他：“那也總比做什麽事情都慢得跟個烏龜似的好吧。”
“我什麽時候跟個烏龜似的了？”聽到何年年的風涼話，男孩有些懊惱的皺眉。
還好意思問，比如道歉啊，比如反應力啊，比如看見林洛安就拔不動腿啊，何年年心裏的小人已經出動了，正劈裏啪啦的說著心裏的許予遲。
“不要對號入座，憨八龜先生。”
“……”
“對了，今天下午體育課的時候，我們班和七班有一場籃球友誼賽，你出來看看唄。”許予遲突然想起來，對著逐漸遠去的女孩大聲的喊著。
“看心情。”女孩的馬尾在風中擺動著，許予遲看的有些出神。
何年年最後沒有點雞腿，她其實並不喜歡吃雞腿，隻是因為剛剛想要轉移話題才瞎掰的，身邊的蔣桂芳點了土豆絲和香芋丸。女孩子看她用筷子把米飯戳得一窟窿一窟窿的，奇怪的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啊。”何年年依舊在戳著米飯，小聲的回答著。
“抓住自己能抓住的，放開自己抓不住的，這樣才能過好每一天。”蔣桂芳夾起一個香芋丸，有些悶悶的說著。
“嗯？”何年年有些恍惚，抬起頭睜大眼睛看著正悶頭吃著香芋丸的女孩的頭頂，像是剛剛那句話並非是她說的。
以往體育課習慣躲在榕樹底的何年年這次終於從樹底爬出，走向了籃球場，因為她現在腦海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裏麵什麽都有，有那天林洛安有些戒備的眼神，有吳梓楠喋喋不休字字珠璣的箴言，有剛剛蔣桂芳突然蹦出的一句話，有之前許予遲邀請她看球賽時小心謹慎卻又故作輕鬆的語氣，占據最大版麵的是早上那句對比起和那些男生有意無意的班嫂，她需要找點其他的事情做，讓腦袋休息一下。
“何年年，你也來看球賽？”穿著白色球服的江喬抱著籃球，朝她走了過來。
“嗯，體育課沒事就過來看一下。”何年年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劉海，這才留意到今天打籃球的男孩子穿的都是非常薄的球服，十二月底的南城還在冬天和春天的臨界線上晃悠呢，想到這何年年都有些打冷戰。
“你們不冷嗎？”她歪著腦袋問。
“不冷啊，打籃球誒，就是應該要穿得越少越好。”江喬哈哈一笑。
“何年年，你是哪個班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許予遲已經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緊緊的盯著她看，好像好像有些生氣的感覺。
“我，我五班的啊。”
“白癡，那你就應該和對手班級球員劃清界限。”許予遲就像個別扭的幼兒園小朋友瞪著不遠處正衝著他做鬼臉的江喬。
“……”何年年有些無語的看著許予遲，上午天氣陰沉，下午太陽終於從雲裏探出腦袋，灑了一地光芒，穿著白色襯衣的許予遲好像正好站在那片雲朵下麵，頭頂金燦燦的。
“等下給我送水。”男孩子一邊說著一邊從身後的書包裏拿出一瓶水遞了過去，掌心微涼，何年年接過去的時候身體有些哆嗦。
“你都買好水了自己拿著不就行了嗎？”女孩看著自帶道具的許予遲很是無語。
“不行，就要你送。”
“我送還不行嗎？”周圍的人越圍越多，何年年視死如歸的點了點頭，“許予遲，你真是個幼稚鬼。”她接著說，眼神裏滿滿的傳遞著“我鄙視你”的中心思想。
“我樂意。”許予遲滿意的看著拿著水的何年年屁顛屁顛的跑去做熱身了。
何年年瞬間有一種自己好像養了隻狗狗的錯覺，瓶身微涼好像在給她有些飄飄然的思想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