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車禍?”任司徒有些不敢相信。


  此刻堵得厲害,所有車都是被迫走走停停的,對於她的突然刹車,盛嘉言也沒怎麽在意,隻繼續道:“是啊,為了不和我們調停,這種自己詛咒自己的借口也虧他們想得出來。”


  希望真的隻是借口吧……任司徒有些走神地看著前方車輛的後車燈,有這麽一絲僥幸的聲音一直在心頭纏繞。


  突然,後麵的車子響起“叭叭叭”的喇叭聲,任司徒猛地回過神來,盛嘉言這才發現她的異樣:“怎麽發起呆來了?後頭都催了。”


  任司徒趕緊發動車子離去。


  ***

  和上次任司徒順道載盛嘉言時一樣,盛嘉言搭了順風車,便以一頓豐盛的晚餐回報她和尋尋。


  任司徒見尋尋用膜拜的目光望著正做著牛排的盛嘉言,不由默默感歎到:估計小孩子都是這樣沒心沒肺的,有了牛排,他就再也不惦記他的長腿叔叔了。


  任司徒倒是做不到心無旁騖,不知不覺就從客廳的沙發上走向了窗邊。心裏想著,他既然還有心情把她的聯係方式告訴老同學,應該不會真的出車禍吧。


  等任司徒醒過神來,卻發現自己已經調出了通訊錄裏的號碼撥了出去。


  索性一咬牙就把手機貼到了耳邊。


  “喂?”聽筒裏傳出的是個清朗的男聲,卻……


  不是他的聲音。


  以至於任司徒遲了一秒才問道:“請問,是時鍾先生的電話嗎?”


  對方頓時爆出一聲略帶委屈的高呼聲:“他死了!”


  任司徒當即被唬得手一抖,那一瞬間腦袋都有些昏聵了。幸而電話那頭立即懊惱萬分地改口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剛亂說的,他剛訓了我一頓,我太生氣了才……他在!他在!”


  對方說得近乎語無倫次,但任司徒好歹是聽明白了一大部分,幾乎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可以緩緩落下:“那能不能請他聽電話?”


  “可以可以,”對方說完,怯怯地補上一句,“不過……你千萬別把我剛才說的告訴他啊。拜托了!”


  “好的。”


  隨後聽筒裏就沒了聲音,任司徒在這邊,拿手機的手指習慣性地、一下一下地敲著手機背麵,可等了一會兒,聽筒裏再度響起的,卻不是任司徒記憶中清冽如寒潭水的聲音,而依舊是那個冒冒失失的男聲:“不好意思,他身體狀況不太好,已經睡了,沒法接電話。”


  “……”


  “家政阿姨提前請假回家了,我晚上還有事兒呢……”那抹男聲一改之前的冒失,突然自顧自地長籲短歎起來,“哎,也沒人照顧他,怪可憐的。”


  ***

  同一時間,城市的另一端,時鍾一臉慘白的倚靠著床頭坐著,目光卻依舊十分銳利,緊盯著正站在他床邊打電話的孫秘書。


  孫秘書很快掛了電話,狗腿地看向自己老板:“您剛那眼神,是在示意我這麽跟她說吧?”


  時鍾小幅度地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沙啞:“她怎麽回答?”


  “說她今晚正好沒事,問我方不方便等她到了以後再撤。換藥啊量體溫啊什麽的,她是醫生,我可以放心交給她做。”


  時鍾麵無表情地表揚道:“總算沒白養你。”


  孫秘書嘿嘿一笑。心裏卻在怒吼:嗜血資本家!欺淩我還不夠,還要把那不具名的良家婦女誘`拐到家裏來?奈何我本善良,卻要在你淫`威下做這些助紂為虐的勾當!

  “別急著笑.”時鍾冷冷的一句輕言,就令孫秘書的笑容僵在臉上。


  “我剛聽到你在臥室外大吼我死了。”時鍾的目光冷冷地掃向孫秘書,“你就這麽盼著我死?”


  孫秘書耷拉下腦袋:“不敢……”


  ***

  尋尋在盛嘉言那兒做完了當天的家庭作業,任司徒這才帶著尋尋從盛嘉言那兒離開,回到家,差不多是尋尋一貫的睡覺時間,任司徒安頓尋尋睡下,看一眼手表,九點半了。


  從她家到時鍾的公寓,距離不算遠,可任司徒抵達時,電話裏那個男聲的主人卻早走了,直接把時鍾公寓的門禁卡放保安那兒了。


  任司徒拿到了門禁卡,直接刷開了入戶電梯。進了公寓,果然周圍一派冷清,黑白灰三種顏色為基調的家居設計,總讓人有些壓抑。


  周邊的房門都關著,任司徒也不清楚哪間房是主臥,憑著直覺走向離客廳最遠的一間,推門進去,果然時鍾就睡在裏頭。


  他手臂上打著的石膏,就算睡著,估計也不舒服,任司徒倒是第一次見這個強悍的男人流露出如此可憐兮兮的一麵,雖然他公寓的客用拖鞋十分的柔軟吸音,任司徒還是不由自主地放輕腳步,走向床邊。


  走近了看,才發現他雖睡得沉靜,但眉宇間藏著一絲疲憊,深色的床單襯得他的臉格外慘白。


  之前電話裏那男人說的是,晚上11點後需要叫醒他換一次藥,任司徒看一眼手表,時間還早,任司徒在是該回到客廳等時間到了再進來、還是直接在臥室裏等他醒來之間猶豫了一下,這時,原本躺著睡的他側了個身,變成了側臥,被子也就順勢從他肩頭滑落。


  任司徒猶豫了下,還是走近了,俯身幫他掖好被角。從任司徒此刻的角度看他微微抿起的嘴角,顯得那嘴角弧度格外好看。


  有一秒鍾的時間,任司徒想起了某個夜晚,某個令她極有感覺的吻,覺得有些口幹,本能地咽了口唾沫。


  任司徒收回在他唇上停留的有些久的目光,正欲直起身來,卻是一僵——


  他不知何時醒了。


  就在這不出五厘米的距離裏,正靜靜地看著她。


  ***

  “你來了……”


  時鍾輕聲說,甚至不明顯地笑了一下,似乎對於她的到來一點兒也不意外。


  任司徒短暫地愣住,看著這個一臉病容的男人有些吃力的試圖坐起來,他起身時不知壓到了哪個地方的傷口,微微皺了皺眉。


  任司徒下意識地湊過去扶了一把,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他的唇,動作就有些自然了。任司徒作勢咳了一聲,收回手,見他眉頭還微微蹙著,不由得問:“有沒有哪裏感到不適?”


  他指了指自己肚子,同時抬眸靜靜地看向任司徒。任司徒站著,而他坐著,此刻這種仰視的角度,多多少少透著幾分可憐兮兮的意味,一個曆來強悍的男人偶爾露出一絲脆弱,殺傷力著實很大。


  任司徒就這樣忘了她此刻麵對的是個不久之前還對她流露過特殊意思的成年男子,本著醫生的職責,說了句:“我看看?”


  時鍾看著她,眼裏有絲意味不明的光,隨後他就配合得掀開了被子。被子下的他穿著套深色的套頭家居服,任司徒抬頭看看他,見他是近乎默許的目光,便慢慢撩起了他的衣角——


  任司徒原本以為他腰上纏著紗布,或者有別的什麽傷口,但她此刻所見的,卻隻是他結實的腰線,和那壁壘分明的腹肌。


  哪來的傷口?

  因為家居褲的褲腰係得有些低,任司徒甚至連這男人腹側的人魚線都看得再清楚不過。


  時鍾略一低眸就能看見這女人瞬間紅了的耳垂,他悄無聲息地笑了笑,等任司徒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僵硬地收回手抬起頭,他的笑容已悄然隱去,在她帶著些許質問意味的目光下,他倒還挺無辜:“我隻是想說,我肚子餓了。”


  這下反倒成任司徒的責任了,任司徒見他現在這副慘兮兮的樣子,也不忍和他計較,轉身走向門邊,一邊說:“我去廚房給你做點……”


  說到這兒又驀地噤聲,腳步也隨之停了,有些為難地回頭看向時鍾,改口道:“你這兒有沒有外賣的電話?”


  時鍾看著她這副樣子,嘴角微微地抽了抽,像是想笑,又怕一笑又牽扯到傷口,就這樣忍俊不禁地看著她:“你看看冰箱上有沒有貼外賣單子。”


  任司徒很快來到廚房,果然冰箱上貼著外賣單子,單子上還配有手寫的備注:

  這幾家餐廳供應的東西都很清淡;


  這幾家餐廳晚上10點之後就不送外賣了,要的話得盡早訂……


  ……


  這些娟秀的字跡一看就出自女性之手,是貼心的家政阿姨放假前寫好留這兒的?又或許是……女朋友?


  但任司徒本能地就揮去了後一種猜測,依著外賣單叫了些清粥小菜,看看手表,差不多到了要量體溫的時間了,廚房旁的吧台上就放著藥箱,任司徒打開藥箱,又看到了盒之前外賣單上一樣字跡的紙條:


  “我把醫生的話都寫這兒了,孫秘書,你就按照上頭說的時間和劑量給時先生換藥、量體溫就行了。”


  任司徒忍不住拿起紙條,又看了遍上頭的字跡,下意識地就微微皺起了眉,卻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開門聲,任司徒一急,順手就把紙條揣進了兜裏。抬頭看去,隻見臥室的門緩緩開啟,時鍾慢慢從房裏走了出來。


  時鍾掃了眼客廳,想再找什麽,隨即目光就掃到了吧台這兒,看見了站在吧台旁的任司徒。


  他鬆了口氣似的輕輕一笑,轉而脫力地靠在了門邊的牆上:“還以為你生氣走了……”


  任司徒也不明白,明明自己與這男人從學生時代開始交集就很少,可她怎麽總會在某個瞬間感受到他對她有那麽多的不舍?


  就如同此時此刻,他看著她的目光,就像是怕她突然憑空消失似的……


  任司徒醒了醒神,掩上藥箱的蓋子,拎著藥箱徑直走向他:“我叫了粥,說是半小時內送到,我先幫你換藥吧。”


  可一拎著藥箱進入臥室,任司徒就有些後悔了:還不如直接在客廳裏幫他換藥的,臥室裏的氣氛,被暈黃的光線或多或少地染上了些許曖昧。


  這男人的頸側劃了一道口子,傷口並不算深,但劃破的位置極其危險,任司徒幫他換藥,不知不覺就成了平時教育尋尋的口吻:“以後開車小心點。你這傷口要是再偏三厘米,你估計命都沒了。”


  因為是頸側受傷,這男人不得不歪著脖子坐在她身前,聽任司徒這麽說,他歪著脖子乖乖地點了點頭,模樣有些滑稽。任司徒都不忍再數落他了,默默地換好了藥和紗布,他的體溫也量好了,任司徒把體溫計從他嘴上取下來——有些低燒。


  這男人傷的可不輕,加上還在發燒,任司徒無奈地連連搖頭:“你都傷成這樣了,怎麽還不肯住院?”


  “我如果住院,照顧我的就不會是你了。”


  他的語氣如此的稀鬆平常,任司徒拿著體溫計的手卻隱隱一僵。


  任司徒沉默了一會兒,他也不說話,自然而然的,任司徒思緒裏回來蕩去的就隻剩下他此刻看向她的這道暗昧不明的目光,

  臥室的氣氛因彼此的沉默變得更加尷尬,任司徒皺著眉頭,迅速的在腦海中搜尋著輕鬆的話題,一回想起傍晚接的那通電話,就迫不及待的轉移了話題:“對了,今年過年咱們班的同學聚會,你還去不去參加?”


  “你接到他們電話了?”


  任司徒點點頭,想到當時的情景,不禁失笑道:“這麽多年我和原來的同學都沒怎麽聯係,她這次打電話來,可算把我數落慘了。”


  他沒有接話,任司徒帶笑的尾音就這樣懸在了半空中,任司徒也沒覺得有什麽奇怪,藥箱就擱在任司徒腳邊,她一邊說笑著,一邊彎腰把體溫計和紗布放回藥箱。可當她直起身子,卻聽見他音色沉沉地說:“任司徒……”


  任司徒沒來由的心尖一顫,看向他。


  他不光音色沉沉,表情同樣微沉:“能不能告訴我,高三畢業禮之後,你到底跑哪兒去了?”


  任司徒被問得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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