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難吃”
話雖然是這樣說沒錯。可是這個地方也不是真的合適審問的所在,諦聽耳聰目明,已經看到看台帷幔下麵不少探頭探腦的圍觀群眾了。那個太守的又醒了,他實在是金剛不壞,被兩度嚇暈,一度打暈居然還能再接再厲一如往初的醒來。
不過這一次並不需要他再暈倒,而是需要他主持大局。
諦聽上前,隨手抽了一根綢帶,就把言懷安捆紮的嚴嚴實實,他的捆紮手法不是簡單地用繩子綁縛手腳,而是用綢帶的寬布把言懷安整個人嚴嚴實實包裹住,像個初生小兒那般的嚴絲合縫,這樣一來,言懷安別說是做什麽小動作,就連扭頭都十分的費勁。
處理好了言懷安和已經沒有攻擊力的傀儡之後,顧悅行對陌白衣道:“這些東西,有鬼蜘蛛的參合,我覺得事情並不簡單,我上次就把陳三百的人頭丟到了連月城以上轄區的知州府衙門口。朝廷可有什麽風聲出來嗎?”
陌白衣神情微動,說:“我之前好像並沒有對顧盟主透漏過我的身份?”
顧悅行道:“你也沒想過隱瞞啊。”
陌白衣微笑:“除卻江湖之外,天下還有無數的可能,怎麽就想到我是朝廷的人呢?”
顧悅行大笑:“我聞出來的!——我是個江湖人,還是個武林盟主,我呀,最清楚這兩邊的味道了。”
顧悅行神秘一笑,換來陌白衣的一個挑眉。
顧悅行已經將鬼蜘蛛布下的“蛛網”都攪合了個幹淨,除掉了危機,剩下的確實也就不是他們的事情了。
諦聽拍了拍手,從外湧入一堆訓練有素的官兵,立刻將現場包圍的嚴嚴實實,見到這一幕,那些原本探頭探腦看熱鬧的人立刻縮了回去死活不出來,而太守這下徹底醒了。他十分懵逼,本能的想要問一問師爺是怎麽回事,結果卻看到師爺被同樣五花大綁成一個粽子模樣,高高的掉在橫梁上,太守一時遭受不住,差點又要暈倒,一疊聲道:“這是怎麽說的?這是怎麽說的?大人!大人!君侯大人!”
眼看著“大人”沒聽到,“大人”還走遠了,太守急了,就要一路小跑追過去,卻被一個人攔下,一時之間他竟然沒有看到對方的臉,太守一個哆嗦,抬頭,看到的是一個高大的,板正的,不苟言笑的一個將軍,他身材高大魁梧,冰冷的臉上一絲笑意都無,穿著硬邦邦的鎧甲,宛如一座能夠天然散發冷氣的冰山。
“冰山將軍”的整張臉都埋沒在頭盔之下,隻露出一個方正的下巴,他說的話的語氣也如他的下巴和鎧甲一樣,死板,且不容拒絕:“太守大人,這邊請,之後的事情,不管是善後還是問責,都是由末將與太守大人溝通。”
這個鐵麵將軍說話還算是客氣,不過在太守的耳朵裏,自動把這些話解讀為:“你完蛋了,過來跟我選一下怎麽個死法,得罪君侯還有意圖刺殺君侯……是選擇砍頭還是上吊?”
太守心裏大叫:“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他一個字都發不出來,如同一隻被捏住嘴巴的鸚鵡一樣被拖走了。
***
臨走要出去之前,謝明望多餘問了一句:“這內應,真的是這個師爺啊?”
絡央一臉奇怪,反問他:“你不認識這個師爺麽?你不覺得他眼熟?”
謝明望道:“我如何會覺得他眼熟?我隻對美人感興趣且記憶猶新……”
絡央十分無語,但是還是好心提醒他:“之前,太守大人管那位師爺,叫秋師爺……”
“秋師爺?他大概姓秋,所以就要秋師爺咯?……等下!我的天!”
謝明望差點要跳起來!
原來是這樣!居然是這樣!這個秋師爺,和那個紅花館的秋管家是一夥的!應該是同胞兄弟,即便不是兄弟,也算是一夥。
因為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好處當然要一起瓜分。
可是……“他們的目的呢?”謝明望不解,“目的是什麽呢?難道是想要針對陌白衣?誰敢啊?而且這勝算也太弱了。要知道,我們可算是有備而來的,外頭包圍如同鐵桶。”
這個絡央就不知道了。
絡央隻是沮喪:“結果到頭來,還是沒有找到卍夫人。”
對於卍夫人這三個字,顧悅行聽來陌生的很,他少不得插嘴一句:“什麽卍夫人?”
他耳朵聽的絡央和謝明望的對話,但是問題問的確實陌白衣。
陌白衣少不得來一句:“說來話長。”
然後三言兩語把前幾日在紅花館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通。當聽到陌白衣是因為謝明望嘴饞才誤打誤撞跑去的前因時候,笑得樂不可支,差點直不起腰。
有些事情,就連絡央也是頭一次知道。她之前一直以為陌白衣和謝明望是和她一樣,觀察多日才決定深入敵營,結果人家是誤打誤撞……要不是這兩個人還算有一個靠得住,這事情都要玩完。
絡央算是頭一次,真心實意的覺得,當時那個謝明望不是真的謝明望,是一件太好的事情了。
顧悅行一直到笑夠了才繼續把事情扯回正題:“所以呢?你們這一回來是來特意抓捕卍夫人的?”
陌白衣含笑點頭:“可惜似乎是無功而返了。”
是否是無功而返的,那要因人而異了。絡央的表現確實有無功而返的沮喪。但是對於陌白衣來說,他好像還挺高興……因為抓到了獵美人案凶手的徒弟,那個當年一直沒有了後續的事情似乎有繼續追查下去的可能,陌白衣很高興。
這種高興,盡管陌白衣並沒有表現出來,可是顧悅行依然感覺得出來。
陌白衣還是十分內斂的,別人能感覺出來是一回事,他依然要克製是另外一回事:“可惜卍夫人沒有現身……也不能說沒有現身,隻能說……現身的方法有那麽一點點出乎意料。”
顧悅行低頭,看了看旁邊緊隨陌白衣其後的諦聽,他手裏拎著一個巨大的包裹,裏麵裝滿了所有的傀儡的殘肢,那包裹還在時不時蠕動,宣告這那裏還在進行另外一場的小規模“廝殺”,他背上還有個千嬌百媚的小仙娥,牢牢的攀附著他。
顧悅行好心提醒:“小心些,雖然沒有了鋸牙,可是如果用力,也可以勒死人的。”
諦聽板著臉,十分冷漠的衝著顧悅行點了點頭,諦聽生的很可愛,一個小小少年,做什麽表情都十分討喜,即便是板著臉。
陌白衣道:“我不覺得這個傀儡是卍夫人,有可能這個卍夫人事先聽聞了風聲,然後就沒有現身。可是今天鬧這麽大的一場陣仗的目的呢?難道是衝著我?”
並不是不可能。
在場的人有陌白衣,絡央,謝明望三位。兩位是人間界的弟子,其中一位還是新任神官,背景都不容小覷。而陌白衣,看起來身份也是十分可怕的。
謝明望不解:“這不可能——我們隱姓埋名到此,就連當地的太守,都隻知道來了一個京中貴客,並不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而且若是真的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才派來這些……未免太過於輕敵了吧?”
這倒是,這一場回馬閣的布局,場麵甚至不如月潭鎮鬼蜘蛛對於顧悅行的。好歹當時陳三百可是親自出動。而這一回,居然派來的是一群沒多大用處,甚至可以算是兒戲一般的傀儡。
顧悅行也說:“我也是湊巧——我離開連月城之後,因為有事回去了一趟家中,結果才知道北霜一事,順著線索追蹤到這個槐安城,發現情況不對,想著出麵幹預一番,畢竟都是人命嘛.……本來想著一開始就出麵提醒,結果發現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陌兄的人馬,別說出麵動刀動槍了,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都可以把這些小小傀儡給淹死了。我就想著陌兄必然有安排,希望沒有壞了陌兄的事情。”
陌白衣道:“顧盟主來的恰到好處。”
言談間,幾人走出了回馬閣,到了大街上。大街上空無一人,安靜的宛如死城。畢竟今夜的熱鬧都在回馬閣,離開了回馬閣,熱鬧都是別人的,和他們什麽關係都沒有。
絡央默不作聲走在身手,聽陌白衣和顧悅行興致勃勃的繼續討論案子。她看到兩邊陰暗中,毫不避諱的站著一些人影。她都可以感覺到,更何況是顧悅行。但是顧悅行並沒有任何的警覺,也就是說,顧悅行和他一樣,沒有察覺出任何的殺意。
這些人應該是陌白衣的護衛。保護陌白衣的人,不光是剛剛湧入的那一幫“一人一口唾沫就可以把傀儡淹死”的數目,竟然還有可以鋪列街道的地步,從那些人的呼吸吐納來看,一個個身手都不能輕看。
所以,陌白衣到底是什麽身份?
京都的貴人,除了皇城龍椅上那位之外,還有誰,到達這個程度去?
她正在獨自思索,冷不丁聽到謝明望道:“.……如今打草驚蛇,這卍夫人可能就跑了。”
“這可不一定,”顧悅行在前麵說,她以為顧悅行的意思是不一定跑得掉,沒想到顧悅行說的是另外一個意思“誰說卍夫人就一定是一個人呢?”
絡央心中一動:“怎麽說?”
“你們當時在紅花館到底知道了什麽我是不清楚的,可是既然是當局者我是旁觀者,我就可以有點別的看法……”顧悅行一邊抱劍一邊走,一邊頭也沒回的繼續說道:“卍夫人,或許就是個職位,和朝廷不一樣,是某某大人啊,某某管家啊什麽什麽宰相啊之類的,所有人都可以是卍夫人,不是因為沾了個夫人,就一定是個女的。卍夫人,或者幹脆說,卍夫人這三個字,隻是代表一種權威,一個.……靠得住的傳話筒?”
絡央緊隨其後:“繼續。”
顧悅行挑眉,聳肩,然後繼續:“既然是傳話筒,那麽它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就不重要了。因為紅花館麽,畢竟人來人往的,人多,嘴巴也雜,有的時候萬一混進去一些別的聲音,不好分辨啊,畢什麽命令啊之類的要過很多人的嘴巴,最後接受命令的,怎麽斷定這些信息哪一些靠得住呢?”
陌白衣心中一動:“就好比軍營中的口令?”
顧悅行拍掌:“不錯!就是這個道理!”
軍營自成氣候以來,就有設口令一說。設置口令是為了防止探子潛伏入內或者偷襲,因為軍隊人太多,且服裝統一,並不能夠互相都認識。如果有暗探穿上相同的服裝,哨兵就無法分辨。所以每天都要換口令。同時還要設置回令。以相互確認身份,口令和回令每天都要更換以防趁虛而入。
如果真的把“卍夫人”三個字理解成為口令,也不是沒有道理。
紅花館畢竟不同於軍隊,若是天天換口令,很是擔心其中之人混亂,反正紅花館的成立並不會長久,所以短暫設個口令,等同於軍隊的日設方式。
陌白衣道:“紅花館由來很久了。顧兄可聽說?”
顧悅行確實聽說過:“我知道,是個點心鋪子,名聲還挺大,就說店主十分任性的,喜歡遊山玩水,見到一個地方呢,就住下,把鋪子開開,然後具體停留多久,就看店家的心情,玩膩了可能三五七天就走,如果玩的高興,或許會住個一兩季,不一定的。所以十分任性,也因為任性,十分出名。雖然很古怪,不過江湖上古怪的人和事情多了去了,也沒人在意。”
這個倒是和謝明望那邊得到的情況不謀而和。
“看來紅花館古怪是出了名的……想必那個古怪的店主,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吧?”
顧悅行笑:“自然了。我在江湖上有個朋友,十分的喜歡美食,他曾經為了求證紅花館的紅花糕是不是言過其實,追蹤紅花館館主的痕跡足足大半年,結果十分有趣——就在他放話半年之內一定要嚐遍紅花館美食這個豪言壯語之後,紅花館那半年,都沒有開張過。”
顧悅行至今不解:“也是不知道,到底在怕什麽.……我們甚至還想,這個館長是不是我那位朋友的風流債,故而才避著……”
“什麽風流債啊.……”說話的是謝明望,十分沒好氣,“就是難吃!這個紅花館就是掛羊頭賣狗肉的,估計是怕被人拆穿麵具,無法在用此遮掩,才故意避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