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內布拉斯加小姐

  18 內布拉斯加小姐


  紐約,奧馬哈 1950—1952年


  在和女孩交往方麵,沃倫一直是個失敗者。他很渴望有一位女朋友,但他與眾不同的特質阻礙了他在這方麵的訴求。“和女孩子們待在一起的時候,我是最害羞的一個,”他說,“不過,我對此的應對可能就是讓自己變成一台說話機器。”一旦他把股票或政治話題都說完了,他就隻能開始咕咕噥噥。他很害怕邀請女孩出來約會,當有女孩偶爾做了一些事,讓他覺得自己不會被拒絕的時候,他就能鼓起勇氣,但是一般而言,他的態度是,“她們為什麽不來約我”。因此,在高中和大學期間,他並沒有太多約會。而當他有約會的時候,總有些事似乎不太對勁兒。


  有一次約會是和一個叫傑基·吉莉安的女孩去看棒球比賽,而高潮是在回家的路上,車撞上了一頭奶牛。他帶另一個女孩去高爾夫球場打球,結果也不順利。開著靈車去接芭芭拉·威根德,用沃倫的話說,“真的有點兒令人絕望”。和像安·貝克這樣害羞的女孩出去約會,他就像變啞了一樣,一聲不吭。他心裏很沒有把握,不知道該怎麽做。女孩子們也不想聽什麽本傑明·格雷厄姆和安全邊際。如果他和鮑比·沃利的關係連一壘都到不了——她整個夏天都在和沃倫約會——那他還有什麽希望呢?他想,幾乎沒有什麽希望,也許姑娘們也這麽想。


  最後,1950年,在沃倫回哥倫比亞大學前的那個夏天,沃倫的妹妹伯蒂為他和她在西北大學的室友安排了一次約會。對方是一個臉形圓圓、像洋娃娃一樣的女孩,一頭淺黑色的頭發,名字叫蘇珊·湯普森。她比伯蒂大18個月,通過短時間的接觸,她就給伯蒂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一個很善解人意的、特別的女孩。沃倫一見到蘇珊,立刻就被吸引住了,不過,他懷疑她好得不真實:“一開始,我認為她是裝出來的。我被她迷住了,並打算追求她,我決心找到一個突破口。我隻是不相信有人真的像她這樣。”不過,蘇珊對沃倫並不感興趣,她愛著別人。


  在沃倫出發去哥倫比亞大學之後,在《紐約郵報》的伊爾·威爾森的隨筆專欄上,他看到1949年的內布拉斯加小姐範尼塔·梅·布朗正住在韋伯斯特女性住宅區,並和年輕的偶像歌手埃迪·費希爾在電視上表演。


  範尼塔和沃倫同期在內布拉斯加大學讀書,雖然直到現在她才引起沃倫的注意和追求。內心的一些感受戰勝了沃倫的內向,魅力四射的內布拉斯加小姐在紐約生活,於是沃倫給住在韋伯斯特的範尼塔打了一通電話。


  範尼塔“上鉤”了,不久之後,他們就開始約會。沃倫了解到她的成長背景和自己沒有任何相似之處。範尼塔長在南奧馬哈的牲畜飼養場,放學後就在奧馬哈冷藏庫清洗雞肉。她那可以上封麵的身材,以及鄰家女孩風格的臉蛋,令她離開了生長地。她在奧馬哈的派拉蒙電影院找到一份引座員的工作,之後,她成功地利用喜歡展現自己的特點,在當地的選美大賽上摘得桂冠。巴菲特說:“我覺得,她天生的特質和性情迷倒了評委。”在獲得了“內布拉斯加小姐”的頭銜之後,她以“內布拉斯加公主”的身份代表內布拉斯加州參加了華盛頓特區的櫻花節。然後,她離開華盛頓來到了紐約,拚命想要在演藝事業上取得成功。


  雖然沃倫並不是那種會帶女孩子去斯托克俱樂部共進晚餐,或者去科帕卡巴納看演出的人,不過,範尼塔還是很歡迎自己的老鄉。很快,這兩人就一起遊逛紐約的大街。兩人都期盼著彼此的關係升溫,因此,還去了大理石教堂,去聽諾爾瑪·文森特·皮爾博士的演講——在自我提升領域,此君是享有名氣的作家和演說家。在哈得孫河畔,沃倫用夏威夷四弦琴為範尼塔彈奏《甜甜的喬吉亞·布朗》,並隨身帶著奶酪三明治作為郊遊的食物。


  即使範尼塔很討厭奶酪三明治,但她似乎很願意一直和沃倫見麵。沃倫發現範尼塔是個很有趣的人,而且反應敏捷,和她交談就像是在玩兒嘴上乒乓。範尼塔渾身散發的絢麗光環令她具有如磁石般的吸引力。不過,範尼塔對沃倫的興趣並沒有蒙蔽沃倫,沒有令他忘記自己毫無社交技巧。時光一年年過去,他對社交能力的提高越發感到絕望。他看到一則戴爾·卡內基的公開演講課程的廣告——沃倫很認同戴爾·卡內基,因為他的方法曾經幫助他與人更好地相處。於是,沃倫揣上100美元,去紐約聽卡內基的這門課。


  我去聽戴爾·卡內基的課,因為我的社交適應能力讓我痛苦萬分。我到那兒,付了錢,但後來沒有繼續下去,因為我失去了勇氣。


  就沃倫對蘇珊·湯普森的追求而言,他的社交缺陷不是什麽好兆頭,他整個秋天都在給蘇珊寫信。蘇珊的反應並不令沃倫感到樂觀,不過她也沒讓沃倫別去騷擾她。沃倫很快就想到一條策略,通過成為蘇珊父母的朋友來接近他們的女兒。感恩節的時候,沃倫和他們一起去埃文斯頓市,看西北大學的橄欖球比賽。之後,他們三人和蘇珊一起吃晚餐,不過,蘇珊很早就甩下他們,出門約會去了。


  沃倫在假期後回到紐約,很氣餒,但心裏仍然迷戀蘇珊。他還是繼續和範尼塔見麵。沃倫說:“在我遇到的人中,她是最具想象力的一個。”


  實際上,沃倫和範尼塔的約會開始遊走於意外和風險的邊緣。很多次,當霍華德在眾議院講話的時候,範尼塔都威脅沃倫說要去華盛頓,跪在霍華德麵前,尖聲大叫:“你兒子是我未出世的孩子的父親!”沃倫覺得她可能真的會這麽幹。還有一次,他們離開電影院,因為無法再看下去了,這時,她想象出這樣一出場景:沃倫把她舉起來,折疊好,塞進街角的鐵絲網垃圾筒。她懸掛在那裏,高聲呼叫,而沃倫則大步離去。


  範尼塔漂亮又聰明,也很有趣,但同時,她也很危險。沃倫心知,和她糾纏得越來越深是一件危險的事兒。但是,與她的交往也確實令人感到激動,就像是用鏈條牽著一隻豹子,看它能否成為一隻乖巧的寵物。“範尼塔能夠讓自己的表現非常得體,要做到這點,她沒有任何難處。唯一的問題在於,她是否想這麽做。如果她不想令你難堪,那麽你就無須杞人憂天。”


  有一次,沃倫邀請範尼塔去紐約運動員俱樂部參加為弗蘭克·馬修斯舉行的宴會。弗蘭克是一位知名律師,同時也是海軍部部長。一位美麗的內布拉斯加小姐挽著自己是一件很加分的事。馬修斯也是內布拉斯加人,參加宴會的人全都是值得結交的人,沃倫也希望自己被人結識。在雞尾酒會的時候,範尼塔真的讓沃倫成了人們的話題。當沃倫介紹範尼塔是他的女伴後,範尼塔糾正了他的說法,並堅持說自己是他的妻子。“我不知道他為何這麽做,”範尼塔說,“我令他顏麵無光嗎?你們也以我為恥嗎?每次我們外出,他都假裝我隻是他的女朋友,其實我們已經結婚了。”


  最後,沃倫意識到,雖然範尼塔想控製自己的所作所為時能做得很得體,但“事實是,她總是想要令我尷尬,她就喜歡這麽對我”。然而,範尼塔身上散發著迷人的魅力,如果沃倫沒有其他的人選,之後會發生什麽事,誰都說不準。


  每次沃倫回到內布拉斯加的家裏,隻要蘇珊·湯普森同意,他就去見她,雖然這樣的情況不是太多。在沃倫看來,蘇珊非常成熟,甚至有權威感,而且博愛。“蘇珊比我要成熟得多。”沃倫說。他開始深深為蘇珊而傾倒,並離開範尼塔,即便對蘇珊而言,他“明顯不是頭號選擇”。“我的意圖和想法非常清楚,”沃倫說,“不過,我就是無法打動她。”


  對巴菲特一家而言,蘇珊·湯普森家並不陌生,實際上,正是蘇珊的父親湯普森博士,一手策劃了霍華德唯一一次失敗的再競選活動。不過,在大部分方麵,他們和沃倫要多不同就有多不同。蘇珊的母親多蘿西·湯普森身材嬌小,長相甜美,待人溫和、真誠,洞徹這個世界,在家裏是個賢妻良母。她在下午6點分秒不差地將晚餐擺上飯桌,照顧她的丈夫威廉·湯普森博士和一家老小。威廉·湯普森個頭矮小,有著一頭很炫的銀發。他總打著領結,穿著三件套的純毛西服,通常是淡紫色、糖果粉紅色或黃綠色的。他風頭正勁,總是帶著一種自信:自己正被人崇拜。他說,他抵得上“一長隊的教師和傳道士”。


  威廉·湯普森是奧馬哈大學文理學院的院長,他在管理學院的同時還教授心理學課程。而作為助理體育主任,他還負責大學裏的體育課程,並以一位前橄欖球運動員和體育迷的所有熱忱管理著這些課程。這一角色令他出名到“鎮上每個警察都認識他,因為他的駕駛方式”,巴菲特說,“這是一件好事”。威廉·湯普森還設計智商和心理測試題,並監督市裏所有上學的孩子進行這方麵的測試。他並不在意在休息日打擾人們,並測試他們的小孩。每逢周日,他還會穿上聖命牧師的聖衣,在小小的艾文頓的基督教堂裏用低沉而渾厚的聲音非常緩慢地布道,而他的兩個女兒則組成唱詩班。在其他時間,威廉會向周圍的人宣講他的政治信仰——他的政治立場和霍華德很相似。


  雖然湯普森博士堅持認為他的要求應立刻得到服從,但他在表達的時候還是帶著和氣的笑容。當他希望女性服侍他的時候,他會談論女性的重要性。他的工作都是圍繞著內在的自我,但很顯然他未能成功。他對自己所愛的人跟得很緊,當他們離開他的視線時,他就變得緊張。他是一名焦慮的慢性抑鬱症患者,他經常預想著會有某種災禍降臨到他關心的人身上。他很寵溺那些滿足他苛刻要求的人。


  湯普森的大女兒多蒂並不討他的歡心。根據家裏人的說法,在多蒂很小的時候,他特別不喜歡她,把她鎖在壁櫥裏。厚道的解釋是,湯普森承受著要完成博士學業的壓力,而女兒在旁邊蹣跚學步,這種壓力令他的行為有所失常。


  多蒂7歲的時候,他們的二女兒蘇珊出生了。多蘿西·湯普森在看到多蒂以惡劣態度回應她父親殘酷、粗暴的養育方式之後,大概向丈夫聲明說,“你養了那個女兒,我來負責另一個”。


  蘇珊自打出生起就體弱多病,她有過敏症,還有慢性耳炎。從出生到18個月大的這段時間,蘇珊忍受了很多次的耳朵手術。她還深受風濕熱的長期折磨。病痛曾使她在家待了四五個月,她都沒能去上幼兒園中班。蘇珊後來回憶說,在這段時間裏,她隻能看著她的朋友在窗外玩耍,雖然她很想和他們一起玩。


  在蘇珊多病期間,湯普森一家經常哄著她、抱著她,給她安慰。她的父親很溺愛她。“他一輩子也沒遠離她的身邊,”沃倫說,“蘇珊不會犯錯,而多蒂做什麽都是錯,他們對多蒂太挑剔了。”


  在一段家庭錄像帶裏,4歲左右的蘇珊嘴裏大叫著“不”,支使著11歲的多蒂幹這幹那,她們當時正在玩一套茶具。


  當最後蘇珊身體好轉,不用再在家裏當“囚犯”的時候,她並沒有去運動或玩戶外遊戲,而是一直渴望交朋友。在她漫長的患病期間,她所錯過的是與人交往。


  “當你承受著痛苦的時候,”蘇珊後來回憶,“解除痛苦給人自由,這真的令人向往。能解除痛苦太棒了,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明白了這點,你就能夠以簡單的思維對待生活。然後,你就能與人相處,心裏想,人可真奇妙啊。”


  隨著蘇珊逐漸長大,她還是保持著少女時期的圓臉,以及帶有迷惑性的、無邪的磁性聲音。在少女時期,她就讀於奧馬哈中心高中,這是一所包容性很強的學校,裏麵的學生有著不同的信仰和膚色。在20世紀40年代,這是很不一般的學校。雖然她被認為有些自命不凡,但是,她的同班同學回憶說她擁有來自各個群體的朋友。她精力充沛,很熱情,再加上輕柔的說話方式,讓人覺得帶著一點兒“偽裝”,甚至“有點兒過”。但是她的朋友說她一點兒也不虛假。蘇珊的興趣是發表演說和藝術表演,而不是學術研究。在中心高中的辯論隊裏,蘇珊激情陳詞,辯駁有力。人們由此發現,在政治立場方麵,她與父親相去甚遠。蘇珊在校園劇裏的表演魅力四射,同時還在學校小歌劇裏唱悅耳柔和的女低音,此外,她還是學校合唱團的台柱子。蘇珊在《我們的心年輕而又無憂無慮》中扮演長相甜美但粗心大意的女一號,她的表演光彩照人,她的老師在數年後對此仍記憶猶新。事實上,蘇珊的個性魅力和個人能力使她成為“最受歡迎”的人,讓這個“守在家中的女孩”變成了校園甜心、中心高中校花,而且還促使班級同學選舉她為班長。


  蘇珊的第一任男友是約翰·吉爾摩,一個文靜、溫和的男孩子,她公開表示了對他的愛慕。當約翰在中心高中成為蘇珊的固定男友時,他要比她幾乎高出1英尺。不過,盡管她像“小貓一樣”,但還是鎮得住他。


  在那幾年,蘇珊還曾和一個友好、聰明的男孩約會,她在一次新生辯論會上認識了他。男孩子名叫米爾頓·布朗,在康瑟爾布拉夫斯地區的托馬斯·傑斐遜高中上學。米爾頓·布朗是一個高個子、黑頭發的小夥子,總帶著孩子般燦爛的笑容,笑意暖人。他們在整個高中期間每周見幾次麵。雖然蘇珊的好朋友知道米爾頓,但繼續作為她的固定男友去參加聚會和學校活動的仍然是吉爾摩。


  蘇珊的父親不喜歡布朗,他父親是俄羅斯和猶太人的混血,沒受過教育的移民,是太平洋聯合鐵路公司的一名工人。有那麽三四次,蘇珊壯著膽子把米爾頓帶到家裏,湯普森博士對著他講了一通羅斯福和杜魯門,讓他感到自己並不受歡迎。蘇珊的父親毫不掩飾自己插手女兒與猶太人約會的決心。和巴菲特一家人一樣,湯普森博士帶有典型的奧馬哈人所具有的一切偏見。在奧馬哈,不同種族和宗教圈子之間不會相互往來,如果一對夫妻具有不同的宗教信仰,那他們的日子可有的受了。不過,蘇珊敢於打破這些世俗的界限——雖然與此同時,她得努力繼續另一種生活,一個傳統且頗受歡迎的高中女生的生活。


  蘇珊一直在這些起伏的波濤中航行,直到她上大學為止。此時,在伊利諾伊州埃文斯頓市的西北大學,她和米爾頓奔向自由,攜手共進。在這裏,她和伯蒂·巴菲特成為室友,兩人都宣誓參加了姐妹會。伯蒂輕輕鬆鬆完成學業,而且立即被冠以“睡衣皇後”的桂冠。主修新聞專業的蘇珊已經安排好自己的日程,以便自己差不多能天天見到米爾頓。


  蘇珊和米爾頓兩人一起加入了“野貓會”,並在米爾頓收工之後約在圖書館見麵——米爾頓為了支付自己的學費找了幾份工作。蘇珊選擇與一個猶太男孩公開約會,這影響了她作為一名普通大學生的生活。她所在的姐妹會禁止她帶米爾頓參加舞會,因為米爾頓參加了一個猶太兄弟會。蘇珊雖然覺得受到了傷害,但是並沒有退出姐妹會。不過,蘇珊和米爾頓開始學習禪宗,希望找到一種宗教信仰,能夠反映他倆共同的精神信念。


  沃倫對這一切毫不知情,仍然去埃文斯頓市做白費力氣的“感恩節之行”,還有就是每到寒假,在奧馬哈的時候去見蘇珊。這個時候,沃倫已經決定要正式追求蘇珊,因為蘇珊具備他一直找尋的女性特質。蘇珊認為自己是“少有的幸運兒之一,成長過程中,一直覺得自己在無條件享受他人的關愛”。不過,她願意奉獻無條件之愛的對象是米爾頓·布朗。


  1951年春,大學二年級的時候,米爾頓被選為班長,伯蒂是副班長。每次蘇珊收到家裏的來信,要求和米爾頓斷絕關係,她都會哭。伯蒂知道事情的發展狀況,但蘇珊並沒有什麽都告訴她,即使她們已經成為朋友。她似乎有法子不讓任何人進入她內心。臨近期末的一天,蘇珊和伯蒂待在宿舍裏,然後電話響了,是湯普森博士,他命令蘇珊:“馬上回家。”他想要蘇珊離開米爾頓,他告訴蘇珊,秋天她不會再回到西北大學。蘇珊徹底崩潰了,嗚咽哭泣,但是她父親的決定沒有任何回旋餘地。


  沃倫那個春天從哥倫比亞大學畢業,也回到了奧馬哈。父母遠在華盛頓,因此沃倫住在父母的房子裏。不過,他回來之後,不得不把第一個夏天的部分時間用來完成國民警衛隊的服役。雖然他並不是特別適合國民警衛隊,但是,這要比其他選擇好,比如去朝鮮參加戰爭。然而,國民警衛隊要求他每年要有幾周時間,去參加在威斯康星州拉克羅斯舉行的訓練營。然而訓練營絲毫沒有提高沃倫的成熟度。


  在國民警衛隊,一開始,那些家夥對我疑慮重重,因為我的父親在國會。他們認為我會是那種“1號人物”之類的厲害角色,但是,這種想法沒持續多久。


  這是一個非常民主化的組織。我的意思是,你在外麵做過什麽並不重要。要待在這裏,你隻能做一件事,就是看連環畫。到了那裏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後,我就開始看連環畫。其他所有人都在看,為什麽我不看?然後,我的詞匯量縮減為4個詞,你能想到它們是什麽吧。


  我學到一點,即與比你優秀的人待在一起是一件很有收獲的事,因為你會得到提高。如果你周圍都是不如你的人,很快,你就會順著竿兒往下滑。事情就是這樣。


  沃倫一從國民警衛隊訓練營回來,上述經曆就讓他再一次發誓要提高自己的交際能力。“我很害怕發表公開演講。如果我必須得這麽做,你無法想象我的表現和樣子。我非常恐懼,以至於我就是做不好,我想放棄。實際上,我安排自己的生活,好讓自己無須被迫在任何人麵前起身說話。畢業後回到奧馬哈,我看到了另一則廣告。我知道有時候總得在人前發言。我極其苦惱,結果又報名參加了一門課程,就是為了擺脫這種痛苦。”在公開場合說話並不是他唯一的目標,要贏得蘇珊·湯普森的芳心,他總得能和蘇珊交談。雖然追求到蘇珊很難,但是,沃倫願意做任何事來實現目標,這個夏天也許是他最後的機會。


  參加戴爾·卡內基課程的人在羅馬飯店碰頭,這裏是牧場主的最愛。“我帶了100美元的現金,把這筆錢交給講師沃利·基能,對他說:‘在我改變主意前,把錢拿走’。”


  我們那裏大概有25—30個人。我們全都帶著這種恐懼,沒有說自己的名字,全都站在那裏,彼此之間也不交談。這時,有一件事讓我印象很深,在一次性見過我們所有人以後,沃利就能夠記住並很快說出我們所有人的名字。他是一位好老師,他想教會我們記憶的技巧,但我從來沒學會過。


  他給了我們一本關於演講的書——主題演講、選舉演講、副州長演講等,要我們每周都進行這些演說。這本書的作用是讓你學會戰勝自己。我是想說,為什麽在5分鍾前你能夠單獨和某人談話,然後在一群人麵前就僵硬無語呢?因此,他們會教你一些心理方法來戰勝這一困難。其中有一些方法就是練習,我們真的是相互幫助、共同克服。方法生效了,這是我所獲得的最重要的知識。


  不過,沃倫還是無法把新學到的技巧用在蘇珊身上——她是一個很少見的女孩。沃倫心知湯普森博士對他女兒的影響,因而每晚都帶著夏威夷四弦琴去蘇珊家,以打動蘇珊的父親,而不是直接取悅她。“她還是會和其他人出去,”沃倫說,“我去她家裏,根本無事可做。因此,我和蘇珊的父親打交道,我們會聊一些事。”湯普森博士喜歡夏日,在炎熱的7月的夜晚,他會穿著顏色鮮豔的毛料三件套西裝,坐在遮陰的門廊上,而這個時候蘇珊則悄悄出去和米爾頓約會。湯普森博士彈奏曼陀林,而沃倫邊流汗邊唱歌,用夏威夷四弦琴伴奏。


  和湯普森博士相處,沃倫覺得很舒服,因為他的風格令沃倫想起來自己父親的觀點:世界是怎麽因為民主黨而毀滅的?惠特克·錢伯斯的自傳《目擊者》剛剛出版,這本書講述了惠特克從一名共產黨國家間諜轉變為冷戰時期一個反共人士的故事。沃倫帶著極大的興趣看了這本書,有部分原因就是這本書寫到了阿爾傑·希斯。錢伯斯指控希斯充當共產黨國家的間諜,然而巴菲特一家的政治敵人、杜魯門的支持者對這一控告不以為然,隻有理查德·尼克鬆這位眾議院非美活動調查委員會(HUAC)的年輕參議員追著希斯不放,並在1950年1月讓希斯被判偽證罪。這是湯普森博士永遠咀嚼不盡的政治素材。不過,和霍華德不同的是,湯普森博士也談論體育方麵的事。他沒有兒子,他認為沃倫是自泡泡糖出現以來最好的事物。沃倫很聰明,是新教徒,是共和黨人,最重要的一點是,不是米爾頓·布朗。


  湯普森博士的支持的加分效應並不像看起來那麽大。在捕獲蘇珊芳心這方麵,沃倫又迎頭碰壁。她不在意他下垂的襪子和廉價的西裝,而是不喜歡他的其他方麵。沃倫與她交往的身份是眾議員的兒子,別人眼裏的“特別之人”,一個各方麵都很優秀的男孩——研究生學曆和一筆不少的錢,一個顯然正邁向成功的小夥子。沃倫一直談論股票,而她根本不關心這個話題。還有,沃倫讓約會變有趣的方法是講一些事先準備好的笑話、謎語和思考題。而她父親對沃倫的喜愛則令她認為沃倫是父親控製幹預的延伸。湯普森博士“實際上是在把蘇珊推給沃倫”。


  作為一名猶太人,就要麵對這種身份所產生的偏見和不公,米爾頓就承受著這份痛苦。米爾頓更有吸引力的另一個原因是,他是蘇珊父親不喜歡的人。


  那個夏天,米爾頓正在康瑟爾布拉夫斯漁具店工作。然後,他收到一封來自西北大學的信,通知學費上調。米爾頓意識到自己無法再負擔回西北大學讀書的費用,於是,他來到巴菲特家,交給副班長伯蒂一封信,上麵說自己會轉到艾奧瓦大學。而蘇珊在秋天已經進入奧馬哈大學。到了這個時候,她和米爾頓不得不承認,因為父親的原因,他們的關係已經“斷斷續續”。整個夏天,蘇珊都以淚洗麵。


  與此同時,雖然蘇珊一開始對沃倫不感興趣,但是如果她不想了解這個人的全部,她從來不會在他身上花一分鍾時間。蘇珊很快就意識到她的第一印象錯了,沃倫並不是她所認為的享有特權、傲慢而自信的人。沃倫回憶說,“我過得很糟糕”。他戰戰兢兢地處於神經崩潰的邊緣。“我覺得自己形單影隻,是個社交低能兒。但實質上,我是把不準生活的脈搏。”蘇珊的朋友也注意到了沃倫自信的外表下的弱點,蘇珊逐漸認識到沃倫內心的自卑。談論股票時的自信、天才的光環,以及能彈奏夏威夷四弦琴,所有這一切都包藏著脆弱和需要他人的內在:一個男孩整日籠罩在憂傷之下,躊躇困惑,不知所措。“我一片混亂,”沃倫說,“蘇珊看穿了我的部分內心,她如何做到這一點令人難以置信。”沃倫後來說,蘇珊需要把他變成一個理由——對蘇珊而言,他足夠“猶太人”,但同時對她的父親而言,又不會太“猶太人”。因此,她的想法開始有所轉變。


  沃倫對其他人的穿著幾乎像瞎子一樣視而不見——即使對女性也如此,但他如今非常愛蘇珊,因而注意到了她的衣著。沃倫從不會忘記他們約會時蘇珊穿的藍色套裝,或者是他稱為“報紙裝”的黑白印刷風格的衣服。在牡丹公園的亭子裏,四周飛舞著螢火蟲,兩人隨著格倫·米勒的曲子跌跌絆絆地跳舞,沃倫還沒有學會跳舞,所以,隻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我做她要求的任何事,”沃倫說,“我還會同意她把蚯蚓放在我的背上。”


  勞動節,沃倫帶蘇珊去遊園會,此時他們已出雙入對。蘇珊在大學完成注冊,成了新聞專業二年級學生,同時還報名參加了辯論隊,以及團隊動力學研究協會,一個心理學團體。


  1951年10月,沃倫帶著他最為自作聰明的風格,給他的多蘿西·斯塔爾姨媽寫信:“和女孩的交往正處於火熱的狀態……當地一個女孩已經深深把我給迷住。隻要我一從(叔叔)弗雷德和你那裏得到鼓勵和首肯,我也許可以進一步推進我們的關係。這個女孩就一點不好,她絲毫不懂股票。而在其他方麵,她真是無與倫比。不過,我想我可以不在乎她的這個缺點。”


  謹慎的“有所推進”是正確的做法,沃倫為此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沒有提出結婚,而“隻是假定,並不停地說起這事”。而對蘇珊而言,她“意識到自己被選中了”,雖然“她並不確定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沃倫很是得意揚揚,定期去參加他的戴爾·卡內基課程班。“那一周我贏得了鉛筆。如果你完成了很有難度的事,以及做了最多的訓練,他們就用鉛筆作為獎品。我得到鉛筆獎勵的那周向蘇珊求婚了。”


  之後,蘇珊寫了一封又長又傷心的信給米爾頓·布朗,告訴他自己將要結婚的消息。布朗驚呆了,他知道蘇珊和沃倫出去約會過幾次,但是他沒把他們的約會真當成一回事。


  沃倫把婚訊告訴蘇珊的父親,希望得到他的同意和祝福。沃倫事先就知道,這不是什麽難事。不過,湯普森博士花了一點兒時間才表示同意。他的開場白是說哈裏·杜魯門和民主黨人正在葬送國家。戰後,美國通過馬歇爾計劃和柏林空運計劃把錢傾入歐洲,這就是羅斯福的政策仍然陰魂不散的證據,同時也說明杜魯門正讓國家陷入破產境地。看看在杜魯門解除部分軍事武力之後,蘇聯是如何掌握原子彈的。參議員喬·麥卡錫所領導的眾議院非美活動調查委員會就證明了湯普森博士一直以來都知道的事,政府被共產黨蒙蔽了。眾議院非美活動調查委員會發現共產黨到處都是,在和共產黨打交道方麵,政府完全一敗塗地,甚至更糟。在麥克阿瑟將軍反複遊說杜魯門成功後,杜魯門卻解除了英勇的麥克阿瑟將軍的職務。他的這一決定永遠不能被饒恕,股票正在成為一文不值的紙片。因此,沃倫想要從事股票行業的計劃正在泡湯。不過,當女兒挨餓的時候,湯普森博士不會怪罪沃倫,他是一個聰明的好小夥。如果不是民主黨正在摧毀國家,沃倫可能會把一切都做得很好。等待著蘇珊的悲慘未來不是沃倫的錯。


  沃倫很早就適應了他父親和蘇珊父親的這類談話,他耐心地等待著那個關鍵的詞——“同意”。三個小時後,湯普森博士結束談話,得出了結論,表示同意。


  感恩節的時候,蘇珊和沃倫決定在第二年4月舉行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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