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施樂和莉薩 圖形用戶界麵
第八章 施樂和莉薩
圖形用戶界麵
一個新孩子
Apple II的問世把蘋果公司從喬布斯家的車庫推向了一個新興產業的頂峰。它的銷量急劇上升,從1977年的2 500台猛增到1981年的21萬台,但是喬布斯並沒有滿足。Apple II不可能長盛不衰,而且他知道,無論自己如何從電源線到機箱對其進行包裝,人們永遠都隻會將它視為沃茲尼亞克的傑作。他需要一台屬於自己的電腦。不僅如此,用他自己的話說,他需要一件在宇宙中留下印跡的作品。
最初,他希望Apple III能承擔這個角色。Apple III內存更大,屏幕可以一行顯示80個字符(而不是40個),並且能區分大小寫字母。沉浸在對工業設計的狂熱中的喬布斯,嚴格限定了機箱的尺寸和形狀,並拒絕任何人對其進行修改,即便是在工程師往電路板上增加了更多的部件之後。其結果是附加的小電路板因連接不穩定而頻繁失靈。1980年5月,Apple III上市,但銷量慘淡。工程師蘭迪·威金頓(Randy Wigginton)總結道:“Apple III有點兒像集體狂歡時懷上的孩子,事後大家都頭疼得厲害,至於這個野孩子,人人都說不是自己的。”
那個時候,喬布斯已經疏遠了Apple III項目,正焦急地想辦法創造出更加與眾不同的東西。起初他想過用觸摸屏,但後來又泄氣了。一次觸摸屏技術的演示會上,他遲到了,坐立不安地待了一會兒,然後突然打斷了正在演示的工程師,很無禮地說了句“謝謝你們”。工程師們被他弄糊塗了。“你想要我們離開嗎?”其中一個問道。喬布斯說是的,然後就痛斥同事們浪費了他的時間。
之後,他和蘋果公司從惠普雇來了兩名工程師,設計一台全新的電腦。喬布斯為新電腦挑選的名字能讓最遲鈍的精神病醫生也聞之一怔,隨後恍然大悟:莉薩(Lisa)。其他電腦也有以設計者女兒的名字命名的,但是莉薩是被喬布斯拋棄的女兒,他甚至還沒有完全承認那孩子是自己的。“他這麽做也許是出於內疚吧。”安德烈婭·坎寧安(Andrea Cunningham)說,她當時供職於裏吉斯·麥肯納公司,負責莉薩項目的公關事務。“我們要把莉薩視為一個縮略詞,想出和它對應的一句短語。這樣就可以宣稱這不是以喬布斯女兒的名字來命名的。”他們把這個縮寫逆推,得到了“本地集成係統架構”(Local Integrated Systems Architecture),盡管這個短語毫無意義,它還是成了莉薩這個名字的官方解釋。工程師們私下把這個名字解釋為“莉薩:編造的愚蠢縮寫”(Lisa: Invented Stupid Acronym)。多年以後,當我向喬布斯問起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坦率地承認:“這很顯然是以我女兒的名字命名的。”
莉薩被定位成一台售價2 000美元的電腦,采用16位微處理器,取代了Apple II上使用的8位微處理器。沃茲當時仍在Apple II項目中埋頭苦幹,因為缺少了他的才華,工程師們開始製造一台中規中矩的電腦,它使用傳統的文本顯示,也無法釋放微處理器的強大性能去完成激動人心的任務。這款產品日漸顯現出它的平庸,喬布斯開始失去耐心了。
然而,有一名叫比爾·阿特金森(Bill Atkinson)的程序員給這個項目注入了一些活力。他是神經係統科學專業的博士生,也嚐試過不少迷幻劑。最初受邀加入蘋果時,他拒絕了。但是後來蘋果公司給他寄去一張不可退票的機票,於是他決定用上這張機票,讓喬布斯設法說服他。“我們正在創造未來。”在長達三個小時的勸說接近尾聲時,喬布斯表示,“想象一下在海浪的最前端衝浪是什麽感覺,一定很興奮刺激吧;再想象一下在浪的末尾學狗刨遊泳,一點兒意思都沒有。來蘋果吧,你可以吸引全世界的目光。”於是,阿特金森入夥了。
蓬鬆的頭發和長長的胡子並不能掩蓋阿特金森臉上的活力,他擁有沃茲的創造天賦和喬布斯追求卓越產品的熱情。他的第一份工作是開發一個程序,該程序可以自動撥打道瓊斯的服務熱線,獲取報價,然後掛斷電話,以此來追蹤股票投資組合。“我必須盡快完成,因為一本雜誌刊登的Apple II廣告上出現了這樣的場景:丈夫在廚房的餐桌旁盯著滿是股價圖表的Apple II屏幕,而妻子正對著他微笑。但實際上根本就沒有這樣的程序,所以我必須創造一個。”接下來他又成功地將Pascal語言移植到Apple II上,這是一種高級編程語言。喬布斯起初很抵製Pascal,因為他覺得Apple II有BASIC就足夠了,但他告訴阿特金森:“既然你對這個有這麽大的熱情,我就給你6天時間來證明我是錯的。”阿特金森做到了,從此喬布斯對他很是尊敬。
到1979年的秋天,Apple II的潛在繼任者已經有了三種機型。有命運淒慘的Apple III,還有已經開始讓喬布斯失望的莉薩項目。另外一個是喬布斯當時還不知道的一個小項目。這個項目致力於製造一款廉價的電腦,研發代號為“安妮”(Annie),開發者名叫傑夫·拉斯金(Jef Raskin),他曾是位教授,還教過比爾·阿特金森。拉斯金的目標是製造價格低廉、就像家用電器一樣的“大眾電腦”——整合了電腦、鍵盤、顯示器和軟件的全功能設備——並且擁有圖形界麵。他試圖讓蘋果的同事們關注一家優秀的研究中心,這家研究中心就坐落在帕洛奧圖,是圖形界麵技術的先驅。
施樂PARC
施樂公司的帕洛奧圖研究中心(Palo Alto Research Center)常被叫作“施樂PARC”,它成立於1970年,目的是為數字領域的創想提供成長環境。這裏距離康涅狄格州的施樂公司總部3 000英裏,無論是好是壞,這裏都脫離了總部的商業壓力。在這裏工作的諸多夢想家中,有一位叫艾倫·凱(Alan Kay)的科學家,他的兩句格言深得喬布斯認同:“預見未來最好的方式就是親手創造未來”(The best heir own hardware)。凱推出了小型個人電腦的理念,他稱之為“動態筆記本”(Dynabook),使用簡便,即便是小孩子也能輕鬆操作。於是,施樂PARC的工程師們開始研發友好的用戶圖形界麵,以取代電腦屏幕上那些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命令行和DOS提示符。他們想到,可以把桌麵的概念應用到屏幕上。屏幕上會有很多文件和文件夾,用戶可以移動鼠標來點擊自己想要使用的內容。
圖形用戶界麵(英文縮寫為GUI)的發展,也受到了當時施樂PARC另一個先鋒概念——“位圖顯示”——的推動。那個時候,大多數電腦還是基於字符的。你在鍵盤上輸入一個字符,計算機就會在屏幕上顯示那個字符,通常是熒光綠色的字符襯上深色的背景。因為字母、數字和符號的數量是有限的,所以這樣的顯示方式並不需要大量的電腦代碼或是很強的處理器性能。位圖顯示則相反,屏幕上的每一個像素都是由電腦內存控製的。要在屏幕上顯示某些內容——比如一個字母,電腦就要控製每個像素的明暗,如果是彩色顯示的話,則要控製每個像素的顏色。這會占用大量的係統資源,但是能夠支持炫麗的圖像、字體和驚人的顯示效果。
施樂PARC開發的電腦樣機(比如“奧圖”電腦)采用了位圖顯示和圖形界麵,麵向對象的編程語言Smalltalk也是如此。傑夫·拉斯金認為,這些特性是電腦產業的未來。於是他開始催促喬布斯和蘋果的其他同事去施樂PARC考察一番。
拉斯金卻遇到了麻煩。喬布斯認為他是個讓人難以忍受的理論家,用喬布斯的原話來說,就是個“糟糕透頂的白癡”。因此,拉斯金隻好找來自己的朋友阿特金森,讓他去說服喬布斯關注一下施樂PARC的研究進展,因為在喬布斯“不是天才就是白癡”的分類中,阿特金森是屬於天才這一邊的。拉斯金不知道的是,喬布斯正在進行一項更為複雜的交易。施樂的風險投資部門想要參與蘋果公司在1979年夏天進行的第二輪融資。喬布斯開出了條件:“如果你們願意揭開施樂PARC的神秘麵紗,我就同意你們投資100萬美元。”施樂公司接受了,同意向蘋果展示其新技術;作為回報,他們能以每股10美元的價格購買10萬股蘋果公司的股票。
一年之後,蘋果公司上市了,施樂花100萬美元購買的股票已經價值1 760萬美元,但在這場交易中,蘋果公司獲益更多。喬布斯和同事們在1979年12月參觀了施樂PARC的技術成果,但喬布斯覺得自己看到的並不是全部,於是幾天之後又得到了一次更加全麵的展示。拉裏·特斯勒(Larry Tesler)是奉命進行展示的施樂科學家之一,他對有機會展示自己的工作成果非常興奮,因為這些從來都得不到遠在東部的老板們的賞識。但另一名展示者,阿黛爾·戈德堡(Adele Goldberg),對於公司願意把自己最寶貴的科研成果拱手示人感到震驚。“那麽做是無比愚蠢、徹底瘋狂的,我想盡辦法,阻止喬布斯獲取太多信息。”她說道。
第一次展示會上,戈德堡得逞了。喬布斯、拉斯金以及莉薩團隊的負責人約翰·庫奇(John Couch)被帶到大廳,在那裏,一台施樂的奧圖電腦已經準備就緒。“隻給他們展示了很有限的幾個應用,最主要的是一個文字處理程序。”戈德堡回憶說。喬布斯並不滿意,他致電施樂總部,要求得到更多信息。
於是,幾天之後,他又一次造訪了施樂PARC,這次他帶來了一個更為龐大的團隊,包括比爾·阿特金森和曾經在施樂PARC工作過的蘋果程序員布魯斯·霍恩(Bruce Horn)。這兩個人都知道該尋找什麽。戈德堡說:“我上班後,發現公司裏很喧鬧,有人告訴我,喬布斯和他的一群程序員正在會議室裏。”施樂的一名工程師在展示那個文字處理程序的更多細節,想以此應付他們。但喬布斯越來越不耐煩了,他不停地喊:“別說這狗屁玩意兒了!”施樂的幾個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決定向喬布斯展示部分核心技術,但僅僅是一點點。他們同意特斯勒展示一下編程語言Smalltalk,但隻能展示“非機密”版本。“這就足夠讓他眼花繚亂了,他不會知道我們還有機密部分的。”團隊負責人這麽告訴戈德堡。
但他們錯了。阿特金森和其他人都讀過施樂PARC發表的論文,所以他們知道自己並沒有得到全部信息。喬布斯給施樂風投部門的負責人打電話抱怨,遠在康涅狄格的公司總部立刻打來了電話,命令施樂PARC向喬布斯和他的團隊展示全部成果。戈德堡憤然離場。
當特斯勒真正開始展示全部的成果時,蘋果的一群人都驚呆了。阿特金森盯著屏幕檢查每一個像素,他靠得如此之近,以至於特斯勒都能感覺到他呼出來的氣撲到自己脖子上。喬布斯跳了起來,興奮地揮舞著胳膊。“他跳來跳去的,我都不知道他有沒有看清楚整個演示,但事實證明他是看到了的,因為他不停問問題。”特斯勒說,“我每展示一部分,他都會發出驚歎。”喬布斯反複說自己不敢相信施樂還沒有把這項技術商業化。“你們就坐在一座金礦上啊,”他叫道,“我真不敢相信,施樂竟然沒有好好利用這項技術。”
Smalltalk的演示展現了三項驚人的成果。第一項是電腦之間如何實現聯網,第二項是麵向對象編程是如何工作的。但喬布斯和他的團隊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因為他們的注意力完全被圖形界麵和位圖顯示屏幕吸引了。“仿佛蒙在我眼睛上的紗布被揭去了一樣,”喬布斯後來回憶,“我看到了計算機產業的未來。”
曆時兩個多小時的施樂PARC會麵結束之後,喬布斯開車帶著比爾·阿特金森返回位於庫比蒂諾的蘋果公司。他車開得很快,思維轉動得很快,嘴上說得也很快。“就是它了!”他喊道,把每一個字都說得鏗鏘有力,“我們要把它變成現實!”這是他一直以來尋找的突破:將電腦推廣到普通人家,讓人們享受到埃奇勒建造的房屋一般美好又廉價的設計,以及廚房電器一般的簡易操作。
“實現這個目標需要多久?”喬布斯問。
“我不確定,”阿特金森回答,“也許6個月吧。”這個預測過於樂觀了,但也激發了大家的動力。
“偉大的藝術家竊取靈感”
蘋果公司對施樂PARC的這次技術盜竊,有時被形容為工業史上最嚴重的搶劫行為之一。喬布斯偶爾也會驕傲地承認這一說法。“歸根結底,我們隻是想盡量了解有史以來最棒的發明,然後將它運用到我們正在做的事情中。”他有一次說,“畢加索不是說過嗎,‘好的藝術家抄襲創意,偉大的藝術家竊取靈感。’在竊取偉大的靈感這方麵,我們一直都是厚顏無恥的。”
喬布斯認同的另一個說法是,與其說是蘋果公司實施了搶劫,不如說是施樂公司自己釀下了苦果。“他們就是一幫白癡,根本沒有意識到電腦的巨大潛力。”他如此形容施樂的管理層,“在這場計算機產業最偉大的勝利中,他們被打敗了。施樂本可以稱霸整個計算機產業的。”
以上兩種說法都有道理,但並不能說明全部問題。如同T·S·艾略特(T. S. Eliot)所說的:概念與產物之間投射著一道影子。在創新的過程中,新穎的想法隻是一部分,具體執行也同樣重要。
喬布斯和他的工程師們對在施樂PARC看到的圖形界麵技術進行了巨大改進,然後又將技術付諸實踐,而施樂公司永遠無法實現。比如說,施樂的鼠標有三個按鍵,結構複雜,每隻造價300美元,移動不夠平滑。喬布斯在第二次造訪施樂PARC之後沒幾天,就找到了IDEO(一家當地的工業設計公司),他告訴該公司的創始人之一迪安·霍維(Dean Hovey),自己想要一種簡單的、隻有一個按鍵的、造價隻要15美元的鼠標,“而且它要能在塑料麵板和我的牛仔褲上正常使用”。霍維答應了。
得到提升的並不僅僅是細節,還有整個概念。施樂PARC的鼠標並不能用來在屏幕上拖拽窗口。而在蘋果工程師們設計出的界麵上,用戶不僅可以任意拖拽窗口和文件,還可以將它們拖到文件夾中。施樂的係統中,不管是調整窗口的大小還是更改文件的擴展名,用戶都必須選擇一條指令後才能執行操作。蘋果的係統將桌麵的概念轉化為了虛擬現實,允許用戶直接觸摸、操作、拖拽和移動文件。蘋果的工程師和設計師每天都受到喬布斯的鞭策。他們協同工作,完善了桌麵概念:添加了漂亮的圖標和位於窗口頂端的下拉菜單,以及雙擊鼠標打開文件和文件夾的功能。
施樂的管理層並沒有忽略他們的科學家在PARC創造出來的東西。事實上,他們的確嚐試過利用這些研究成果——而這一過程恰恰證明了為什麽好的執行力和傑出的創意同樣重要。在蘋果的莉薩和Mac電腦問世之前,早在1981年,施樂就推出了他們的“施樂之星”(Xerox Star),這台電腦上運用了圖形用戶界麵、鼠標、位圖顯示、窗口以及桌麵概念。但它運行緩慢(保存稍大一點兒的文件就耗費數分鍾),價格昂貴(零售價高達16 595美元),且主要瞄準的是計算機網絡化的企業市場。它的銷售情況十分不好,僅僅賣出去了三萬台。
施樂之星剛剛發布,喬布斯和他的團隊就去一家施樂經銷商那裏查看情況。但他覺得這台機器毫無價值,他告訴同事們根本犯不著花錢買一台。“我們都鬆了一口氣,”他回憶說,“我們看得出來,施樂沒能把產品做好,但我們可以,而且價格要便宜得多。”幾個星期之後,喬布斯給施樂之星團隊的一位硬件設計師鮑勃·貝爾維爾(Bob Belleville)去了電話。“你這一輩子做出來的東西都是垃圾,”喬布斯說,“幹脆來為我工作吧。”貝爾維爾同意了,一起跳槽的還有拉裏·特斯勒。
喬布斯十分興奮,開始插手莉薩項目的日常管理,當時,該項目的負責人是曾經的惠普工程師約翰·庫奇。喬布斯完全忽略了庫奇的存在,直接與阿特金森和特斯勒通氣,灌輸自己的想法,尤其是關於莉薩的圖形界麵設計。“他會在任何時間給我打電話,淩晨兩點或者早上5點,”特斯勒說,“我喜歡這樣。但是莉薩項目的頭兒們不高興了。”喬布斯被要求停止越級管理。他安分了一段時間,但很快又按捺不住了。
阿特金森認為應該把屏幕的深色背景換成白色的,這引發了一次重大衝突。屏幕背景色的改變可以實現阿特金森和喬布斯都想要的一個特性:WYSIWYG,這是“所見即所得”(What you see is )的縮寫。你在屏幕上看到的是什麽樣,打印出來就還是什麽樣。“硬件團隊一片哀嚎,”阿特金森回憶說,“他們說,這樣的話就必須使用一種持久性差且閃爍嚴重的磷光體。”阿特金森隻好搬來喬布斯幫忙,喬布斯自然站在了他的一邊。硬件團隊抱怨連連,但之後還是實現了這個功能。“喬布斯本人算不上是個工程師,但他十分擅長評估別人的答案。他能看得出來工程師是心存戒備還是缺乏自信。”
阿特金森的偉大功績之一(時至今日我們已經對它習以為常,感覺不到它的神奇)就是實現了屏幕上窗口間的重疊,這樣一來“上麵的”窗口就疊在了“下麵的”窗口上。這一功能讓人們可以像堆疊桌子上的文件紙張一樣移動屏幕上的窗口,在你移動上麵的窗口時,下麵的窗口就會被隱藏起來或者被顯示出來。當然,在電腦屏幕上,並沒有層層像素隱藏在你看到的畫麵下,所以在你看到的“上麵的”窗口之下,並沒有隱藏的窗口。製造窗口重疊的假象,需要編寫複雜的代碼,其中運用到了“區域”(region)這樣一個概念。阿特金森強迫自己一定要做出這個效果,因為他覺得自己在施樂PARC見過這個功能。而實際上,施樂PARC的人從來沒能實現這個功能,他們後來還對阿特金森完成這一壯舉表示了震驚。“我終於知道什麽叫無知者無畏了,”阿特金森說,“正因為我不知道這個任務是如此困難,我才得以完成它。”阿特金森拚命工作,以至於一天早上,他在恍惚之中開著一輛克爾維特撞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卡車,差點兒送命。喬布斯立刻驅車前往醫院探望。阿特金森恢複意識後,喬布斯對他說:“我們很擔心你。”阿特金森苦笑了一下,回答道:“不用擔心,我還記得那些‘區域’。”
喬布斯還狂熱地追求頁麵滾動的平滑度。當你滾動瀏覽一個文件時,文件內容不應該一行一行地滾動,而應該十分平滑地予以呈現。“他固執地認為,界麵上的任何東西都要給使用者留下好印象。”阿特金森說。他們還想要一個可以操縱光標向任意方向移動的鼠標,而不僅僅是上下左右。這就需要使用一個滾球,而不是通常使用的兩個輪子。一個工程師告訴阿特金森,這樣的鼠標是不可能批量生產的。阿特金森在吃晚飯的時候向喬布斯抱怨了這件事,等他第二天上班時,發現那名工程師已經被喬布斯解雇了。接任的工程師見到阿特金森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能做出那種鼠標。”
阿特金森和喬布斯在一段時間內成為了摯友,大多數晚上都在美好地球餐廳一起吃飯。但約翰·庫奇和莉薩團隊中的其他專業工程師們(大多都是惠普工程師那種類型的傳統保守之人),痛恨喬布斯插手莉薩項目,也被他不斷的侮辱所激怒。雙方在觀念上也有衝突。喬布斯想要製造麵向大眾的電腦,操作簡單、價格低廉,適合普通人使用。他回憶說:“像我這樣的人,我們想要製造適合大多數人的電腦,而那幫和庫奇一樣在惠普幹過的人,他們的目標是企業市場,我們之間進行了激烈的拉鋸戰。”
斯科特和馬庫拉一心要給蘋果公司帶來秩序,也越來越擔心喬布斯製造分裂的行為。於是,1980年9月,他們秘密策劃了公司的重組。庫奇成為莉薩項目不容置疑的管理者。喬布斯失去了對以自己女兒命名的電腦的控製。他同時被解除了研發部門副總裁的職務,被任命為董事會的非執行主席,也就是說,他依然代表蘋果公司的公眾形象,但手中再無實權。這深深刺痛了喬布斯的心。“我很難過,感覺被馬庫拉遺棄了。”他說,“他和斯科蒂覺得我無法勝任莉薩項目的管理工作。這件事讓我忿恨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