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雪路
江慎行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念得到底是那一碗魚湯,還是那一個習慣性晚歸的人。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車簾外麵的車夫一甩鞭子,然後大聲的問道。
“你說什麽?大聲點我聽不清楚。”
江慎行立刻收斂起來自己的笑意,然後同樣大聲地說道:“我看外麵的雪一時半會兒停不了,等等路邊遇到客棧的話咱們就先歇一歇,已經跑了一個上午了。”
車夫應了一聲就繼續趕路了。
他看一眼就知道江慎行這細嫩白皙的小年輕絕對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滿腦子都是他聽不懂的之乎者也。
這個時代裏邊讀書人雖然沒有自保之力,可是在這太平盛世啊,讀書人的嘴就是最好的利刃,車夫他一般不願意和那些書呆子說話。
但是江慎行和他從前接待過得書呆子們又似乎不太一樣,比方說他上車之後雖然不習慣,但也沒有抱怨一句;中飯的時候他吃的是和自己一樣的餅子,並不會說會想要吃些熱乎的;雪下大了會顧及到自己和馬兒,說早點歇歇,莫凍壞了。
車夫早就習慣了這樣在外奔波的生活,這點雪他並不看在眼裏,可是有人關心,那就是極好的了。
所以車夫雖然並不太看得上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書生,但是對上江慎行還是稍微熱情和體貼照顧了幾分。
江慎行到了客棧之後,隻是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就很快脫去了衣衫準備上床休息了。
雖說他不用冒雪趕車,但是一路顛簸這他也是第一次經曆,半天下來就覺得自己渾身骨頭都要散架了一般。
他把自己的包裹放在自己的枕邊緊緊地挨著,想了一想將自己手裏握著的書又放回了去,然後又是摸摸索索的找到顧寧煙那一個荷包,緊緊地捏在自己的手裏,然後將手伸到枕頭下麵,就準備這麽合衣睡下了。
江慎行閉著眼睛不斷醞釀著睡意,手上無意識的用了點勁,卻發現這荷包裏麵似乎不止是一粒一粒的香草,還有一個折疊的整整齊齊的東西。
他心思一動,複又坐了起來,然後小心的解開荷包上麵綁著的袋子朝裏看。
不出所料裏麵果然有個東西。
江慎行略一猶豫還是將荷包裏麵那個看起來像是一張紙的東西拿了出來。
室內的燭火早就被他吹滅了,因為下雪外麵更是一直陰沉沉的,但是江慎行隻是一摸就明白了這是什麽東西:這是他們倆一起上街那次顧寧煙背著自己掏錢買的護身符。
當時雖然心思沒在那個小攤上麵,但還是一眼看見了顧寧煙小心翼翼的折疊起來那個護身符然後塞進自己的袖子。
當時他隻以為顧寧煙是因為害怕受到欺負,或是因為之前顧家的經曆害怕了,所以才會想著要買一個護身符放在身邊,圖個心裏安慰。
他沒有出聲製止,也沒有怪顧寧煙亂花錢,隻是任由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回來之後他也不是一次的看見顧寧煙每天都是小心翼翼的將護身符貼身帶著:出門的時候放在書匣子裏麵提著出門,回來的時候又將護身符從書匣子裏麵小心的取出,然後放在枕下。
可是他沒想到這次出門顧寧煙居然會將自己一直小心翼翼保護著的護身符放在送給自己的小小荷包裏麵,難道她這段時間一直帶著護身符就是為了驗證護身符真的有用麽?
江慎行雖然隻是玩笑的浮現出這個一個奇怪的念頭,卻不知道自己已經不知不覺的觸碰到了事情的真相。
顧寧煙可不就是為了用自身印證一下護身符是不是真的有效麽:那次突襲自己帶了護身符,然後就被秦子規英雄救了美;在比試台上,即便白馬書院得人作弊太過過分,但自己也是逢凶化吉,化險為夷啊。
顧寧煙來自一個講求科學的時代,可是她從來都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尤其是自己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個時空之後,她對那些神明更是有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尊重。
或許真的有神明一直在聽著人的心聲呢?隻不過有的時候神明願意伸出援手,有的時候卻想要看你自己艱難度過自己的困境。
神明沒有一定要幫助人的必要,可是隻要真的有神明,那就是神明下麵所有人的福音和希望啊。
江慎行捏著護身符的手有些收緊,然後又滿滿的張開。
既然這個護身符顧寧煙如此的信任,甚至還將自己的安危交給了這一張護身符,那麽自己和護身符可都不能辜負顧寧煙對他們的信任啊,他會好好地對待護身符,護身符也會各司其職的保護好他。
想到這裏,即便覺得自己身邊有些空蕩蕩所以不太適應的江慎行,也覺得周身開始溫暖了起來。
小睡了一會兒,江慎行就本著讀書人的心出門看了一眼,發現雪雖然小了一些,可是路上被雪已經堵住了一截路,客棧的老板已經派人出去打掃官道了。
所以他又安安心心的縮回自己暖烘烘的房間,重新點上一盞燈,拿出自己的書本,繼續心無旁騖的溫書。
窗外的雪一直飄飄揚揚的落下,就像是這個冬天無盡的嚴寒一樣漫長。
窗內的燭火不僅暖了人的心,更像是指引著雪地裏一直孤苦無依行走著的人,指引著他們向著光明和未來前行。
又到了江慎行平日裏睡覺的點的時候,一直在旁邊伺候著江慎行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的寶來輕輕地提醒江慎行:“少爺,夜深了。明日還要趕路呢。”
江慎行清淺的應了一聲:“白日裏我已經睡過了,現在我還不困,你自己去歇息吧,我等等再睡。”
江慎行從來都比任何人知道自己以後將要走的路會是多麽的艱難,所以即便心中有所掛念,他也不會對自己的要求有一絲半點的鬆懈。
他可以累一點,冒險一點,但是他身後還有他要護著的人,他不允許也不願意讓他身後的人對自己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