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湯素敏不認識這些大內侍衛, 所以依舊趾高氣昂, 毫無畏懼之色。她冷冷一笑, 語氣輕蔑:“想見關內侯,你們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
她嗬斥著管家:“你愣在這兒幹嘛?還不快去羽林軍調人過來?”
湯素敏到底是婦人,眼界有限。可管家則不一樣, 他有幾分識人本領, 看眼前這兩位黑衣男子,總覺得他們不是尋常人。管家微微思忖,兩個年輕男人明知道這是關內侯府,可依舊鎮定自若, 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他們根本不會畏懼關內侯,甚至身份很可能比關內侯還珍貴。
念及至此, 管家後背層層冷汗襲來,雙腿有些發軟。他穩住心神,附在湯素敏耳旁低聲道:“夫人,恐怕這兩個人的身份非比尋常, 您態度還是放恭敬一些為好。”
湯素敏一聽,頓時愣住。不過大內侍衛倒是不給她愣神的時間, 見湯素敏等人無動於衷, 聲音加重:“羽林軍算什麽?你就是叫巡防營的人來也沒用,如果再見不著關內侯, 我就直接把秦東陽關到宗人府大牢裏去了。”
在楚國, 巡防營的人等階比羽林軍的人更高。
見對方底氣這麽足, 湯素敏有些瑟縮:“你們……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一個小小的關內侯夫人,有什麽資格詢問我們的身份?”
瞬間,湯素敏的臉上滲出冷汗,她不由後腿一步。管家見狀後,忙拔腿去了西廂房,找關內侯秦望。
關內侯當聽完管家的陳述後臉色大變,頓時睡意全無,忙披衣起身,往西廂房外走出。一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來到正廳時,便看見自家的兒子被兩名黑衣男子押著。秦東陽不認識這大內侍衛,可秦望認得,上回他進宮時還見過這兩人呢。
這可是大內一品侍衛,日日伴在君王身旁。就算秦望貴為關內侯,可他平時在宮中行走時,見了這一品侍衛也要頷首。
頓時,秦望臉色煞白,手心中布滿冷汗。迅速走上前來,朝這兩名大內侍衛拱手。小心問道:“不知犬子犯了什麽事?要勞煩兩位侍衛親自押人回來。”
“陛下微服私訪夜遊玄武街,路過沉香緣,秦東陽在大庭廣眾之下口出狂言,公然對於陛下無禮!”一侍衛道,“陛下讓我們把人押回來,問問關內侯是怎麽教兒子的?打算怎麽處置秦東陽?”
其實秦東陽遠遠不止對陛下無禮這麽簡單,他甚至是褻瀆陛下。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大內侍衛也不好將秦東陽在沉香緣中說過的話如實說一遍。如此一來,對陛下的名聲也會造成不好影響。
所以大內侍衛隻是將今晚發生之事簡單敘述一遍,說的很簡明扼要。
即便是這樣,湯素敏聽完後兩眼發昏,好在被身旁的人及時扶住,這才不至於倒在地上。她雖然是個婦道人家,可也知道兒子的所作所為可是犯了殺頭之罪的。湯素敏麵容淒慘,無計可施,隻得向秦望投來求助般的目光,哀聲道:“老爺……”
秦望狠狠瞪了她一眼,示意湯素敏閉嘴。湯素敏再無平時的囂張跋扈,這時就像吃了鱉一樣,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你這畜牲!平日裏不思進取也就罷了,如今居然敢冒犯陛下!”秦望走到秦東陽麵前,狠狠踹了他幾腳,使勁罵道,“你這畜牲罪該萬死!”
而秦東陽這時也愣了,失魂落魄,他完全猜測不到自己今晚得罪的人,居然是當今陛下。雖然秦東陽和自己父親情況並不和,但是在這關鍵時刻除了指望父親救他,他指望不了任何人。
“爹。”秦東陽疼的齜牙咧嘴,他蹲在地上抱著頭,這模樣像極了喪家之犬。臉如死灰,聲音哭泣,“我真的不知那人是陛下。孩子知錯了,爹救我。”
秦東陽聲淚俱下,鼻涕和眼淚一把一把流了下來:“爹,我這次真的知道錯了,求您救我。”
他再怎麽不爭氣,畢竟也是秦望的兒子。老侯爺仰天長歎,眼淚也莫名流了下來:“救你,我怎麽救你?你得罪的是陛下!東陽啊,平日裏為父一直教導你,讓你做個正直善良的人,可你一直不聽勸告,依舊囂張跋扈。如今好了,居然囂張到陛下頭上來。”
關內侯搖搖頭,聲音淒愴:“為父救不了你,除了陛下,任何人都救不了你!”
一大內侍衛用有些讚歎的口氣說道:“老侯爺果然明辨是非,並沒有,因為秦東陽是你兒子,你就姑息養奸,縱容包庇!”
“秦東陽當中辱罵陛下,罪無可赦,陛下的意思是關押天牢,三日後處決。秦東陽在關押期間,不得任何人去探監。所以,今晚便是你們父子的告別之夜,有什麽話就說吧。”
秦望身軀狠狠一震,雙眼發黑,頓時一股血氣湧上心頭。他原以為陛下會狠狠處罰秦東陽,沒想到最後聽來的卻是要問斬的噩耗。
湯素敏則是被這種噩耗嚇到了,直接暈厥在地上。
這次的問題,似乎也太嚴重了些。
秦望嘴唇在發抖,似乎不願意相信這個消息,他和秦東陽畢竟血濃於水,是實打實的父子。
“問斬,這……”
不等秦望繼續說,大內侍衛沉聲道:“隻是問斬秦東陽,而沒有問罪你們整個關內侯府,老侯爺你該知足了。我們兄弟兩個先守在門外,留給你們親人一個告別時間。”
兩名侍衛退下之後,秦王看著自己的兒子,眼神空洞,忽然間自嘲笑了幾聲,笑得非常絕望。
“都說養不教父之過,你會走到今天這般田地,我這個做父親的也難辭其咎。”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東陽啊,你且安心去吧。往後清明,有你一祭。”
秦東陽連滾帶爬,緊緊抓住秦望的褲腳:“爹,不要,我還這麽年輕,我不要死,隻要您這隻能救我一命,我以後一定乖乖聽您的話,做個正人君子。好好孝順您和娘,好好尊敬大哥。”
秦望抹了一把臉上的熱淚,悲傷道:“你能有這個感悟很不錯,隻是為時已晚,一切都太遲了。現在沒人能救得了你,你雖然再怎麽不爭氣,可也是我的兒子。倘若有一線生機,為父都會盡力幫你爭取。隻可惜,現在沒有半點生機。”
“爹,怎麽會沒有生機呢?大哥是郡馬,他娶了安陽郡主,安陽郡主和陛下之間有很深的親情。要是安陽郡主願意出麵,陛下一定會饒過我的。”
安陽郡主名叫楚清商,是已故鎮北王楚牧生的女兒。楚牧生與先帝是堂兄弟關係,這位鎮北王沒有兒子,隻得了這麽一個女兒,自然是將她視為掌上明珠。楚清商聰明伶俐,小時候經常出入皇宮,甚得先帝喜愛。
年少時因為這一層關係,皇宮中的諸位皇子無人敢欺負楚清商,都趕著上來巴結。畢竟楚清商的父親可是威名赫赫的鎮北王,位高權重又掌握著萬千兵馬,若是鎮北王肯扶持其中任何一個皇子,那麽這個皇子就會有很大可能當上儲君。
可楚清商眼光高得很,根本不屑和諸位皇子一起玩耍,她最愛和楚泱待在一處。楚泱老受別人欺負,楚清商便站出來替楚泱討回公道。
年少的楚泱也從楚清商身上體會到了一絲溫暖,所以楚泱登基之後,格外優待楚清商。時不時往郡主府賞賜各種奇珍異寶。
如今,秦望就算沒有兒子的提醒,他也能想到這層關係,隻是秦東陽所犯的罪責太過嚴重。就算郡主出麵也不一定能保下他。而且秦望也怕,這事會連累自己的大兒子秦天賜。
不知從何時起,關內侯府的興衰已經與郡主府的興衰緊緊聯係一處。
秦望狠心咬咬牙:“郡主雖然和陛下感情很好,平常的事陛下也會賣她幾分麵子,可你今天犯了如此滔天大罪,就算郡主出麵陛下會饒過你嗎?”
“爹,不……我不要死……”秦東陽跪著苦苦懇求秦望。
“你不死也得死,因為這是陛下的旨意,無人能抗得了!”
聽完這句話後,秦東陽也發出了絕望而猙獰的笑聲。他終於緩緩鬆開了拽秦望褲腳的手,頓時癱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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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晚晴靠在楚泱懷中,睡得極其安穩。楚泱的手輕輕撫摸在黎晚晴的臉龐上,覺得舒服至極。兩人絲毫沒有察覺到外麵的各種暗流。
然而今夜,注定了是個不得安寧的夜晚。關內侯府中一片喧囂,而都城的另外一個地方也在上映著一股驚濤暗流。
這股暗流的發源地則在宗人府大牢中。一個身穿黑衣,帶著黑鬥篷的男人出現在宗人府大牢中,昏暗的燭火在慢慢搖曳著,這個男人身上顯現出陰森恐怖氣息。
男人拿了一把鑰匙,緩緩插在鎖鏈中,不一會兒鎖鏈掉落地上,鐵閘門被推開。
黎天譽和桑槐此刻正在沉睡中,忽然聽到鐵器聲音,兩人不由從夢中驚醒,一陣又一陣的冷汗滲透出。他們將目光齊齊往牢房門口這邊望去。
黎天譽一直是個膽小鬼,看到這黑衣男人的身影後,趕快往後麵躲著,膽戰心驚問桑槐:“這是人是鬼啊?聽說在宗人府裏麵死過很多人,怕不是鬼來找我們索命吧?”
桑槐沉聲道:“你沒看到這地下有人影嗎?鬼怎麽可能有影子?”
黎天譽一顆顫抖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不過隨即他又想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依舊臉色鐵青:“既然不是鬼,那會不會是楚泱安排人來暗殺我們?”
“胡說什麽呢?”桑槐道,“楚泱若下去我們性命有千百種方式,需要大半夜安排人來暗殺?”
桑槐沒再理黎天譽,正色問道:“閣下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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