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

  尋影既焦急又無奈, 還想再說些什麽。隻見蕭翩翩艱難擺擺手, 示意她不要再多說。


  尋影隻好合上嘴巴, 心裏默默祈禱,希望太妃娘娘的病能早些好。她掀開簾子,望了一眼垂暮的天色, 又將目光投射在遠方, 望著薛將軍乘坐的那輛馬車的影子。然後在心中悄悄歎息著。


  馬車已經出了楚都,行駛在官道上。官道上人煙稀疏,遠遠沒有楚都中繁華。楚都街道上客棧林立,然而官道上沒有客棧, 隻有驛站。每個驛站之間相差的距離有二十裏。


  對於急於趕路的軍隊來說, 通常不可能在每個驛站中都可以得到休息,一般是當人馬疲乏時, 為首的將領才會考慮讓士兵在附近的驛站中歇息。


  考慮到雲州事情緊急,薛錚他們趕路時馬不停歇,從楚都到這條關道,一路上也才休息了小會。正值盛夏, 天氣炎熱,即便是到了傍晚時分, 晚風也捎來許多熱氣, 讓人心頭沉悶。隊伍經過長時間的趕路,此時已人馬疲乏, 人與馬都無精打采。


  楚泱派了許多士兵護衛與薛錚同行, 這些士兵們的領頭人物名叫陳昂, 是羽林軍的副統領,他身材高大,麵容剛毅,武功了得。


  隻可惜陳昂再有能耐,他的職位也擺在這裏,羽林軍一般隻負責都城中的大小軍務,管轄不到都城外的。所以他的眼界和領兵作戰能力其實是無法與薛錚相比的,畢竟薛錚是統率過千軍萬馬,沐浴沙場的人。


  陳昂之前也聽說過薛錚的名聲以及她的能力,對這位女將軍很是敬佩。因此在這次朝廷交付的任務當中,陳昂是甘願做薛錚助手的。


  盡管太陽已經偏西,陳昂一張方方正正的臉龐也被曬得紅了。他轉過頭來,看著身後疲乏的隊伍,慢慢收回目光。


  他調轉碼頭,對馬車中的薛錚道:“雖然事情緊急,可是士兵們一直在趕路,他們也疲乏了。要是一直無精打采也加快不了形程啊。薛將軍,要不就在前麵的驛館休息一晚吧。”


  薛錚曾經當黎國將軍時,率領士兵在沙漠中走了三天三夜。什麽風沙漫天冰川塞北的環境,她都經曆過,因此並不覺得眼前條件有多艱苦。


  不過,她知道楚泱派給他的這些士兵,平時並未在邊疆駐紮過,也沒有上過戰場浴血奮戰,大多隻在楚都中做著巡防工作。縱然武功不錯,可是對於惡劣環境的抵抗力遠遠不如她曾經的那些部下。


  薛錚的手臂上畢竟有傷,不方便策馬而行,所以是乘坐馬車的。她聞言,掀開馬車簾,望著拉馬車的一匹馬兒,對馬兒多了幾份疼惜之色。


  她點點頭,同意陳昂的提議:“就依你所言,在前麵的驛館中歇一晚吧。讓所有士兵先別著急趕路,放慢速度,待休息一夜後養足精神,明日加快行程。”


  陳昂將薛錚的話傳了下去,士兵們聽完後各個欣喜若狂,畢竟他們盼望休息時刻,盼望很久了。


  ………………………………………………


  官道上除了軍隊之外,還有零零星星的商販,這些商販們或策馬或乘坐馬車,所以太妃娘娘的那頂馬車混在其中,也並沒有引起薛錚他們的注意力。


  尋影不斷從水壺中倒水出來,把毛巾用水浸濕,然後緩緩敷在太妃發燙的額頭上。雖然這個古老的方法治標不治本,但是勉強也能頂個用。


  她又拿了個軟軟的枕頭墊在蕭翩翩的後背上,問道:“太妃娘娘,您感覺好些了嗎?”


  蕭翩翩沒力氣回答,隻輕輕點點頭。向來伶牙俐齒、滿麵春風的太妃娘娘被折磨成這副模樣,也當真是悲慘至極。


  “娘娘您再堅持一會,馬上就到前麵驛站了。”尋影看著太妃滿臉憔悴的樣子,真不知此行來雲州的想法究竟是對是錯?更不知太妃愛的這般深沉、無所畏懼,究竟值不值得?


  蕭翩翩聽後,微微睜開滿是憔悴的眼皮,慢慢蠕動幹澀嘴唇,氣息虛弱:“尋影……薛薛他們馬不停蹄趕路,未必會在客棧做休息……我們本來速度就慢,要是在休息,就……跟不上他們了。”


  尋影真不知道太妃娘娘究竟是怎麽想的,都到了這個關鍵時刻,還惦記著追上隊伍。她歎息一聲:“哎喲,太妃娘娘現在都到了,什麽時候您還惦記著雜七雜八之事。當務之急是要先找個地方給你退燒才是。”


  “娘娘。”尋影跟隨在蕭翩翩身旁時日不短,定是知道這位太妃娘娘的脾性,怕自己不易說動。於是隻得用其他辦法繼續遊說:“娘娘您想,就算薛將軍他們先趕到雲州,我們落後一截,但是沒關係。等我們到了雲州城,隨便找當地官員一打聽,不就能打聽到薛將軍的下落了嗎?您何苦現在不顧自己的身子,拚命趕行程呢?”


  依照蕭翩翩的本意,原本是打算走到一個人煙更稀少的大道上,然後棄了馬車,換上士兵衣服,趁機混入到隊伍中去。可恨她這幅嬌弱身軀,根本無法完成自己定的這項目標。


  當太陽穴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撕裂疼痛時,蕭翩翩終於放棄了自己本意,用手不斷揉著眉心,接受尋影的意見:“就按你說的辦吧。”


  要是不采納這個辦法,蕭翩翩覺得自己都沒命活到雲州了。明明進宮之前,也是個農家女,手能提,肩能挑,可一進宮之後身體怎麽就這般嬌弱了?

  半個時辰之後,士兵隊伍慢慢停了下來,停在一家大驛站門口。齊刷刷放眼望去,兩百人的隊伍就像一隻隻螞蟻,密密麻麻,將驛館門口圍的水泄不通,門口塵土彌散。


  驛館老板見狀忙出來相迎,畢竟一個個做生意的人,見了當官的都要俯首帖耳。


  老板客客氣氣笑盈盈問道:“官爺,這是要住驛館麽?”


  薛錚坐在馬車裏,自然不好打點這事,所以住驛館的事情全是由陳昂來打點的。陳昂對老板道:“我們有兩百餘人的隊伍,你們驛館能住得下嗎?”


  老板見這氣勢威嚴的軍爺後,半點都不敢懈怠,恭恭敬敬道:“住的下,我們樓層上的房間眾多,之前也有官爺率領隊伍在此歇過幾宿。”


  陳昂拿了一包銀子給老板:“行,那我們就在這裏歇一晚。多拿些好酒好肉上來,兄弟們都餓了。”


  老板點頭哈腰道:“好!”


  陳昂鬆了口氣,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能得到放鬆,她覺得士兵們能開開心心歇上一晚,然後明天打起精神來,繼續趕路了。


  在驛館老板的安排下,隊伍停頓好馬匹,然後陸陸續續走進客棧中。


  陳昂雖然是個男人,可還是有細心的一麵,她讓老板給薛錚安排了一間雅致的房間。


  …………………………………………


  蕭翩翩的那輛馬車一直跟隨其後,見朝廷軍隊再次落足,車夫也不由放慢速度,慢慢行駛著,最後也停在了這家驛館門口。


  車夫在蕭翩翩的授意之下,出手極其闊綽,招呼來驛館老板。讓老板幫忙安排五間最上等的客棧,還讓他迅速去請當地大夫過來。


  這老板見了沉甸甸的銀兩之後,眼睛發光,臉上露出滿滿笑意,立馬應允,忙吩咐店中小二去著手辦事。


  老板道:“客官先坐下喝杯茶,收拾房間需要些時間,待休息好了之後,自然會領你們前去住。”


  車夫聽完老板的話後,走到馬車旁輕聲問著尋影的意思,太妃現在重病在身不便開口,什麽事都是由尋影代勞的。


  “姑娘,我已按照姑娘的吩咐,讓老板去辦事了。隻是這畢竟需要耽擱些時間,你們不妨出馬車,下來坐著喝杯茶。”


  馬車空間狹小,熱氣彌散,太妃娘娘一直待在馬車中,估計情況會更糟糕,尋影點點頭:“你去找個清幽雅致的位置吧。”


  尋影將頭從馬車外挪了回來,輕輕對蕭翩翩道:“太妃娘娘,我們還是下去喝杯茶,潤潤嗓子吧。”


  蕭翩翩道:“好。把那麵紗給哀家蒙上。”


  此次出宮,她畢竟是微服出巡,不能暴露身份,過於招搖。所以不敢以真麵目示人,隻能戴麵紗。


  尋影照吩咐,從行囊中拿出輕盈的麵紗給她,給娘娘蒙上。然後和巧樂一同攙扶蕭翩翩從馬車中走下,太妃身子本就柔軟,現在更是軟得就像沒骨頭一樣。


  蕭翩翩入座在閣樓最靠北位置上,這裏風光友好,晚霞漫天,涼風吹來使人心頭舒爽。之前在馬車中積下的沉鬱之氣仿佛頃刻間煙消雲散,整個人都變得無比輕快,腳步如同踩在雲端一般。


  太妃娘娘的精神比起之前略有好轉,看著晚霞,感歎道:“這個位置當真是選的不錯。”


  剛一入坐,便聽到樓下有一陣喧嘩的吵鬧聲,一位貴公子正在同驛館老板爭吵,不知所謂何事,但是知道這個華服公子語氣特別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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