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不過都是一個情願罷了
“你……你懂什麽？你一個出家人能懂什麽？”
趙天魔怔了似的重複著這句話，同時還在往門外走。
孟一不攔他。
容廿九見狀大驚：“喂！你是鬼！你見不得陽光啊！”
容三童隻笑：“他此刻的萬念俱灰，你又能懂幾分？他的執念消了，留在人間沒有盼頭了，去往陰司就算受罰結束再投胎，也是永生永世都不可能見到趙香婷的了，這個世界不留也罷。”
伴著他的話音，趙天果然一腳踩進陽光裏，隻聽火燒的聲音驟然響起，不過眨眼功夫，剛才還能看見的身影瞬時消失的一幹二淨。
那是一點灰都沒留下來。
“嘖，蠢材。”孟一無奈大罵，說罷又對眼前兩個笑解道：“這人原是下凡曆練的，沒想到千年道行毀於一個情字，你們可知他是如何修成仙的？”
容廿九可最喜歡聽人講故事，一聽這話連忙就道：“快快說給我聽！”
嘿嘿一笑，孟一開口：“那人原是陰司的一隻鬼，在陰司逗留三百日，日日都在地藏菩薩那兒與其一起講經說道，因為地藏見他悟性高，就額外開恩讓他跟隨左右修行。鬼是沒有人身的，要想修成仙，須得曆經三千六百劫，道道都是死劫，一旦失敗就要灰飛煙滅，但他成功了，他在最後一道劫的時候差一點就沒了。也正是因為他的這段傳奇，讓他成了七界很有名的鬼仙……”
聽到這裏容廿九失望的耳朵都耷拉下來，一臉惆悵：“恐怕誰都沒想到他會死在情劫上吧？好可惜……好糊塗。”
聞此言孟一哼笑不語，容三童卻道：“興許是他這些年來太孤寂了，一心想著改命，但忘了人間的冷暖，所以想體會一遍。”
體會人情冷暖，哪裏還想再“活”？這麽多年來他什麽沒有體會到呢？
活太長沒意思，趙天一定是這樣認為的。
一時，屋裏隻有容廿九的長歎。
好好的晴天說變就變，先是太陽消失，再是烏雲密布，等餘長安和冷簾到了郊外靈溪村的時候，天空已經下起了淅瀝小雨。
最後找到年穗所在之處，淅瀝小雨早變成盆潑大雨。
尚未進門餘長安就聞見一股酒香。
篤篤篤。
房門很快就被打開，見她們來，年穗並不吃驚，因為一切都有她身後的那個鬼差告知。
“遠道而來，辛苦二位了。”她疲憊的笑著，臉上兩團紅暈很明顯，地上的、桌上的酒壇子擺了一堆，從側麵印證了她酒量很好。
“年姑娘，突然上門打擾，實在是有一件很要緊的事情要告知。”餘長安有些愧疚，說完之後趕緊從腰間取出一樣東西遞給她。
那是在來靈溪村之前，她給年穗買的香包，“今天是端陽節，年姑娘端午安康。”
雙手接過，年穗笑出酒窩，“謝謝姑娘，進來說話。”
關好房門，餘長安抿抿唇，兩手放在雙腿上，一時半刻還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誰知冷簾毫不客氣的就幫她說了：
“其實年姑娘就算跳進靈泉，也不可能再遇見你所念的那位公子了，他會死，真正意義上的死亡，世上再也不會有他出現。這就是我們要說的話，至於跳靈泉的事，年姑娘不願意的話也沒關係，畢竟你的餘生還很長，人間還是有很美好的東西等你發現的。”
這些話每一個字都像炸開的炮仗炸在年穗心頭。
她做夢都想找到公子，哪怕付出慘重的代價，哪怕隻見一麵，她也想解了那份相思苦。
可如今……隻剩一絲希望了。
餘長安原以為年穗會情緒崩潰大哭大鬧，又或者是接受不了這些話然後暴走，質問她們之前為什麽要那樣說。
一切結果都在她腦中預演，但她怎麽也沒想到，年穗平靜的出奇。
她隻略微笑了笑，然後指向桌子中間放的那隻碗，“那就是孟婆給他熬的湯藥了，他會回來取的，我還是可以再見他一麵的。”
“年姑娘……抱歉，讓你白期待了一場……”餘長安現在愧疚的都快死了，她覺得年穗罵她都比現在這麽冷靜讓她好受。
也是同一時刻，她覺得年穗比自己好了不要太多。
倘若這種事遇在自己身上，自己一定會崩潰。
“其實這件事，我昨晚已經聽這位鬼差大哥說了，姑娘不必道歉，我能接受，跳靈泉我也願意，放心吧。”年穗笑吟吟的說，語畢還倒了一碗酒推到眼前二人手邊：“隻有這一隻碗了，你們誰喝？”
冷簾自然二話不說接過，一飲而盡。
餘長安莫名覺得她A爆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對年穗剛才說的話回過神：“什麽？年姑娘願意跳靈泉？”
年穗點頭。
餘長安吃驚，更多的是詫異：“可是那位公子他……年姑娘跳靈泉很不值得，並且跳進去後就再也出不來了，除非遇到有人心甘情願的來替換你……”
年穗笑意更濃，半壇子酒在她那兒跟喝水一樣。
過後，她道：“凡人的壽命是有盡頭的，我不能保證我會壽終正寢，也無法敞開心扉再去愛誰，留在靈泉裏，其實是我最好的歸宿。”
一聽這話餘長安雞皮疙瘩瞬時冒起來，她怔怔就道：“年姑娘的意思是……要永遠記著那位公子？”
年穗點頭，笑的悲苦又甜蜜，她答：“如果我死了，就沒人記得他了，可如果讓我的後代幫我記得他，這對誰都不公平，何況我也沒心思去和別人生兒育女。”
餘長安收到這個確切答案後很震驚，但又覺得很難過。
因為她曾經聽過一句話，遺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年穗知道這個點，所以哪怕是永世被困在靈泉，永生享受孤寂，隻要能一直記著那人，一切都是值得的。
餘長安眼眶逐漸濕潤。
哽了一會兒，她道：“年姑娘願意為愛犧牲到如此地步，實在令我佩服，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人生在世不光隻有愛情，簾兒剛才說了，人間很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