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聽君一席話
這年頭認一個老師絕不是什麽簡單的事。
“天地君親師”，這是婦孺皆知的信條。
君”與“師”的地位，一直都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君”自然是君王，而這“師”，肯定就是老師了。
對於個人而言，君王與老師地位相等，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是原則，更是刻在靈魂深處的信仰。
學生見到老師，都要執弟子禮，師生關係乃人倫中的一個大項，終生不變。
總之“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師生之間的關係，是要以“道義”來衡量的。
孔子為揚其道，周遊列國，眾弟子侍其左右，有的學生甚至追隨了他一生。
正所謂“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
這種謀道，正是師之道，師之德，師之魂。
一但拜師，那學生就必須得服從老師的話，到那時候就沒有什麽身份之差，哪怕是皇帝，也必須乖乖對老師行禮。
李承乾一直想在朝堂上安排自己的勢力，那樣也能讓他在朝堂上有點話語權，不至於太被動。
不過朝堂那種地方，肯定不是說安插就能安插進去的。
長安這種地方，人才眾多，下一刻可能會一飛衝天，而下一刻，也可能會墜入地獄。
所以李承乾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排誰，他倒是知道幾個未來的大佬，但是現在這些大牢還太年輕，以他們的資曆根本就進不了朝堂。
但現在不一樣了，李承乾如果拜房玄齡為師的話，那情況可比安插幾個人要強太多了。
“殿下，希望你以後能嚴於律己，好好做人！”房玄齡忽然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李承乾連忙道：“學生明白了。”
“嗯！”房玄齡笑著道：“我的老師，名字叫王通，號文中子，是前隋有名的文人學士。”
王通…李承乾聽過他的名號，以後的《三字經》中似乎還提到他，甚至將他跟“荀子、揚子，老子、莊子”並稱為五子。
他雖然沒入官場，但在文壇中的地位，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房玄齡還沒有從政的時候，就去找王通，問他幾個問題。
第一個就是身為臣子該怎麽去侍奉君主，去為君主服務。
文中子回答他說：“無私，為國工作，為君主工作，你首先要無私。”
房玄齡再問他，“怎麽去指揮人，去用人。”
文中子跟他說，“無偏，你不能偏袒這個，偏袒那個，偏了人家不聽你的。”
房玄齡又再問，“如何讓這個社會大家能齊心協力，一條心。”
文中子說，“要正其心，要正，正己之後，方能正他人，隻要大家都正心，那就是一條心。”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房玄齡一直深深記得這幾句話，雖然王通未真正收他為學生，不過房玄齡卻一直以他的學生自居。
而且這王通還有一個更加深層的身份。
幾年之後，他就會有個孫子，而那個孫子，便是初唐四傑之一的王勃。
就是那個寫下《滕王閣序》以及“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的王勃。
“哎呀，時間不早了，老夫突然有些困倦，想睡覺了…”
房玄齡說著，還像模像樣的伸了個懶腰。
褚遂良幾人紛紛站起身，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承乾之後，才相繼離去。
直到此刻，他們才發覺自己可能當了一回工具人，房玄齡請他們來府中做客，或許並不是真心想請他們吃飯，而是想讓他們來做一個見證罷了。
當工具人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見褚遂良他們都起身離開，李承乾也站起身，拱手道：“老師，學生也告辭了。”
“等會兒。”房玄齡淡淡的說道：“承乾，作為你的老師，老夫得提醒你一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真正的智者，從來不是鋒芒畢露，而是內斂。”
李承乾心中一凜，“學生知道了。”
房玄齡走到他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後在黔州，一定要時刻為百姓著想，老夫雖然沒教你什麽，但隻要你不犯錯，老夫便保你無事！”
李承乾恭敬道：“多謝老師。”
“哈哈，說實話，以你的才能，老夫當你的老師是高攀了，也多謝殿下能同意，否則老夫在褚遂良他們麵前怕是很難下台！”房玄齡笑著道。
“哪裏，能拜房伯伯為老師，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得了，你小子也別拍馬屁，快回去吧，這段日子在長安好好玩玩，過幾天回黔州，就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了。”
“學生明白！”
李承乾點了點頭，然後便轉身離開。
房玄齡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中光芒閃爍不定。
在原地立了一會兒，他才出了梁國公府，往太極宮而去。
甘露殿中，李世民正在處理奏折。
他馬上就要禦駕親征，雖然有兩位皇子和朝臣監國，不過在他離開之前，肯定要先把目前堆積的國事處理好。
“陛下，梁大人來了。”
殿外忽然響起宦官的聲音。
李世民目光依舊放在奏折上麵，輕聲道：“讓他進來吧。”
等房玄齡進來之後，李世民才放下奏折，笑嗬嗬道：“玄齡，你來啦，快請坐。”
房玄齡端坐在李世民麵前一個軟榻上麵，說道：“陛下，臣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收黔王殿下為學生了。”
“嗯…”
李世民點點頭，見房玄齡臉色有些不解，他才笑著道：“你是不是疑惑，朕為何要讓你收承乾為學生？”
房玄齡抿了抿嘴，卻是沒再說話。
李世民歎了口氣，目光看著地麵，怔怔愣神，“朕決定，等東征回來之後，就立魏王泰為太子。”
聽到這話，房玄齡身子震了震，但依舊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
現在他總算明白，為何陛下要讓自己收李承乾為學生。
李泰和李承乾之間的恩怨最深，而現在李世民又決定立李泰為太子。
若是李泰登基，那肯定會找李承乾的麻煩，李世民不希望見到這個局麵，於是才會讓房玄齡收李承乾為學生。
“玄齡，朕老了，以後這大唐的江山，遲早都會是年輕人的，隻是希望，他們能繼續延續這大好江山，決不可禍國殃民啊！”
房玄齡抬頭看著他，他才發現，這位縱橫天下的天可汗，此刻也不過是一位雙鬢斑白的老人罷了。
而他極力想要東征，或許隻是想為後人，留下一個更加安定繁榮的江山罷了。
“陛下，臣必力竭之！”
房玄齡說著，就朝拱手朝李世民深深鞠了一躬。
李世民激動地抓住他的雙手，感動道：“玄齡，朕有你，當真是朕之幸啊！”
“陛下！”
“玄齡！”
兩人緊緊握著手，深情對視，氣氛慢慢往一個奇怪的方向發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