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深度體驗農耕之苦
(1987)7月24日星期五晴
已經進入酷暑,正午的太陽會很毒,很多農活得早上和下午去做。
我早早起床把牛牽到附近田坎邊、溪澗和邊坡吃草。
因為莊稼多,怕牛偷吃,一點都不敢分心,認真看管了兩個多小時,眼看熱氣漸起,便牽著牛回來了。
沒過多久,四哥也砍了一擔柴回來,渾身濕漉漉的。
白天,我和四哥開始一起創作,我草寫了一首詩歌《故鄉的小溪》,四哥寫了通訊報道《閃光的接力棒》,並要我幫忙修改。
晚飯後,我到徐文清(高考落榜,自由職業)家看望我們寨子未來的大學生。
文清和國清(高考落榜,自由職業)是叔伯姐妹,文清在辰溪讀高二,明年參加高考,國清在浦市鎮讀高一,後年參加高考。
我們寨子能否在近兩年出一兩個大學生,唯一的希望是看她倆。
文清告訴我寄給她的信被同學撕開了,因為撕信的同學有了解別人隱私的愛好,真可鄙!
在文清家,我對兩個來閑談的農民大談計劃生育,大談貧窮根源。
這兩個三十大幾的農民頻頻點頭表示對頭,說我到了大地方讀書,還是見多識廣,講話有水平。
其實,我也知道講起來沒什麽用處,但碰到機會總想說出來。
農村很多人明知道超生不利國家,也不利個人,卻偏偏要生,因為傳統習俗裏的多子多福禁錮著人們的頭腦。
(1987)7月25日星期六晴
雖然我身無分文,卻還是跟在四哥後麵去鎮上趕集,因為我要寄一本書給伍雯月同學,放假前我答應借給她的。
到了集上,碰到呂誌紅,便一起陪四哥去信用社取1.6元稿費。
因為呂誌紅是小學老師,有工資,所以四哥想“敲竹杠”到館子吃飯;無奈呂誌紅說隻有五元錢了,而且後天還要去我大哥那裏做生意。
寄完了書,看到外麵太陽實在太大,我和呂誌紅打算回去,但四哥不願意,於是,我和呂誌紅先走了。
經過呂誌紅寨子,他邀請我去他家躲太陽,等待日頭落山再回去。
在呂誌紅家吃了晚飯,臨告辭時,我告訴呂誌紅後天去我大哥那裏帶上我,他答應了。
(1987)7月26日星期日晴
二哥家今天收割稻穀,因為勞力不夠,他要我一起去幫忙。
很久沒有幹這種高強度的農活,更何況是烈日暴曬之下;幾道最耗費體力的工序,我隻淺嚐輒止。
我先是參與割禾,一手緊緊抓住稻穀,一手拿鐮刀用力割起,再一小堆一小堆碼放。
彎腰割了一陣,我腳麻腰酸,於是,拿起堆放的小捆稻穀甩開膀子摔打進穀桶,這就更是力氣活了,不一會兒,雙手開始不聽使喚,隻好又去捆穀草垛子。
堅持了上午和中午,光滑白嫩的雙手沾滿了稻穀的碎屑和灰塵而變得粗糙,細小紅色傷痕更是布滿手掌。
下午,我躺在堂屋的涼席上休息,已經上不起工了。
黃昏,我借了一輛單車到呂誌紅家確定出發時間,他說後天走。
(1987)7月27日星期一晴
農村一年中最忙的就是雙搶季節,因為人手不夠,隻能采取以工換工的方式。
今天,母親去著順哥家幫忙收割稻子,來換取下次我家收割所需勞力。
四哥勉強把牛屎糞擔完便睡覺休息,下午,他又給秧田打了一次農藥。
我的任務是把二哥家的濕穀子擔到外麵曬,來換取下次我家收割時的工。
連續兩天,真的是腰酸腿沉肩膀痛。
晚飯後,呂思梅來了,她邀四哥一起去麻陽歸還她大姐的單車。
這樣的行動,呂思梅的二姐看在眼裏,表示很不滿,寨子裏也是風言風語。
因為明天就要跟著呂誌紅出去做小生意,所以得把有些事告訴三哥一下,畢竟他在外工作,家裏情況不是十分了解。
尊敬的哥哥:
你好!小弟回家近十天,耳聞目睹的諸多事端,無一不留給我以無限的悲哀和感慨。
或許是知識層次增加了厚度,或許是思維結構發生了位移,總之,我愈來愈覺得世界的複雜和人性的可怕。
家庭是社會的縮影,透過家庭的生活內幕,我們可以一葉而知秋,大致了解社會發展變化的脈絡與規律。
雖然我每次在家呆的時間不是很長,但基本感受卻是相當直接和真實。
母親已經年過半百,這個你應該是知道的,但你是否清楚一個五十大幾的老婦人還要象青年人一樣地起早貪黑地勞作呢?
每天天未亮就起床,煮飯、喂豬、洗衣、砍柴、鋤草、割豬草、背豬糞等等一整天,很少有休息日。
長期超負荷的勞動,母親患了“坐骨神經痛”的毛病;母親不說,五個兒子也沒有一個人知曉,就是知曉了,可能也不會上心。
前不久,母親實在堅持不住,又怕增加我們負擔和擔心,她便說去貴州銅仁她姐姐那裏做人情,悄悄在那邊進行治療和休養。
母親本打算在那邊找一份輕鬆一點的門路做,你卻不知情,報信硬要她回來,說母親久不回來,家就不像家了,母親無奈隻好回來。
在家裏,四哥作為一個部隊呆了三四年的退伍軍人,一整天忙於找工作和寫文章,對農活肯定難以上心,母親繼續承擔其中的大部分。
由於找工作、抽煙等等,四哥開支也大,不可避免與母親經常拌嘴。
四哥的女友呂思梅很可能會成為合同工,到時他倆的關係就懸了;當物質和精神雙重打擊四哥,他受得了嗎?
我清楚地記得有天晚上,四哥既象自言自語,又象是對我說:“假如工作找不到,呂思梅也丟棄我,那麽,我的人生之路就走到盡頭了!”
三哥,我好擔心,你能否盡全力為四哥找份工作,哪怕民辦教師也行。
關於母親的問題,我不想多說了,每天看著她,我都不知道怎麽寬慰,當初為什麽我不是女兒身呢?
母親勞累了大半輩子,至今還穿著襤褸的衣服,整天艱苦勞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到解脫?
至於我,因為長期在外讀書,已經失去強勞動的能力,隻能做力所能及的農活。
明天,我將啟程去外麵闖蕩,爭取弄點錢回來做下期學費。
另外,我已草寫了七八首詩歌,農村豐富的題材極大地擴充了我的視野,我不用為才思枯竭而發愁了。
最後,祝生活順心如意!
代向嫂子問好!
愚弟
87.7.27
(1987)7月28日星期二陰(下午雨)
今天,輪到我家收割早稻,曾得到我家幫忙的各戶也出了相應的勞力。
本來已經準備好了同呂誌紅一起去吉首做生意,不料教育局臨時通知小學老師培訓,呂誌紅請不了假,計劃隻好泡湯。
想到今天收割稻穀勞力緊張,我便邀前來報信的呂誌忠一起到我家責任田幫忙,呂誌忠不好推辭,便答應了。
我倆趕到責任田時,稻穀已經收割了將近三分之二,我和呂誌忠挽起褲腳和衣袖一齊上陣,堅持了一個小時完成任務,直累得大汗淋漓。
雙搶季節,農民的辛苦程度是不能用語言來描述的。
解放快四十年了,農民還在“臉朝黃土背朝天”,用原始的耕作方式勞動,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實現農業機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