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餘生無你,隻悲不喜
“醫生是人不是神,沒有辦法挽救所有人,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最後他向季末深深的鞠了一躬就離開了,季末四肢發冷,僵硬的癱瘓在地上,她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看不到了,睜著大大的眼睛空洞的看著手術室的方向
“末末”
陳晨抱著她,努力的想要安慰她,但此時的語言是多麽的蒼白無力,她隻能無助的抱著她,緊緊的抱著她
“天呐,誰來救救我們”她絕望的在心裏祈盼著,旁邊站著的幾個穿著警察製服的人,他們身上還染著大片的血跡,個個狼狽不堪,他們個個麵露悲色,其中一個稍微年長一點的男子正顫抖著手想要點煙,但卻怎麽也打不著火,站在他左側的是一名穿著檢察官製服的男子,該名男子也是一身的狼狽,隻見他的臉上手上,裸露出來的皮膚裏都是鞭痕和淤青,尤其是臉上的傷最為明顯恐怖,仿佛就是一個從槍林彈雨裏挖出來的人一般,他此刻抿著嘴低著頭定定的站著,雙手握成拳死死的握緊著,青筋暴起,看的出來他正在努力的隱忍著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那名年長的男子哭喊著就要向牆壁撞去,眾人紛紛上前製止了他自殘的行為,年輕的警察看著這一幕,明明平日裏都是硬漢,現在卻都流下了眼淚
“春哥,你現在自責有什麽用,北哥他都已經···”一男子出聲說道,隻是還沒將話說完就忍不住哭出了聲
“嫂子,我對不住你”
那名叫春哥的人猛的跪在季末的麵前,其他人見狀紛紛不忍的別過了頭
“嫂子,對不起,對不起”他淚水漣漣的向季末一下又一下磕著頭,但奈何季末已經失了魂,根本聽不進任何人說道話,甚至看不見任何人,她就那麽呆呆的坐在地板上,不論陳晨在邊上怎麽叫喚都無法得到一句回應
而在走廊的角落,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正看著眼前的這群人,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她滿臉淚水的看著那個脆弱蒼白的女人,她和她一樣,滿臉絕望的看著手術室的方向
“末末,去看他最後一眼吧末末”陳晨哭著哀求她,可是季末始終沒能給出一點反應,她不知該怎麽辦,無助的隻能一次又一次的呼喚著她的名字
“季末,你給我醒醒”她大喊著用力的搖晃著她的身體,卻不想季末順著她的臂力就暈了過去
“末末”她驚慌失措的喊著
“醫生?醫生?有人暈倒了,快來人”一名男子焦急的喊著,很快,醫生和護士聞聲趕過來,他們快速的把季末抱上病床,陳晨跟在身邊,一直緊緊的握著她的手陪同著
季末就這樣看著他們將那個季末推走了,她還是站在角落不動,慢慢的,她抬起腳向手術室裏走去
手術室裏,韓遇怔怔的看著手術床上那個麵目全非的人,他在想,那是誰?那絕對不是高北北,他壓根不敢相信那是他,那麽俊朗的一個人,那麽高大的一個人,可現在躺在上麵的,卻是身形腫脹的猶如怪物一般龐大,他根本無法想象他到底經曆了什麽,不過是一個晚上而已,昨天晚上他們還坐在一起慶祝他要當爸爸了,他才剛結婚一個月,他還沒看到孩子的出生,明明···明明昨晚他們還在暢聊人生···
他不能接受,也拒絕接受,不知站了多久,他努力克製著自己顫抖的手上前去掀開白布,印入他眼簾的這副軀體,四肢水腫不說,不,準確的說是三肢,因為他缺了一條右腿,胸口上是一個大大的窟窿,能放的下他完整的一個拳頭,而小腹上是被尖刀刺出的一個個血洞
“1,2,3,4,5,6,7···”他一個個刀口認真的數著
一共五十個尖刀刺出的傷口,傷口裏麵還殘留有碎肉,可以想象施暴者當時不但是將刀捅進去這麽簡單,還在捅進去的同時轉動著刀柄,所以裏麵的碎肉才明顯的不能再明顯,而他左手上的五根手指已經全都被切斷,無法想象他當時該有多麽的痛苦和絕望,看到這裏的韓遇已經抑製不住自己的悲慟,他跪坐在地上哭的淒厲,他不敢相信自己從小到大的兄弟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他的身後,季末捂著嘴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副軀體,她不敢相信,無法相信那就是她的愛人,天呐···那怎麽能是她的高北北呢?季末哭喊著上前
“不,不,不不不不”她在床前伸出手想要擁住他,可手卻穿過了眼前人的身體,她接觸到的隻是一片空氣
“不,不,我不要,不···”她哭著喊著,小小的身板努力的,奮力的一次次想要抱住他,可事實卻是一次都沒有成功,擋在她前麵的是一道無形的壁壘
她的高北北啊,那是她的高北北啊,可她最後卻連個擁抱都給不了他,季末一次次的掙紮著,一次又一次的看著自己的手從他的身體穿過,她絕望,崩潰的哭著,她從來不知道他走的是這麽的痛苦
“我不要啊啊啊啊!!!!不要···”她雙手抱著頭扯著自己的頭發痛苦的呐喊著,天呐,為什麽要這麽對他,為什麽要對他這麽殘忍
上輩子連最後一眼都沒有見到的他啊,季末滿臉淚水看著他身上的每一個傷口,每一刀都像是捅進了她的身體,他該有多痛啊她想,萬箭穿心般的疼痛席卷了她全身,那是她的命啊,那是她的愛人啊,卻是死的這麽的淒慘,這麽的淒涼,讓她怎麽能接受,如何能接受啊
“呼~呼~,哥~哥哥~”最後她站在他的左手邊上,努力的踮起腳,對著那缺了五根手指的左手呼著氣
“哥哥~嗚~~~呼~呼~~”她一邊哭著一邊呼著,好像這樣就能減輕他的疼痛似的,她再看看他缺失了的右腿,就這麽看著,仿佛哭都不會哭了
“哥哥乖,哥哥不痛了···”她自言自語的說著
“哥哥不會痛了,哥哥不痛哦”她對著那張辨認不出五官的臉安撫著說道,隨後她努力的踮起腳,將自己的臉虛貼在高北北的臉上,輕輕的閉上眼睛
“我的愛人啊···”任何語言此刻都太過蒼白,她臉上滑落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停的滾落,滾落再滾落···
季末一直在手術室裏靜靜的陪著,直到醫院的人進來將人推走她也一路跟著,她看著韓遇給他換上了警服,看著陳晨替他收拾好麵容,最後她看著自己的愛人就這樣被推進了火爐,看著火爐裏麵燃燒了她的整個生命,整個人生。
就這樣,小小的季末站在上輩子的季末身側,神情麻木的聽著眼前警官的解釋
“季末同誌,對於高北北同誌的犧牲,我們深表遺憾和哀傷,警局裏,組織上都對高北北同誌的犧牲奉於最高的敬意,作為一名緝毒警察,永遠與死亡危險同行,請您節哀,對於高北北同誌無法公開葬禮也不能立碑,我們深表歉意,但這是出於對您和家人朋友的保護,望您能理解”說完後,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對著她敬了個軍禮就都散了
季末接過牌位,一聲不吭的朝外走去,警局外麵等著她的是韓遇和陳晨,他們陪著她一起回了家,陳晨想要安慰她,卻無從開口,韓遇對她搖了搖頭,此時的他們都沉浸在失去至親的沉痛的氛圍裏,不知何年何月才會走出
季末一路跟隨著他們回了家,看著曾經的家,她紅腫的眼睛裏再次蓄滿了淚水,她走過客廳,走過臥室,走過廚房,走過陽台,走過每一處有他們相處痕跡的位置,最後,她回到了臥室,她想起了高北北最喜歡有事沒事就把她往臥室裏帶,她還記的那一天,她向他宣布
“我懷孕了”她開心的來到他身邊告訴他這個好消息,正在舉著啞鈴的他一下子就傻掉了,季末放輕呼吸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犯傻的模樣,就怕他一個不小心,把啞鈴隨手一扔
結果,她的擔心多餘了,她將懷孕那兩個字說出口後,對方雖然傻了一會兒,但並沒有做出什麽過激行為,隻見他輕手輕腳的把啞鈴放下,然後越過季末向陽台走去,季末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平靜的樣子,她有點鬱悶有點奇怪
而高北北拿出手機撥通了韓遇的電話:“韓遇,我老婆懷孕了”
“哦?恭喜恭喜”那頭的韓遇先是驚訝了一下,隨後便也開心的向他祝賀,隻是
“謝謝,那個近期就不要約我了”他平靜的說,那頭的韓遇覺得奇怪,這邊的季末也奇怪,正想開口問為什麽,就聽見他賤嗖嗖的說
“你不懂,我是個有家庭的人,現在又是要當父親的人,我很忙”他的口吻裏漸漸生出了得意的語氣
“你還沒結婚吧?”他又問
“嘖,看我這記性,嘖嘖,你都沒結婚呢,你是
不會懂的”他狀似煩惱的說著
電話那頭的韓遇明白了他的意思:“臭小子,感情是炫耀來著,切”,毫不客氣的掛斷了電話
高北北挑挑眉,季末上前剛想出聲,卻又見他撥出了下一個號碼,她搖了搖頭,原來反應是在這,便沒有理他,好笑的坐在搖椅上看他想要幹嘛了
於是乎,整整一個白天的時間裏,高北北都在打電話向人炫耀自己當爸的消息,那一天,他給所有認識的人通通都打了個遍
季末好笑又無奈的看著他,等他打完電話時天都已經快黑了,這才來到季末的身邊,將她攬進懷裏:“老婆,謝謝你”
多美好的日子啊,季末流著淚回憶,可現在,偏偏什麽都沒有了,她連他的骨血都沒能留住,想到此處,她再次痛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