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笨小蓮
陳昇到烏山以後，問的第一句話就是：這附近有沒有寺廟，問的本地的夥計有些發懵。
這也難怪，誰能想到初來乍到的本家少爺竟然對佛家感興趣，問題一出口就是關於這個，不過這個世界佛道盛旺，多一個陳昇也不奇怪。
夥計連忙答道：“有的，九裏外有個烏山寺，聽說名聲不小。”
“烏山寺。”
陳昇點頭，心裏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
於成輝是雷厲風行的人，在剛到烏山的第一天就領著陳昇粗略遊覽了陳家在烏山的幾處店鋪，預先給陳昇講了個大概，讓他心裏有數。
“這次來烏山的目的是為了應對戴家的阻擊，讓陳家的產業在這裏可以立足。”
於成輝定下了基調。
可以說這次行動是開疆拓土了，陳家雖是商業大家，但也隻是特定一片區域的土霸王，真要讓現在的陳家更上一層樓，還得走出去。
一行人幾番周轉，在看完了最後一個店鋪後，陳昇突然在一片露天的水池旁停下。
於成輝轉頭看了眼陳昇，笑著介紹：
“這裏是一片蓮池，現在正值秋冬之際，蕭索凋敝了些，不過來年夏天便又是一番風景，接天蓮碧，映日荷紅，倒也別有風味。”
於成輝做正事一板一眼，私底下卻是平易近人，願意和大家隨性的聊聊天。
陳昇聽著於掌櫃的介紹，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池塘，忽然問道：“這處蓮池有名字嗎？”
“這倒沒有，是今年春天才剛剛開采出來的。”
“於叔，買下這處地吧。”
於掌櫃詫異的看了一眼神色認真的陳昇，然後想到了什麽，眼裏帶上了些許笑意：“好的，少爺。”
雖然陳昇隻是老夫人派來跟著學習的，但少爺畢竟是少爺，還是有些話語權的，老夫人也私底下讓於掌櫃稍微照顧下陳昇，隻要不是很過分的要求，都可以視情況滿足。
這塊地也算不上是寸土寸金，買下就買下了，更何況，於成輝懂得陳昇更深層次的意義——
當然是和蘇都的那個小丫頭有關係了，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好到連於成輝都有所耳聞。
聽到於成輝應了下來，陳昇的心情明顯好了不少，交談也熱烈了許多，讓一旁的於成輝不得不感慨青春無限好。
“少爺打算給這蓮池取什麽名字？”
“陳昇池如何？”
看到眾人一臉吃驚不解，陳昇笑著擺擺手：“開個玩笑。”
隨後陳昇頓了頓，正了正頭上戴的錦帽，才說道：“叫心同池吧。”
眾人麵麵相覷，不甚理解，隻有本家來的於成輝心底跟個明鏡似的，不過他沒說出來，笑得像個老父親。
陳昇自然不會多嘴去解釋，看見於成輝會心的笑，他便也跟著笑，隻是笑得有些靦腆，不似往常在眾人前的鋒芒畢露。
再剛硬的人，心中都會有一個柔軟的地方。
至於為什麽叫心同池。
名蓮自可念，況複兩心同。
這就是心同池的由來之處，大意便是：這樣的蓮花必然會相互思念，更何況它們的心是在一起的。
這對陳昇極為受用，甚至第一次接觸這句詩時，認為這根本就是為他和小蓮量身定做的。
此後他也一發不可收拾，開始在意關於“蓮花”的詩句，就像在意哪裏有寺廟一樣，已經成了下意識的行為。
有點矯情，不過陳昇喜歡，因為像現在在烏山這樣，他到一個地方，就可以聯係到小蓮的點點滴滴，而不至於在客鄉遭受孤獨陌生的啃噬。
有寄托總是好事，這會讓他覺得充實。
而這次的烏山行，陳昇也在努力的學習曆練，在盡量的縮短歸家日期的同時，也有麻痹自己的意思。
盡管他和小蓮的感情深厚，但既然出來了，就應該做這個時期該做的事，所以隻得壓抑心中的念望，投身於繁忙的奔波中。
他分得清主次。
陳昇知道，所有的兒女情長都是在現實利益充足的情況下才能滿足的，沒有穩定的物質支撐，情感很難健康的發展下去。
或許小蓮不介意，她一直傻乎乎的，覺得隻要能和少爺呆在一起，就算是貧窮也能笑著接受，但是他介意。
無關其他，這隻是一個男人最基本的擔當，同時這也是他想要扛起陳家的原因之一。
這個少年格外的清醒，有著超越同齡人的智慧，他很清楚他需要什麽，也懂得自己去奮鬥和爭取，在稚嫩的外表下，跳動著一顆勇敢向上的心。
隻是偶爾在夜深人靜時，早慧的少年也會拿著女孩送的香囊，望著天上的月亮，讓這顆心跳的更加綿延，溫柔。
……
所以，給小蓮的禮物就是在烏山寺買的，經身邊的香客大媽極力推薦，陳昇買了一個香囊，正好和小蓮送他的配配對。
效果自然非同凡響。
當陳昇拿出香囊，跟小蓮說是烏山寺裏開過光的時候，小蓮看著那製作精良的香囊，杏眼裏都是亮晶晶的。
“烏山寺！”
小蓮驚呼一聲，旋即興奮的說道：“小蓮聽過，小蓮聽過，聽說那裏的香囊很有名的，都很靈驗的。對了！小蓮真笨，烏山寺烏山寺，本來就應該在烏山的，小蓮竟然現在才想到。”
說著說著，小蓮又有些低落：“本來小蓮是想給少爺買一個烏山寺的香囊的，但是聽王大娘說烏山寺離這裏很遠，迫不得已，小蓮隻能親手做了一個。那邊的香囊肯定比小蓮自己做的好多了，也更能保少爺平安。”
自己“粗製濫造”了四個星期才做出來的手工品，肯定比不上那些來路正大，精美細巧的正品，更別說日日夜夜都經受了佛光的洗滌與佛音的溫養，檔次一下子就被比了下去。
小蓮的失落來的很快，在自怨自艾的同時，甚至感覺到了自責與羞愧。
雖然這幾年來陳昇努力幫她走出陰影，她也確實開朗了許多，但或許是童年的陰影太大，又或者是現在身份上的懸殊，她一直處在兩人之中的最底端，卑微已經深入內心，無法改變。
小蓮低下頭，手指不安的搓揉著衣擺，不敢去看陳昇和他手上的香囊，鼻子酸酸的。
有那麽一瞬間，小蓮想掩麵逃離，但最後還是生生抑製住了。
她不想破壞這久別重逢的好氣氛，或者說，不想壞了陳昇的好心情。
哪怕是再怎麽難受，她也情願自己憋著。
突然，下巴被捏住向上抬，小蓮看到了陳昇近在咫尺的臉龐，然後秀發也被撩起，緊接著陳昇動作輕柔的，把香囊的繩線係在了她潔白的玉頸，且認真看著她已經有些霧氣的眼眸，說道：
“小蓮為什麽會這麽認為呢，少爺覺得小蓮送的才是最好的，這一針一線皆是小蓮的真情深意。相反少爺隻是貪圖了一時的便利，才會額外的從外麵買回來一個，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感受著指尖滑過自己脖子的觸感，那令人心安的溫度令小蓮心情稍微好了些，但她依然說道：
“可是……”
“沒有可是，難不成以為少爺是在騙小蓮嗎？”
陳昇看著小蓮的同時，小蓮也在看著陳昇，陳昇的眼睛幹淨又誠摯，後知後覺的，小丫頭率先想到的，卻是少爺原來已經長的這麽俊秀了.……
“小蓮你就是想太多了，少爺也知道小蓮因為一些原因變得有些內向，但為了少爺，小蓮就更應該自信點，不是嗎？少爺喜歡小蓮自信的樣子。”
其實千言萬語，都不及一句“為了少爺”和“少爺喜歡”。
小蓮起初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但一聽到這兩句，杏眼就漸漸開始亮了起來。
陳昇看著小蓮的變化，心裏苦澀。
他之前就說過，他並不是小蓮生活的唯一理由，她不該隻為他而活的，但矛盾的是，好像隻有這麽說，她才願意做出改變。
“小蓮會努力成為少爺喜歡的樣子的。”
憂傷來的快，去的也快，小蓮眉眼一彎，似是重新找到了動力，變得開朗起來。
“笨小蓮。”
陳昇輕聲說了一句，揉了揉小蓮的腦袋，小蓮眯著眼睛，享受著陳昇的撫摸，乖巧的像隻小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