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人間蘇州飲星枕月(一)
天啟風光十分,七分都在蘇州。
不同於袞州立城於水往來船隻穿梭,也不同於湘城起於湖中飛鳥笙歌,蘇州有春有萬紫千紅爭奇鬥妍,夏有十裏芙蓉錦鯉醉酒,秋有金桂飄香紅楓遍野,冬有紅梅傲骨細雪如絮,一年四時,四季景致,變幻萬千。
而與蘇州盛景齊名的,還有蘇州的才子佳人。
自天啟元年天域覆滅,修道式微,以蘇州為中心的文學圈興起,久而久之,出現了數不清的文人墨客,留下了無數膾炙人口的詩詞歌賦。
隨著文學興起的,還有歌舞戲說,其中歌舞以旖旎河為首,戲說則尊平津台為上。而這其中,旖旎多絕色,平津生浪客。後又因七星樓將每三年的弟子選拔賽場設在了平津台,平津台便幾乎成為眾多小世家日常鬥法的擂台。
至於七星樓,更是一大奇觀。
一座七層高樓,立於漣水湖畔千年,進有一張八卦儀,明辨凶吉測天時,退有一本千陣譜,虛實生死險象環生,再有飲月枕加持,讓它至今仍舊占據五行八卦兵家法陣之首,彌久不衰。
四時風光溺珠璣,千丈旖旎銷魂骨。七星枕月穩龍脈,平津鳴鼓蕩君心——說的,便是蘇州。
隻要旖旎河歌舞依舊,平津台戲說依然,天啟便能安穩。這話說的也是蘇州。
從湘城到蘇州,馬車也不過三日路程,他們這一路倒是有幾分遊山玩水的味道。有了卿幼這麽個仙王境的靈修在身邊,黎曳倒是在沒有有感受到周圍有魂靈的氣息,睡得好吃得好,氣色絕佳,眼中精光四溢,越發顯得像是壁畫上的金童。
“那如今,七星樓的樓主是誰?”卿幼看著出了湘州之後顯得格外活躍的黎曳,配合地問道。
“月沉,如今大家都稱他是‘月大人’。”黎曳搖頭晃腦,話語之間顯出一些神秘。
“為何?”卿幼樂得寵他,一邊一本正經地問,一邊將藥膳熬成的糖塊塞進他嘴裏。
“這個糖不甜~”
“你吃不吃?”
“吃吃吃……”
燕熾在馬車外頭趕馬,聽著裏頭的談話,難得眼中有些猶豫和沉重——如今這權皇轉世這般喜歡小少爺,日後魔君怕是會傷她的心罷。
也不知道魔君打算何時駕臨永安,如若來得再晚一些,怕是到時候局麵會不好看……
恰是四月,柳絮已經開始在蘇州城中飄蕩,行走在街道上的男子皆冠,女子戴著輕薄的頭巾,以免柳絮粘發難易清理。
卿幼剛從馬車**來就打了個噴嚏。
“阿幼也去買個頭巾好不好?”黎曳牽著她的手,“阿幼這麽好看,戴頭巾肯定也很漂亮。”他眼中亮晶晶的全是期待。
走出來的客棧小二哥看他們這模樣,也奉勸道:“三位客官,若是初到蘇州,這柳絮紛飛四月天,還真的要遮一遮,柳絮過敏可就不好了。”
三人將馬車交給小二,定了房間之後,便去了最近的成衣鋪。
“聽說那旖旎河的花魁娘子棲梧最近又出了一個柳絮妝,那款頭巾可好看了,快走,去玩了可要被搶沒了!”
“誒呀我說,棲梧那是長得美,人家怎麽打扮都好看!咱們……”
“你這樣不行,要跟不上潮流了!明天月大人可是會出現在平津台!不打扮得漂亮一點,如何能得他一眼青睞?”
黎曳聽著周圍建部匆忙的女子的議論聲,拉住卿幼就跑起來,“快點兒阿幼!你沒聽她們說去晚了可就沒有了!燕熾!你快點去成衣鋪,別讓她們進去了!”
燕熾領命而去。
卿幼看他小短腿跑得辛苦,幹脆將人抱了起來,“你雲鬥閣都這麽闊氣的?買個衣裳都要專場嗎?”
“沒有!”黎曳一本正經地解釋,“在永安,我的衣裳都是燕熾按時更換的,我都不用去成衣鋪啊!誰知道在外麵買個衣裳還要搶的嗎?”
“你呀!”卿幼敲了敲他的額頭,實在不知道說什麽了。
說他可憐吧,無父無母自小過得艱辛孤苦,確實可憐,但他衣食不缺,住行都有人包攬,比這世上太多孩子幸運了不知幾何。
他兩到成衣鋪的時候,燕熾橫著一柄劍像是一尊門神站在門口,任憑周圍聚著的女子你一言我一語地抗議,他自巋然不動。
“少爺、小姐!”
隨著他喊著一聲,所有人紛紛朝後看去。
“阿嚏!”卿幼再次掩嘴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
“你們剛來蘇州吧?快快快!快進去,這蘇州的四月天可不是人人都能消受的!”女子們讓出一條狹小的通道讓她們呢先進了成衣鋪。
燕熾這才收了劍,放那些女子進去。
黎曳一進店,直接指著一套青花瓷色的套裝,“阿幼,這個這個!”
等卿幼放下他,進到裏間換衣裳,他在外頭一下子就被圍住了。
“哎呦***,你是誰家的小孩兒啊?姐姐家裏有個小妹妹,跟你年歲相仿,跟你結個親好不好呀?”
“***幾歲啦?這模樣生的真是羨慕人。”
黎曳坐在那裏,垂著嘴角,任由她們嘰嘰喳喳就是一句話都不回,直到有人說了一句:“***,你姐姐年歲幾何啊?給她說個親好不好呀?”
他瞬間就炸毛了,“不行!”
看他鼓著奶膘,捏著拳頭,一副生氣的河豚模樣,更是正中那些那些女子的心,一個個地簡直想把他拐回家。
“為什麽?你姐姐遲早都要嫁人啊。”
“就是呀,長幼有序,隻有你姐姐嫁人了,你才能娶媳婦兒哦!”
“才不會!阿幼不會嫁人的!”黎曳狠狠瞪著她們反駁。
燕熾在一旁幸災樂禍。
這小主子在永安的時候,一派少年老成的沉穩模樣,怎麽被卿幼寵了這些時日,反倒越來越像是普通的小朋友了。不過,這模樣難得一見,他倒不介意再多看幾回。畢竟,難得啊!
“我才不會讓阿幼嫁人!你們誰都別想!她是我的!”
卿幼掀開簾子出來就聽到這麽一句話,愣在了當場,這小孩兒,說什麽呢!
“哇哦~姑娘你真是太美了,比旖旎河的花魁還美。”
她的氣質本就清冷,這身藍色衣裝將那種清冷和神秘的氣質揉和得恰到好處,尤其是隨著頭巾綴在眉宇間的眉心墜,簡直神來之筆,讓她既如同天邊明月光輝燦爛卻不可攀摘。
“阿幼!”黎曳當即如同一顆小炮彈一樣紮了過去,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她懷裏,撇著嘴角拉過垂下的頭巾,就掩住了她下半張臉。
“怎麽啦~”卿幼看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又看了看周圍掩唇而笑的眾多女孩子,聯想方才那一句“她是我的”,大致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這小家夥,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占有欲,聽不得半句她會離開的話,要是這話從別人嘴裏說出來,他就跟點燃的炮仗一樣,那要是從卿幼嘴裏說出來,那估計要哭鼻子了。
“好啦,你別聽她們瞎說。我說話算數的。”
“恩。”黎曳點點頭,箍住她的脖子,朝著燕熾沒好氣道:“就這套,對了,把旁邊那兩套也包起來,結賬,走人。”
“等等~”卿幼抱著他,給他戴了一頂帽子,“燕熾,你也選兩頂。”
“這位姑娘,如果姑娘初來蘇州,老夫勸姑娘將這兩頂帷帽也帶上。柳絮過敏,可不單單會讓人打噴嚏,還可能讓眼睛發疼。”
還沒踏出成衣鋪的的門,黎曳就將帷帽扣在了卿幼頭上,然後滿意地點頭,枕在她肩頭,跟她分享同一頂帷帽下的空氣,再沒多說半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