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遴選君後太湖巨蟒(一)
卿幼習慣性醒來時候,是卯時一刻,天光初亮,永安城如同打盹的獸,此刻還在酣眠。
她隻覺得頭還是有些暈,周圍縈繞的淡淡香氣讓她以為滄曳還在身邊,心中一驚,環顧了四周,才看到掛在床頭的一個香囊,香氣從中傳出來,一陣陣,沁人心脾。
“主子,你醒啦。昨晚我帶回了阿月和阿月的父親,你看要不要先處置了?”愫練將紗幔朝著兩邊勾起,“昨晚你喝醉了,已經備下了熱水,主子先去沐浴吧。”
卿幼洗漱好出來的時候,愫練已經原原本本將阿月一事的前因後果稟告給她聽。
“主子先梳妝吧,阿月現在還沒有醒,你要是要去,也要等一會兒。”小緋從外頭進來,端著一個盤子,上頭放置的是一套午夜藍的衣裙和一套銀玉的頭冠步搖,“魔君送過來的,要不要這套?”
看著卿幼沉默不語,愫練笑道:“先梳頭吧,也不急在這時候選出來。”
卿幼的沉默不僅僅是因為想起來昨晚的一些事情,更因為她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像是有什麽不知名的東西,在慢慢蔓延侵占。
等她被愫練叫回神的時候,鏡子裏的那張臉讓她自己都覺得有些陌生。
“主子,穿哪一套?”
她看了看小緋手中滄曳送來的那套釵裙,又看了看愫練手中陽舜前兩天送過來的一套淺黃的衣裙,最後還是選了陽舜送過來的。
小緋明顯有些不高興,但還是很快將那套午夜藍的釵裙放進衣櫃,過來幫她將那些金釵步搖插進了發髻中。
“主子果然怎麽樣都好看。”打點完,小緋倒是先說出口這麽一句讚美。
等她用過早膳,愫練才帶著阿月和她的父親到了杏花樹下。
“大小姐!”阿月朝著卿幼拜下去,“多謝大小姐。”
“你想怎麽處置他?”卿幼伸手將她扶起,指了指一旁被堵著嘴綁著四肢一臉驚恐的男人。
“能不能借我一把刀?”阿月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母親被遺屍荒野、屍骨被野狼扯成了三十一塊……我要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分成三十一塊。”
男人被這番話嚇得連連後退,拚命搖頭,想要爬起來求饒,卻一次又一次地摔到地上,狼狽得像是醜角。
卿幼掀了掀黛眉,“他是你的父親,對你有生育之恩。”
“可他不曾盡過一天作為父親的責任!還害得母親慘死,難道我不能為母親報仇麽?”阿月紅了眼,身體都開始顫抖。
“報仇的方式多得是,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也多得是,沒必要髒了自己的手。”卿幼放下茶杯,“讓他說話。”
愫練立刻前去扯出了堵嘴布。
“饒命!小姐饒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饒了我這一回吧!”男人拚命地磕頭,涕泗橫流,見著卿幼不表態,轉而朝著阿月磕頭,“阿月!我再也不敢了!我是鬼迷心竅了!你看在我是父親的份兒上,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我有事問你。”卿幼站起身,一身淺黃的衣裙淡化了她身上的疏離,此時看著有些像是鄰家小姑娘那般親和無害。
“我……我一定說實話!一定說實話!!”
“第一,魔君在選護衛隊?何時何地?第二,教你修魔的人,什麽身份,如今在哪裏?”卿幼負手。從陽光中看向男人,像是九天的神女探下雲層有此一問。
“這……這我不能說!”男人閉上眼,視死如歸。
卿幼點點頭,“阿月,斷去他的經脈,打斷手腳,扔到城郊的破廟裏,讓他自生自滅。”
“慢著!”沈雲清從院外走進來,身邊還有一臉陰沉的陽舜。
愫練遞給阿月一把匕首,阿月卻在原地踟躕。
“姐姐,這可是阿月的父親,這天下哪有手刃生身父親的道理?阿月,你說是不是?”她看向阿月,“你既然回來了,作為貼身侍女,怎麽不先跟我報道,跑到了姐姐這裏?”
“你痊愈了?速度倒是挺快。”卿幼連眉尾都沒掀一下,“阿月既然是你的貼身侍女,怎麽會母親去世這種事,你都不知道?”然後她看向陽舜,“大殿下來的如此早,所為何事?”
沈雲清皺起眉,“阿月,你怎麽不跟我說?你說出來,我自然會幫你處理,何至於現在鬧成這樣的局麵?那姐姐,我就先將阿月和她父親帶回……”
“在我麵前發生的事,就在我麵前終了。”卿幼一揮手,落霞閣的院門自動關上。
“卿幼……”
“大殿下,你不知來龍去脈,無須多言,這件事如何選擇,全在阿月自己,外人無權幹涉。”卿幼直接打斷陽舜的話,然後對著沈雲清警告:“你也一樣。”
沈雲清內心對她還是有些懼怕,此刻被她一盯,不由得退了兩步,縮到了陽舜身後。
阿月接過匕首,在男人驚恐的眼中,朝著他的左手手腕紮下去,“這一刀,是因為你平日毆打我母親,從未將她當成妻子尊重扶持。”
“啊!!”男人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
鮮血濺在了她的臉上,她眼中落下一滴淚,跪行到他的左腿旁,再次狠狠紮了下去,“這一刀,是因為你為了去跟人學修道,將妹妹賣進了青樓,導致她十歲就跳樓身亡!”
“啊!!!”
“這一刀,是因為你在母親重病時,硬是要帶她進永安城來找你的師父,導致她在半途病逝!”
“這一刀,是因為母親死後,你拋屍荒野,讓她連一個全屍都沒有落下!!”
紮完這四刀,阿月衣襟染血,哭著笑出了聲,她抹去眼淚站起來,“從此我與你再無幹係!”
小緋將阿月帶下去換衣服,愫練手中魔氣湧動,朝著男人的氣海狠狠壓了下去,隻聽得一聲更加慘絕人寰的慘叫,男人疼暈了過去,然後她招過來門外的兩個家丁,當著是陽舜和沈雲清的麵,要他們將男人扔到城外的破廟,自生自滅。
“卿幼,你行事未免太過心狠手辣。”陽舜皺著眉責怪,“你是未來的太子妃,要以仁德……”
“大殿下,你還不是太子,我既然是太子妃,要教訓也需是太子。”卿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陽舜瞬間陰沉了臉色。
“姐姐,你說話未免太過分了些,就算大殿下不是太子,你方才行事,是個人都會覺得……”
卿幼提了提自己的裙角,看到了沾在裙角的一小片血跡,皺起了眉,然後冷笑一聲,“你去大街上喊,打妻子,賣女兒,殺妻拋屍,看看有沒有人說值得寬恕。”
“主子。”愫練安排好回來,“主子的裙角沾了血……”
“去換掉吧。”她轉身,然後像是想起什麽有停步轉身,“哦對了,阿月這個侍女,你還要嗎?”
沈雲清想起剛才阿月捅自己父親的冷毒眼神,想起了夢中找自己報仇的孫紅悠,不由覺得一股冷氣從腳後跟升到了頭頂,連忙搖搖頭。
“那她從今日起,調到落霞院。對了,大殿下這麽早來,所為何事?”
“接你進宮。你與皇室一同出發去太湖。”
“那就請大殿下稍等一下片刻了。”
卿幼再次出來的時候,換了一聲午夜藍的長裙和銀玉的頭冠步搖。
如果方才一身黃衣的她,讓人覺得是鄰家少女,雖然有些清冷,好歹還能靠近。那麽這一身,就直接放大了她身上的疏離和冷清,仿佛月宮的神女,可遠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