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巧合
趙仁光額頭上的冷汗往下流淌,整個身子都似從水裏撈出一般,濕淋淋的,尤其是此時肚子翻江倒,幾乎要了人命。
五官都已經猙獰到這個程度了,還死堅持著。
縣太爺深吐口氣。
原先板上釘釘的案子,在這個小娘子到來後,局勢就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鬧哄哄聲音無孔不入,百姓的懷疑竊語又接連不斷,一個個,全然都在藐視公堂。
把他這當菜場,還興討價還價嗎!
“書生,我最後再問你們一次,真的要不追究?這事就要這麽過去?”
“是!”
大家異口同聲道。
“好……”
既然存心要掩護,那他樂的清閑,不過為了維護官威,收取點小錢之外,還要讓他們吃點皮肉苦!
“既然這樣,那就打十個大板子,罰錢三兩,各自領罰去吧。”
姚蟬將一切都聽了進去,視線環顧了一圈,將個人心思各攬眼底,不過,這些人為何會護著她,是因為鄔易?但他們怎麽知道她跟鄔易的關係?
凝神不解時,跟為首的書生視線對上,他痛到萎靡,卻依舊恭敬的朝自己頷首。
這張麵孔……
過往一切重現腦海。
原來是那日送鄔易去書院讀書時,結下來的善緣。
他們出爾反爾為了什麽,她總算知道了,輕輕歎了口氣,“你們不必如此呀……”
真的不必要維護她,委屈到這份上。
呼吸間,姚蟬心中已經有了決斷,麵向縣太爺恭敬道,“冰粥自我這而出出了差錯,我難辭其咎,跟這兩位嫂子以及書院的這些書生沒有關係……”
縣太爺眯著眼,這就對了嘛,你出麵承認,既省了我事,又不得罪書生們,還能平息了百姓的怒氣,這是皆大歡喜啊,她能如此上道,也算聰慧。
思及此,他斂去神情,“這麽說你是承認有罪了?”
李家管事的,急的滿頭大汗,這怎麽能承認呢!
正猶豫要不要回去搬救兵,又否定了這個年頭,青山鎮往文泉鎮來回最快的也要倆時辰,等他帶人回來了,這事早就蓋棺定論了,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怎麽辦,怎麽辦!
慌張無措之際,看見幾丈開外一個喜滋滋的抱胸看熱鬧的熟臉,這不是三少爺的貼身小廝?
難道……
他愣怔的看向大堂。
“我沒承認”
清脆的,沒有遲疑的女聲回應。
縣太爺皺眉,他朝前伏了下身子,冷笑之後麵色發沉,到底是有官威的人,如今板起臉來,不怒自威,看著她,就跟看著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無賴一般。
“你不承認,你就沒罪了?你也說了,這些冰粥是出自你手,是,這些書生是包庇你,不願指證,但這次的受害者,可不止是這一些書生!
還有從別處來的客商,有人家的口供說辭,你還敢有什麽狡辯嗎!”
他高高在上慣了,猛不丁有一個人來挑戰,挑釁他的權威,他如何能輕易罷休?
這不,馬上讓人將那行商的人喊來。
就不信她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
秦長東從大堂內側走進來。
清瘦的身形,白色的麵皮,青色的胡渣,如果不是身上華貴的綾羅,世人完全不會將他跟客商聯係在一起,還以為他是哪家醉心於學問的大家。
男人上堂,先是跟縣太爺行禮。
作為商人,到這之後,少不得要打點一番,縣太爺收了他的好處,態度大好的朝他頷首,示意他站在旁側,等一個公道。
“那小娘子,你的狡辯是什麽?”
姚蟬抬頭道,“我隻相信,我家的冰粥,絕對沒有什麽不衛生的地方……”
出事的具體緣由她不清楚,但當務之急,卻不能承認這頂帽子,一旦罪名真的落實下來,懲罰是小,想翻身那才是遙不可及的事!
她不能因為想快些解決掉事情,就被戴上這麽一大頂的帽子。
她還不承認,還在強詞奪理。
這下,別說是縣太爺,就連那些百姓,都要笑死了,剛開始回答的這麽篤定,還真以為她有多大的籌碼。
現在隻是輕描淡寫的說出一句相信自己,這種開脫之話誰不會說,但會說頂個屁用啊。
縣太爺跟主薄遞去一個眼神,浪費的時間夠多了,早些斷案,早些把人打發走吧。
是啊,快些把這些人關到牢裏吧。
以後青山鎮就安全的多,他們也能恢複正常的生活。
“不……行啊!”
趙仁光等人捂著肚子,麵色猙獰道,“不行的!”
“荒唐!你們說不行就不行?報案的是你們,銷案也是你們,一個個讀書人,連禮義廉恥都忘了?這官府哪裏是你們玩過家家的地方!”
縣太爺厭煩了沒玩沒了的對峙。
“來啊,把他們給……”
鄔家本家兩個嫂子頹然的閉眼,果真還是過了這一劫,早就說了,這事不同以往,姚蟬不該摻和進來,偏偏她不聽話,跟著也跳了進來。
哎,難道是鄔家今年流年不利?
咋開春後,就難有順利的事啊。
也罷,先前已經掙了不少錢了,再說這事他們也就沒立場來責備姚蟬。
來吧,不管是有什麽懲罰,就盡管來吧。
“不行!”
另外一道洪亮的,因為過急而有點破音的男聲,從另外一側傳來。
鄔家倆嫂子,驚喜睜開眼,朝發聲處望去。
而這時被打斷的縣太爺,心中不快已然到達頂峰,又是誰,這又是誰說不行?
你算哪根蔥啊,你說什麽就得照辦啊!
“不行!”
男人又大聲重複了一遍。
迅速走到姚蟬身側,朝首座的父母官頷首,“先前,先前是我弄錯了,這件事,我不追究,還請青天大老爺,把這幾位放了……”
大殿內,鴉雀無聲。
就連先前那些紛紛要個說法,激動到不行的百姓們,此刻也靜默不語了。
這,這,連續兩次反轉,連續兩次打斷縣太爺的審判,這就連戲文,都不敢這麽演啊。
各方全都安靜下來,大家麵麵相覷,知道此時情況已經超出他們可控製範圍,倒一個個老實到,不敢開口,不敢言語。
姚蟬低垂的視線,先前隻覺這聲音有點耳熟,但又覺得自己想多了,就在對方接連兩次,又替自己開口說話,她也察覺到不對勁了。
抬頭,正巧同那男人打了照麵。
是挺麵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