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糖塊
姚青山不理他,鄔滿倉也知曉他們之間的恩怨,拱手致歉後去追鄔易他們。
“等等……”
他喊住了幾人,羞愧懊惱的對上大家不解以及不耐的眼神後,“你們,是在找青河吧,我,我……”
“你見他了?”鄔易提起幾分希望。
姚老頭臉色難看的很,動作很輕的點了點頭,瞞是瞞不住的,他把落水前跟落水後的事,一五一十的同他們說了,感受到如炬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
他打了自己一巴掌,“是我,是我害了他。”
姚青山瘋了似得將他推到在地,怒火中燒,“為什麽,為什麽被水衝走的不是你,你活著有什麽用?要是我二哥真的出事了,你還有臉活?”
鄔易攔住他,口氣生硬的問他,姚青河被水衝走是在什麽時辰,是在哪個位置被衝走的……
今夜,注定又是難以入眠的一晚。
…………
一晃三日過去,當初洪水肆虐的痕跡,也在逐漸散去。
她每天都在為二叔擔心,也有各種消息不斷地傳到她耳朵裏,可惜,心心念念的那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青山鎮或許是因為地勢原因,以及排水係統良好,並沒有受到多大的波及。
隻有沿河這一帶受損嚴重些,但因為水退去的迅速,除了財務跟莊稼損失的嚴重些外,並沒有太大的人員傷亡。
姚蟬所在的村子,一共衝走了三十多人,但因為各種際遇,被救或是被找回來的,就有二十多個。
算上二叔在內,全村失蹤的隻有七八個。
這些人的親屬,每天都會在村口守著,希望奇跡能出現,他們的家人能重新回來。
姚蟬亦如此。
她靠在自家大門邊,隱約聽見有歡呼聲傳來。
這又是哪家被衝走的人回來了吧?
長籲短歎的時候,門外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她猛地抬頭,撩起裙擺往外跑,難道這次回來的是二叔?
跑出門後,跟吳家的下人打了照麵,對方見到她笑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失望神色,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他麵帶慚愧的朝人作揖,“我家少爺說了,已經派人去附近村落找人了,有信了,一定第一時間來告知您。”
姚蟬無精打采的點點頭。
“辛苦了。”
為了成功找到二叔,她已經用上所有人脈,但凡是跟她有點交情的,全都幫她去找了。
可是姚青河就如同泥牛入海一般,任何的蹤跡都找不到。
鄔易先前還頂著書院催促的壓力,幫她找了幾天,但他缺的課程太多,如果再不回去,怕是要被書院勸退,他此時也幫不上多大的忙,姚蟬再三催促,才把人攆走。
人還要找。
但生活還要繼續。
鄔易臨走前交代過她,最近周遭突逢大雨,糧食受損,雖然不至於顆粒無收,但青山鎮周遭,今年糧價勢必要漲價,提醒她空閑時候,最好先去鎮上買些糧回來。
家裏的糧被水泡過,本就潮的厲害。
姚蟬心裏裝著事,糊弄了好幾日,後來瞅見龍鳳胎這幾日消瘦了不少的小臉,這才恍惚到,她不能這麽繼續下去。
趁著天還早,帶著龍鳳胎去鎮子上買糧。
順帶,再去王家還有柳家,吳家,再打聽一下,二叔那邊是不是有線索了。
洪水過後的青山鎮,還是一如既往的幹淨,繁華。
在這個地方,看不出任何洪水過後的影響。
她心事重重,從王家酒樓出來。
第四天了,還是沒有任何的消息。
就算她不是一個悲觀主義者,這時也被等待弄亂了心神,不由自主的用無數個猜測來佐證那個可怕的結果。
“姐姐……”
米鋪外麵堆起長龍,姚蟬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遲遲沒有回神,姚月秋輕輕扯著她的下擺,才把人注意力拉回來。
姚蟬拉著倆人到米鋪旁邊的貨棧外。
“姐姐去排隊買米,你們就在這等著,哪裏都不許去,哪裏也不許動聽見了嗎?”
倆人點頭。
米鋪跟貨棧中間就隔著一條青石小路,她排隊的時候,時刻扭頭往後麵看著,絕對不會出現有人抱走他們,或者是倆小的貪玩走遠的意外。
可能是今年行情不好,大家都有了危機感。
這米價也是節節攀升。
白麵,跟白米都上漲了三四文一斤。
她看著隊伍緩慢朝前移動,還時不時的扭頭看著後麵,跟倆人說話。
…………
龍鳳胎現在都還處在年幼無知的年齡段,被姐姐叮囑了在這不許動,就真的一動不敢動。
跟米鋪那邊的人滿為患不同,貨棧這邊可清淨的多。
姚月秋抓著身前姐姐給做的小布包,眼神不住的盯著兩步開外,正在曬著太陽的乞丐。
那乞丐穿的破爛,頭發淩亂,身上臭味難聞的厲害。
他淩亂的頭發遮蓋著臉龐,但仔細盯著看,似乎還能看到他臉上隱約可見的,碗大的傷疤。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注視著他。
那在曬太陽的乞丐,猛地睜開眼。
跟他惡臭肮髒的外表不同,那雙眸子裏閃爍著凶狠的光,男人銳利的眸子環顧了一圈四周,機警的打量著環境,意識到沒有危險,才收斂起凶光。
他轉頭,同那個裝著整齊,梳著兩個小小發啾的小姑娘對視上。
他等著對方大哭。
像是十來歲的孩子,見到他凶狠可怖的模樣,都會哭的,更何況是她那種天真不諳世事的小娃?
須臾過去,她視線落到自己臉上,卻沒多餘的表情。
男人挑起眉頭,似乎有點意外,但又壞心眼的解開額前的碎發,露出臉上的疤痕。
哭吧,鬧吧,最好的是喊來大人,然後用世上最難聽的話,來辱罵他吧。
這樣,他也好有個由頭,把他們給……
意料之外的,小女娃沒有哭,她垂下臉,似乎在猶豫著什麽事,乞丐也陷入了不解,她在想什麽?她想幹什麽?
在這種窒息的沉默中。
她伸出手在布兜裏掏了掏。
半晌,手裏捏著已經有些化了的糖塊,小心翼翼挪步過來,放到了他身邊。
乞丐麵色僵硬,抬頭似是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