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有點疼哦
這什麽意思?
姚蟬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看了下他們,又看了下呆若木雞的那對男女。
低頭思忖了下,多少也能揣摩出他們一點心思,大概是覺得她找到了下家,想多掙幾份錢,不好好給她家老爺子看病吧?
可或者是覺得她本事沒多少,特意找個由頭好讓她知難而退?
這她也能理解。
看病嘛,誰不想獲得最好的服務。
她既然來了,也該給人打個定心針。
“放心吧,這點職業素養我還是有的,更不用擔心的是,我因為要給他們看病,從而怠慢了你們家的老太爺。”
一點小事嘛,說開了就好了。
和氣生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惜她解釋完了,對麵的主仆仍舊沒什麽反應。
奇怪,難道她解釋的還不夠明白嗎?
還要再說,手腕被人抓住了。
扭過頭去,隻見鄔易微微朝她搖搖頭。
這啥意思,難道,對方顧忌的不是這個?
“姑娘,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我們家的意思是,給你三倍酬勞,就隻給我家老太爺看,不許給那誰看……”
這對男女不吉利的很,別管這大夫有沒有本事,要是真的兩邊看的話,那老太爺豈不是還要被那不祥之人克到嗎?
一個堂堂的翰林大學士,跟一個麵目全非的女人共用一個大夫,傳出去也不好聽啊。
姚蟬臉上的笑容逐漸散去。
說實話,她當大夫這麽久,還從沒聽到過這麽不講道理的要求,隻給你一家看,不給旁人看。
這也太霸道了。
她沒吭聲。
對麵的婆子見她沒吭聲,以為她聽進去了。
滿意的點了點頭。
看了眼那對呆若木雞的男女,正要說話,就被自家小姐叫住,她附身過去,小姐在她耳邊低語了一陣。
聽完了,直起身子道,“我家姑娘也說了,為了當做給你們不看病的補償,這次偷盜事情就算了,我們家不追究了。”
她像施舍般的看著倆人,“這可是我們家姑娘的大恩德,還不道謝後離開?”
這種恩德夠大了吧。
要是她家小姐不手下留情,單憑那個手串的價值,足夠男人喝一壺了。
她全程都當了自家姑娘的傳話筒,那正兒八經的小姐,除了冷眼看著,全程一言未發。
梁大旺撲通跪地,“姑娘,雖然我是冤枉的,也知道姑娘是出自好意,但我還是要說,這個條件我不能幹,我寧願住大牢,也不願意讓小大夫放棄阿月……”
因為他放棄了,阿月就沒命了。
他連連磕頭。
這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不想跟這些低賤之人多嘴,那婆子輕蔑的視線從他頭頂移開,看著姚蟬道,“小大夫,咱們走吧?”
你這種人,有什麽身份地位來跟我家主子討價還價。
不樂意咋了,這世上她不樂意的事也多了,誰能一一讓她如願呢?
這個小娘子看起來人模人樣,又是聰明伶俐的,該選擇誰不管誰,這種利害關係,她不可能不明白吧。
示意縣太爺帶人跟上來。
但是,他們都走了幾步了,身後還是沒傳來跟來的腳步聲。
這下不止是婆子,就連自家姑娘都愣在了原地。
“你怎麽不走?”
她家姑娘終於問出了聲兒。
仆婦也才第一次直視,對麵那個長相絲毫不輸於自家姑娘的小娘子。
你難道沒聽見嗎?
還是說,三倍的酬勞不滿意?
姚蟬在眾人竊語聲中抬頭,她神態自然,還十分自然的舒展了下身子,一臉不解問道,“我好像是沒答應你們吧……”
瞬間,吵雜的人群頃刻間安靜。
那婆子平靜高傲的表情也被打破。
什麽?!
她聽見了什麽?!
不答應?
是她耳背了嗎?
這姑娘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在汴城裏,那些四品大員的家眷都不敢跟自家姑娘這麽說話,可是她竟然那麽說了!
好像沒答應?
她真把自己當成神醫了?
要不是看在縣太爺鞍前馬後,把她請了過來,難不成她以為自己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娘子,真能給翰林大學士看病?
她是真的瘋了吧!
有此疑問的不止是她,還有自家的姑娘。
這時候雪花從天上飄飄灑灑的下來了。
路上先前堆集而來的行人好像一點都不著急了,各個屏住呼吸,呆呆愣愣的朝這邊看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喬湘禾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興致,竟然跟一個草民對話了。
姚蟬點點頭,“自然清楚,不用小姐提醒,既然都是病人,那就不該分什麽三六九等,不瞞您說,幾倍診費對我而言,確實沒那麽重要,我再問一下,您是真心誠意要請我看病嗎?
是真的,我就去。
看完了,我還要給這個娘子看病,如果單純蠻橫的要我隻給你家看,放棄其他的病人,抱歉,請恕我做不到。”
她的聲音不驕不躁不高不低。
清楚地傳入到眾人耳朵裏。
這不是什麽英雄主意,也不是她膽子大到要跟權貴抵抗。
而是身為一個大夫,最起碼應有的責任心跟使命感而已。
人活著已經很辛苦了,她做什麽還要束手束腳,想那麽多。
她說的坦坦蕩蕩,卻不知道縣太爺這會急成熱鍋上的螞蟻,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想開口,卻不知該去勸哪個,大冬天的,冷汗是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這倆姑娘分明年齡相仿,脾氣咋都這麽倔啊。
他看了下這個,得罪不起。
看了下姚蟬,這人更得罪不起。
張望了好久,眼瞅著事情朝不可發展之前變化,才擦著冷汗道,“那什麽,要不,這事咱們再從長計議?我想,咱們肯定都能商量出一個都滿意的法子。”
“住口!”
一前一後兩道聲音同時傳來。
喬小姐深吸一口氣,估計也想到自己的身份,在大街上大呼小叫,確實不雅。
她也是魔怔了,竟跟她浪費了這麽久時間。
冷眼看了他們幾眼,“那就請自便吧。”
遞給下人一個眼神,對方會意,抓著梁大旺回了府裏。
既然他不選擇自己給他選好的路,那就接受該有的懲罰吧。
至於那個病的沒了人模樣的婆娘,就由著她自生自滅。
至於那個女大夫,希望她的醫術能比她的脾氣要好。
就是些跳梁小醜,何必為了這種事失了顏麵呢。
那些人大搖大擺離開了。
姚蟬看著縣太爺在自己跟前跟螞蟻似的亂轉,欲言又止了好久,最終化為一句歎息離開了。
她扭頭看著鄔易。
心裏也挺委屈。
“我做錯了嗎?”
這世上人千千萬,難道人真該分為三六九等,人的性命也同銀錢一般,有輕重之分嗎?
鄔易看著那烏黑的大門轟然關閉,漠然的收回了視線。
“你沒錯。”
姚蟬展顏笑了,她有點驕傲的抬起腦袋,小聲嘀咕道,“我也覺得我沒錯。”
好了,三倍銀錢是掙不到了,隻能先掙眼下這筆錢吧。
她把藥箱給了鄔易。
蹲下身子,扶住了那姑娘的手腕,聲音溫柔又有些安撫的意味,“走吧,該給你治病去了。”
林迎月感受著手上的熱度,聽著她安撫的聲音,眼眶中蓄滿了熱淚。
雖然知道眼淚對她的病沒任何好處,但她還是想哭。
模模糊糊中,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我,我的病,還有救嗎?”
“有救的,就是有一點點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