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毒酒沒毒
“陛下教訓的是。”
這個狀元郎,簡直將圓滑精明發揮到了極致,他輕而易舉就揣測到陛下的脾性,每次輕而易舉的惹上他,偏又能把人堵的啞口無言。
“我再問你一遍,你可是真要辭官回鄉?”
多年寒窗苦讀,平步青雲的人生,說不要就不要了?
“求陛下成全。”
鄔易並沒遲疑跟退縮。
或許,當初自己就該聽從那個假鄔亮的提議,不該陷入到官場,不該卷入到是非中,不該糾結於父母被害的真相,老老實實當一個鄉野之人。
這樣,姚蟬也不會被他牽扯,更不會連累她身處危險,命不久矣。
眼下他什麽都不想,隻希望陪她過完最後時間。
所以不是什麽以退為進,是真的心灰意冷。
懦弱也好,沒出息也罷,眼下什麽都沒陪她重要。
他辭官的心意也是真的。
可是在他說完後,麵前隻有呼哧呼哧,呼吸不暢的粗喘聲,並沒有他利落的應許聲。
難道是,陛下不想這麽輕易的放過他?
也是,在他們眼裏,害死太子的罪魁禍首,怎能這般輕易放過?
“如果有責罰,罪臣想求陛下寬限些時日,等我辦完事情,再處罰不晚。”
他現在時日不多,時時刻刻都想同姚蟬在一起度過,一點都不想分離,如果自己鋃鐺入獄,又或者是提前處以極刑,那留下姚蟬可怎麽辦。
他言辭誠懇,態度恭順。
但話音剛落,眼前一道殘影落在了堅固地麵,茶杯落地碎聲響起,從地上濺起的碎片,直接從他臉頰劃過,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
咳嗽聲越發厲害。
“哎呦,陛下,您病還沒好呢,可別氣壞了身子呀!”
咳嗽聲未止時,他推開了耳畔聒噪的聲音,那公公見聖人目光如炬的望著麵前那個不卑不亢的年輕人。
安靜的收聲兒。
這幾日越發蒼老的老者,眼底多了幾分追憶。
像,真的太像了。
性子沉穩,心思深重,為人圓滑,這樣的人如果他下決心要做個君子,那整個朝堂社稷,都會因他助力而得益。
況且,那人已死,他怎會再放棄他。
“你走不了了。”
平複過心情後,來人不再被他帶動情緒,又有了幾分往日生疏模樣。
對上那人驚訝的眸子,年過半百的他,臉上竟浮現幾分得勝般的笑意,他聲音裏聽不出一絲絲拖泥帶水的意味,“你如果真的離開,你一直想守護的人,才會真的沒命!”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卻又帶著幾分嚴肅跟篤定。
跳躍的燭火,將光芒灑在二人身上,隔壁院落的嬉鬧聲,盛著夜風,吹到他們耳朵裏。
那公公察言觀色後,躬身安靜的褪去。
臨走前,還把那扇門給關上了。
一直不卑不亢的年輕人,一時之間,竟露出錯愕神色,這樣表情同他以往樣子,形成巨大反差。
男人狀似無趣的,剪了下燈芯,火燭亮光猛地跳動,將他並不挺直的身軀照射在牆麵上,他腰上係著的玉佩隨著燈火搖曳,在燈火下時隱時現。
他身上無不透露著君威,無處不顯示著權威。
鄔易沒開口,對方也沒催促他。
鄔易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穩。
這個消息給他帶來的衝擊,隻有須臾,他天資聰穎,從聖人的話語裏琢磨到內情的他,眼中瞬間暴發了光明。
“可是,先前她不是喝下禦賜的毒酒了嗎?”
他麵帶希冀的望著她,頭頂那人發出一聲冷哼,如果真的是毒藥的話,她現在如何還活蹦亂跳?
當初他確實是起了殺心,她唯一可以感到幸運的是,鄔易當時非她不可救。
但是,這樣一個再三挑戰他權威的人,自己又如何能輕易放過她?
他看好的狀元郎,能為她再三豁出性命來,所以,那次考驗是必不可少的。
那看似是一杯毒酒,但卻是她能活下來的唯一機會。
但凡是她打翻那杯酒,或者是為了自保,選擇放棄救人。
那禁衛就會告訴她實情,讓她先去救人。
但是……
“如果她沒選擇,或者是搪塞過去,即使陛下當時沒動她,她事後也難逃一死,是嗎?”
雖是帶著疑問口氣,但話語裏的肯定,足夠明顯。
沒人回應。
但沉默足夠證明他猜測不假。
“她這條命,隻是暫存在她身上,如果你願意走,朕惜才,不舍得取你性命,放手就放手了,但是那個女大夫,可沒那麽好運,抗旨不尊,外加貽誤救命時機,都給你們記得賬呢。
你如果堅持如此,朕可以成全你,但是宮裏可從不缺一杯毒酒,她的那杯,朕現在還在太子的靈位前擺著呢!”
他說罷,也不想再看讓他頭疼的年輕人。
臨出門前,“好好養傷,兩日後給我消息……”
一行人終於要離開,一群人臨出門前,正巧同拎著藥箱的姚蟬打了個照麵。
姚蟬不知來人身份,但見他前呼後擁,猜想他地位不低。
生疏的跟人行禮後,邁著歡快步伐進了院內。
聖人視線遙遙的從他身上收回,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把他迷得神魂顛倒的女大夫,俊俏標誌的小臉上顯山露水,滿是歡喜,眼如點漆麵如銀蓮。
饒是在宮裏見過許多出色的容貌,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有把人勾倒的資本。
“朕不喜歡她。”
月光沐浴下,性情難測的九五之尊,突然蹦出這麽一句來。
貼身的公公,彎腰擦拭著自己冷汗,明知陛下並沒想著等到一個回複,但還是狗腿的附和著,“哎呦,那她可真沒福氣。”
他不喜那人不受人控製,不喜她時常挑戰觸碰他的底線,更不喜歡她回回都能避開自己的陷阱,出乎意料的讓她計劃落敗。
本是想把人除之後快,可誰承想,他的那番計劃,沒把她除掉,但陰差陽錯的撮合了那二人。
他想撮合他們嗎?!
那不可能!
從以前收集起來的消息來看,倆人之間明明還有隔閡,幾乎是要老死不相往來的,但是眼下,如膠似漆,處處礙眼。
這樣不守規矩的人,是配不上他的。
可是就是這樣,他們還是好了。
這又讓他如何不厭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