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仗義
再說那可憐的石屏梅,她的天空上飛馳著無數烏雲,又加上最近愁雲慘淡的天氣,心靈都變得陰沉了,可顧夫人聯係不上,單科偉偏偏又去南京公幹,隻把她一顆心煎熬的無以複加,最後還是杜馨遺開了口,她說:“你也別怕難為情,我們幹脆去求求唐力瑋好了,唐家人脈多,總比咱們兩個女人坐在這裏幹著急要強百倍!”石屏梅無奈,唯有點頭應允,把希望寄托在了唐力瑋身上。
等到唐力瑋趕至石屏梅家中,就見那平日裏千嬌百媚的佳人哭得兩眼紅腫,杜馨遺也是束手無策的樣子。兩個人見了唐力瑋,便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最後還是杜馨遺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講了一遍。
事情很簡單,那天石屏梅赴約去見債主,到了地方才發現此人竟然是本地有名的流氓白元奎,這驢打滾的高利貸,算下來竟然有2萬元之多。白元奎對她早就垂涎三尺,本來以為這次見麵威逼利誘一番,必定使石屏梅就範,誰知對方隻是答應盡快還錢,除此以外態度頗為強硬。白元奎又惱又怒,他是個流氓出身,當下就命手下幫忙,脅迫石屏梅拍了些不堪的照片,隻說倘若3天後不還錢,就把這些照片刊登在北平銷路最大的報紙上。可憐石屏梅一個弱女子,又剛和單科偉訂了終身,她想這事若鬧出來,不僅自己身敗名裂,單科偉也丟盡了顏麵,兩人的事兒鐵定玩完!
唐力瑋也頗覺得此事頗為棘手,倘若牽涉到的是尋常商界或者政界人物,他好歹有些門路,那白元奎是個下三濫,他與此人真是毫無交集可言。為不教兩個女人失望,唐力瑋隻好安慰道:“你且先寬心,既然這事囑托了我,唐某必當竭盡全力。”
說這話時,他其實也沒譜下一步該怎麽做,焦躁中忽然想起上次去徐懷璋家做客,聽那口吻,徐家似乎與白元奎頗有交情,既如此,事不宜遲,他火速朝徐家致電,徐府隻說少爺在長安俱樂部。唐力瑋立刻決定今晚就去俱樂部找徐懷璋。
徐懷璋是個愛漂亮又喜歡玩的性子,他有的是錢,特愛在衣服上下功夫,做了綢的、又做呢的,單夾皮棉紗全做到了,衣服既然漂亮,就不能在家裏待著,不然穿好衣服,難道照鏡子給自己看不成?所以他除了公事,就天天到各繁華場中去瞎混。長安俱樂部、六國飯店、春明大戲院這三個地方,每天至少要到一處,或者竟是全到,有時點個卯。因此大家為他取一個綽號,叫做“三國巡閱使”。
今天徐懷璋因為想吃番菜,又想抽幾口大煙,下午就到長安俱樂部來玩。他在那裏有個相好的,叫崔麗麗,一見他來就將之迎到一個小客廳裏去,那地方雖不能和徐家比富麗堂皇,收拾的也頗精致,地下鋪著厚厚的地毯,在南邊屋角上對設著兩套沙發,靠背鴨絨枕頭都是寶藍緞子的,上麵繡著牡丹花,正中壁上掛著四幅湘繡花卉,地下是一個鴉片床。徐懷璋隨身坐在鴉片床上伸一個懶腰,剛要倒下去,忽然用手拍著枕頭道:“這也不知哪個臭男人的腦袋枕過了,一股子汗氣。”崔麗麗正對鏡子攏頭發,回過頭來道:“哼!我這個枕頭,恐怕不是臭男人枕得到的呢。”
徐懷璋聽了,便跑到她身邊,嬉皮笑臉的,在耳朵邊說許多話。崔麗麗將他的打開道:“不要胡鬧。”
等到唐力瑋趕到時,徐懷璋也不出聲,隻用眼睛望著他轉,有點招呼的意思,一張嘴正對著煙槍咕都咕都,同時用一隻手捧著槍,另一隻手挑著煙鬥上的煙,忙不迭的朝裏塞。等到煙吸幹淨了,徐懷璋緊閉著嘴爬起半截身子,拿起崔麗麗遞來的茶壺,就著壺嘴喝兩口茶,然後就見那鼻子裏的煙噴霧似的出來。唐力瑋連忙把腦袋偏過去一邊,崔麗麗笑道:“好嬌貴的爺們兒!”
唐力瑋這時才發現邊上有人,就見這個女人隻穿一件桃紅花緞的小緊身兒,露出雪白的脖子,脖子上一根湖水色絲絛,掛著一把小金鎖片子,越顯得她嬌小玲瓏。
徐懷璋請他坐下,笑道:“你是很忙,上次西山一別,老碰不著你。”唐力瑋道:“你喜歡玩兒,我愛靜,實在不易會麵。這次來,有見極重要的事兒要求你幫忙。”說罷他看眼崔麗麗,那女子也很識趣,立刻就走了出去。
等她離去,唐力瑋立刻把事情敘述一遍,徐懷璋皺眉道:“平日裏隻曉得白元奎蔫兒壞,沒想到手段也忒下流。這家夥之前是做鴉片買賣的,後來收手不做,倒沒聽說有什麽後台撐腰,不過你也知道,我們家主要是開戲園子、做珠寶買賣的,這些生意都需要人捧場,最怕流氓砸場子,所以這件事徐家不適合出頭。”
唐力瑋以為他要推辭,心中一涼,誰知徐懷璋又道:“你不要以為我是拿搪,我家老爺子有個拜把子兄弟姓洪,也是出來混的,主要開煙館和賭場,吃的就是江湖飯,雖洪老爺子如今弱了弦子,但他家閨女江湖人稱‘洪姑’,卻是個有有勇有謀的女子,不如我帶著你去托他們。”
唐力瑋笑道:“兜了一圈,最後要靠一個女子來救另一個女子麽?”徐懷璋哈哈一笑說:“你不要小看洪姑,她是洪家幫的得力幹將,而且素有仗義的美名,就是因為大家都是女人,她才更能體會石小姐的苦楚。”
唐力瑋懇切道:“有你的這席話,我也能鬆口氣,不然真是一籌莫展。”徐懷璋忽然一笑,道:“說到底,這個石小姐還真是不把你當外人,這麽重要的事兒,仍然找你求助。”唐力瑋忙道:“慚愧慚愧。”
徐懷璋張了張口,似乎有話要說,又好像不方便開口,唐力瑋瞧出端倪來,問:“這裏就咱們兩個,你有什麽盡管問。”於是徐懷璋這才道:“那我且問你,現在石小姐究竟算是誰的人呢?是你唐家大少爺的,還是單科偉的呢?”唐力瑋一愣,繼而馬上明白,他之所以這樣問,是想知道自己出力幫忙,這麵子究竟是賣給誰的?如果石屏梅是他的人,這件事就算幫老友一個忙,如若石屏梅已是單科偉的人,將來單科偉就為這件事欠徐懷璋一個人情。
唐力瑋雖已知道單、石訂婚的消息,畢竟這事兒還沒有完全公開,而且他也不了解單科偉其人,將來這件事若瞞不過被他發現,他還會繼續履行和石屏梅的旦旦誓言麽?所以今天他並不能把實情完全告訴徐懷璋,萬一將來單科偉翻臉無情,徐懷璋不是白白指望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