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傷退
在這種萬分危急的情況下，沒有多少猶豫的時間留給曾德；
此刻他因為撲救過後，仍屈膝跪在草地上，而方欣又逼進得如此神速，以致他根本無法完全看清對手補射的整個動作；
僅憑眼角處探到的一絲模糊的身影，大部分反應憑藉經驗和直覺，以左膝蓋為支撐點，右腳腳尖猛一用力蹬地；
身體急劇向後翻起，左手單掌飛出，整個身形猶如一條因缺水而從地面上蹦起的魚！
左手掌上隱隱傳來一陣疼痛，但此刻，對最實效的撲救方式的追求，已經壓過了對自身要害部位保護的本能；
當整個身體在空中完全調轉時，皮球「突然」闖入視線範圍，速度之快大有擺脫曾德攔截的趨勢！
曾德左大臂用力，左手全力朝皮球的方向伸直，但和皮球存在的距離致使難於完成一次成功的撲救；
他雙眼緊盯著皮球，沒有一絲放棄的神色，巨大的身形以更快的速度向皮球撲去；
當皮球在空中即將飛越球門線的時候，曾德的左手掌不可思議地出現在皮球下方，並朝上方猛的一插，皮球意外地折向斜上方，全部力量都發泄到橫樑內側，有力地彈到了地上！
什麼，他撲出了這必進的一腳？
在這種極度被動的局面下，這位中國門將居然以背對對方球員的方式，撲出了對方勢在必得的近距離轟門!
全場觀眾一片嘩然，對這位中國門神的表現嘆服不已，他所表現出來的心理素質和技術水平，完全可以用一流來形容，而他居然來自亞洲，來自中國！
然而，事情遠沒有結束。
皮球彈到地上，力量褪去后慢慢朝前滾去，而它同球門的距離比之前那一次更近！
當曾德完成這一記神奇的撲救后，球場交戰的雙方都驚懵了：中國隊隊員再次因曾德神勇的撲救而折服，而香港隊球員則驚嘆這名中國門將如有神助的表現！
雙方均短暫地呆了片刻，正當中國隊球員心有餘悸，在慶幸逃過一節的時候，方欣最先從疑懼的狀態中醒悟過來；
這名少年自從開始踢球以來，每次射門都會帶著一股強烈的破壞慾望，這種如狼似虎的氣勢使他擁有驚人的破門成功率，尤其是這種快速前插撿漏的機會；
屢試不爽的成功經歷讓他對自己的射門技術充滿了自信，他開始變得自大，一切門將在他看來都只不過是形同虛設的路障；
剛才給董悟生助攻那一球，就是他信任自己的速度與傳球技術，敢於蔑視這名中國隊一號門將的表現；
而曾德這次精彩的撲救已經極大傷害了他的自尊，他十分不服氣，不相信曾德還可以封住自己接下來的這一腳，帶著一股孩子天真的賭氣性子，恨恨地朝皮球落點處撲去！
皮球離方欣越來越近，此刻，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的射門，即使此前勞苦功高的曾德也尚在幾步開外；
方欣帶著強烈的恨意施射：「呢次總冇捭額射爆你個肺！」
幾秒鐘之前再一次回到地上的皮球又一次嘗試脫離地心引力的控制，從地面呼嘯而起！
在那一刻，曾德完全忘記了左手的疼痛，堅定的心中只有一個簡單的想法：「堵死他！」
從地上蹦起來后，左腳快速向前小跑幾步，窺准方欣的射門動作，右腳蹬地，整個身形登時騰空而起！
皮球狠狠地砸在曾德的胸上，他頓時感到一陣氣憋，雙手仍試圖抱死來球，但皮球還是脫離了他的掌控，跟著他巨大的身體一起掉到地上，再一次向前滾著，只是力量已不像前兩次那樣兇猛；
方欣沒有死心，咬咬牙，在衝刺中朝皮球一個飛鏟，企圖作最後一搏；
曾德始終注意著皮球的動向，倒地后雙手飛快地朝皮球抓去！
腳和手的競爭十分激烈，幾乎是到了分秒必爭的地步，哪怕是慢半秒，結果均有可能改寫；
憑藉身高手長的絕對優勢，曾德搶先一步將皮球拿到，方欣後到的右腳碰到他的手掌后，一屁股坐到了草皮上，這一波漫長的攻勢告一段落。
裁判的中場哨聲終於響起，觀眾席上爆發出壓抑已久的呼喊聲，為這位中國門神，也為場上雙方球員的精彩表現而喝彩！
從譚黽那腳勢大力沉的轟門開始，香港隊球員便期待著進球的出現，時刻準備著為本隊的梅開二度而歡呼；
卻未料到，神勇的曾德居然可以在極為不利的情況下，憑只手之力，連續四次封住對手的射門，一個人扼殺了香港隊這個即將「到手」的進球！
除了神，他們找不到一個更合適的詞來形容眼前這位中國門將，觀眾的熱情因哨聲而再次點燃，歡叫聲響徹整個長居體育場！
宋敏和唐龍首先擁了上來，緊緊壓住還躺在地上的曾德，感謝他彌補了自己的失職行為，章容、李旭東、張暢……
中國球員相繼加入擁抱的行列，在地上抱成一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曾德的英勇避免了中國隊場上的局勢的進一步惡化，對攻擊力每況愈下的中國隊來說，少被對手進一個球，就等於為自己多留了一份希望，這種挽狂瀾於即倒的表現，也只有曾德可以做到，大家越發堅信這位隊友；
在隊友們的緊緊相擁下，曾德感到很快樂，嘴唇掛著蒼白的笑容。
雖然剛才和方欣的搶先戰以自己的獲勝而告終，但這一勝利還是讓曾德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左手套被對方鞋釘蹭破，在原有傷口的基礎上劃出了一條更長的疤痕；
應該是被扎破了血管，鮮紅的血液汩汩滲出，染紅了左手套指間處的大塊布料，興奮的隊友竟然粗心到沒有發現這一明顯的傷處！
待隊友們站起來后，曾德右手放掉皮球，緊緊握住左手腕，從地上坐了起來，胸中火辣辣地作疼，來自左手的痛更是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
看著身邊的皮球，他會心地笑了笑，還是極力藏住受傷的左手，隊友們的欣喜若狂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在最後一刻還是保住了球隊微弱的希望之火；
一陣鑽心的痛襲來，他暈了過去，臉上掛著暴雨過後相遇彩虹的滿足微笑！
剛才大夥一場大劫過後，止不住心中慶幸的心情，尚在幸福當中，沒有誰發現曾德左手上的傷；
當他暈過去時，中國隊球員狂熱的心情急劇降溫，猶如突然遭遇了一大盆冷水的當頭劈，全都傻了眼，一下子陷入六神無主的境地，剛才因哨聲響起帶來的興奮熱力瞬間蒸發！
場上隊員圍成一團，並向場外驚恐地揮著手，場下隊員意識到出現了意外，也馬上衝到事發地點；
呂居仁剛才已經觀察到這位愛將動作的異常，此刻隊員們臉上緊張的神情也在提示他把事情往壞的方面想；
但他迅速壓制住煩亂的心緒，快步走到人群中，隊員們主動把教練讓到躺在地上的曾德身邊，眼中滿是關切之情；
呂居仁憑藉多年的場上經驗，知道這是高度緊張過後鬆懈的表現所導致，疼痛攻心一時無法自持，致使昏迷；
他摸了摸這位愛將的頭，探探鼻息，拿起他受傷的左手，看著血肉模糊的手指，呂居仁眉頭深鎖，雙眼布滿了血絲！
呂居仁沒有過多地處於悲痛之中，他知道目前最應該做什麼事情，吼了一聲：「快叫擔架，送醫院！」
場外醫療隊早已聞訊趕來，此刻看清情況后馬上小心利索地把曾德扶進擔架里，平穩而快速地運往場外靜候的醫療專車。
球員們剛才由喜及悲的圍聚行為已經引起觀眾們的好奇，但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
當擔架抬著曾德快速往場外走時，觀眾便大概可以理解清楚事情發生的始末，觀眾席上又一次議論紛紛！
曾德被抬出場后，留在場上的中國隊球員的臉上表情陰沉沉的，愈發對未來不確定！
一直以來，曾德都是大家心目中的門神無論要面臨多大的風浪，只要有這塊大閘在，那麼隊員們永遠堅信身後一定是風平浪靜的；
每一次球隊處於逆境的時候，曾德都會義無反顧地站出來，以穩健的發揮給隊友們提供強有力的精神支持；
同香港隊的上半場比賽雖然被對方攻入一球，但如果沒有曾德其他時間一如既往的出色表現，中國隊的失球何止一個，從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曾德在隊中舉足輕重的作用；
實際上，曾德在隊中的位置已經上升到精神層面上的崇拜意義，「曾德在，城門固」，這已經是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他的精神領袖地位不可動搖！
然而在這種關鍵時刻，心中堅守的長城轟然倒塌，情何以堪？
這支中國隊最引以為傲的前場攻城錘和后場定海神針都先後被廢除，下一步又該往哪走？中國隊球員一下子陷入了盲目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