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神女童心
方笑剛在黑暗中恢複了意識。其實在這段時間之中，他的意識並沒有中斷過，隻是“我”的身份發生過變化。
什麽是我？在弗洛依德看來，意識中的我可以分成三部分：本我、自我與超我。
本我由DNA決定，是最先天的自己，具有最原始的欲望。餓了要吃，困了想睡，生殖係統成熟之後就想交配，完全服從於本能，會想方設法達到目的。
自我是在社會活動中形成，根據自己的地位、能力和喜好，找到自己所處的陣營和身份。原始的欲望不得不被自己克製，和所有的群居動物一樣，要量力而行。如果做了非常出格的事，會在群體中受到排擠、懲罰，嚴重時甚至會被同類殺死。
超我是由本我和自我聯係發展而形成，揉合了自我的克製和本我的需求之後，形成一個更高更完整的意識形態。它讓人有了價值判斷、良知和道德底線，也讓不同的人可以有不同的人生目標。
言歸正傳，方笑剛的“我”醒了，但他已經不再僅僅是幾個小時前的自己了。2200多年前，宇斯文明的那一次覺醒過程中，淮南王劉安的一部分已經與他融為一體。
“老大，你醒了嗎？”耳邊傳來一聲甜糯的詢問。不是用的傳音，美女的嘴唇就近在耳垂附近。
“嗯……嗯……”模糊中方笑剛感覺被壓得難受，想動一動手腳卻完全做不到。混亂的記憶線在逐步整理之中，我是誰？這是哪裏？我怎麽了？他睜開眼，什麽也看不見，分不清這是黑暗還是虛無。
“老大，E3在你身邊，等你下達命令。”女性的聲音繼續說。
“E3……，我們這是在哪兒？”
“還在我覺醒的位置，一個廢棄的礦井裏，有些石頭壓在我們身上了，要出去嗎？”她平靜地問著。
方笑剛吸了口空氣，但隻有不充足的氣體從碎石與泥土中被吸進來，夾著一股難聞的氣味。他惡心地“嗯”了一聲，脫口道：“快走，離開這兒，悶死我了！”
“好！”E3一聲清脆的回答，將他抱緊，原本緊貼在一起的腿部突然在石縫中產生一股氣流的噴射，巨大的反推力將兩人向石頭頂去，方笑剛感覺自己像火箭一樣要升空，但腦袋和臉卻被當做彈頭用了。
不知道多少噸的石頭遇到了另一個能量級的推力，像沙子一樣被推開，兩人貌似輕鬆地破開了塌方礦井中石塊的掩埋。
他正驚奇於自己的腦袋變這麽堅硬耐磨，就覺得身體一輕，涼風從頭頂吹來，他們已經抱在一起從礦洞裏向外飛行。
周圍雖然還很暗，但是有光線了，很快變得更亮，方笑剛抬頭，前方洞口的陽光像刺眼的燈泡出現在麵前，而下一個瞬間他們已經像炮彈出鏜一樣飛向了天空。
天地豁然開朗，人類最大的渴望，像鳥類一樣飛行，突然就被實現了。
連綿的太行山第一個映入眼簾。這裏沒有放眼無邊的綠色，到處都是人類的痕跡，低處的山坡上一條條都是被開挖過的黃土地。山下會有同樣大片的黃色農田，現在沒有耕種什麽作物，山頂上才有一些稀疏的山林。
這些景色他隻是瞟了一眼，沒有很漂亮，空氣能見度遠不如歐洲。此刻他更關切的當然是抱著自己飛行的人。
E3女神全裸著和自己緊緊抱在一起，白晰的臉和肩膀在陽光下一覽無餘。她的皮膚質地精細，而且完美無瑕，美貌早已把她的原型，某島國女星給比下去了。
“老大，我們去哪兒？”E3也收回俯視的目光，看向主神請示著。
“先降落！現在是白天，別讓人看見了！”他已經看到了山地上的公路，以及路上行駛的各種汽車。
“明白！”他們在空中一個U型轉向，疾衝回地麵。方笑剛勾緊她的脖子，雙腿也交叉著夾緊她的腿，以防掉下去了。
“快一點人眼就看不見我們。”E3說著陡然加速，耳邊的風聲變得尖銳。
方笑剛回頭看是什麽在推動他們，發現E3的腰部像火箭噴射器一樣，向反方向噴出看不見的能量波，他們就是借著這個反作用力前進。
既然說是看不見的能量波，為什麽還能被看見呢？這是因為能量使那裏的光線產生了折射，那片區域就像夏天看遠處被曬燙的柏油路麵，有一層模模糊糊的光學變形。
如果地上有人看到了他們，會覺得他們像裹在雲霧中那樣。方笑剛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傳說中的仙人飛行，會經常用到一個名詞，騰雲駕霧。應該是古代人見到他們飛行的樣子後，留下的描述。
劇烈減速後，他們回到地麵，那個遍布雜草的礦洞外。這個降落比跳樓機還要恐怖許多，好在因為太快，沒有給方笑剛緊張的時間。
他滾進草叢，然後坐起，發現自己原本受傷的手腕和肩膀已經恢複，隻是衣服在剛才的動作中磨損得到處是破洞。
草叢外似有金光閃過，他連忙站起來，正看到E3背對著自己轉身。她笑容滿麵，身上已經多了一層輕薄黃紗製成的古裝，像是近些年小姑娘們流行穿的漢服。
他暗叫可惜，還沒機會多看幾眼她完美的肉體，但說出口的話還是：“你……這身衣服挺好看的。”
“嘿嘿。”她笑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然後飛撲過來抱住方笑剛，兩人一起滾回草叢裏。E3激動地把他的腦袋抱在懷裏，喃喃說道：“老大，這次覺醒我是第一個，我好高興……”
突如其來的熱情讓他有點招架不住，即使原本有些色心，現在也隻好說道：“我也很高興，你別太激動了，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E3這才放開他。這時他也發現了，她漢服裏麵啥也沒穿。
“好，老大你吩咐吧。”她跪坐在他身邊說。
“我們先到附近的城市裏去，吃點東西吧，我餓了。”恢複健康之後他餓得很快，而且也有大半天沒吃東西了。
“哈哈，我也是。”她欣然而起。
“對了，能不能給我也來一身衣服？”他現在穿的已經沒法見人了。
“好的老大！”E3笑著上前又抱住了他，金光從她的肚子處湧起，化作一個光球，把兩人包裹在內。
光球轉瞬而逝，方笑剛身上多了一件薄薄的白袍。這白袍款式很像玄後王母為他準備過的那件，隻是材質沒那個好，這讓他突然想起雪莉來。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賀新郎》辛棄疾———
卞凱站在普爾科沃機場航站樓的二層，透過玻璃外牆看著外麵機場跑道停放或移動中的飛機若有所思。
他和雪莉還有Alvitr在這裏排隊換登機牌，即將登上聖彼得堡到上海的直飛航班。
雪莉穿著羽絨服，靠坐在自己的旅行箱上，眼睛打量著天花板。那裏用橫豎斜的線條勾勒出米字多邊型的樣子，像極了三宅一生BAO BAO係列的手提包上的花紋。
“我是不是失去自由了？”他問Alvitr。
“老板隻是希望你照顧好她，並不是限製你的自由。”Alvitr解釋說。
卞凱看向雪莉，她還是望著天花板，似乎對那些線條產生了興趣，左右晃著腦袋，改變角度去看那些立體的形狀。
他上前拍了拍雪莉的肩，雪莉警覺地從旅行箱上下來，躲開他的手，瞪著他。
卞凱舉手表示無意冒犯，問道：“雪莉小姐，你還認識我嗎？”
“不認識。”她立刻回答。
“那你還記得，方笑剛嗎？”他嚐試著問。
“不記得。”她同樣立刻搖頭。
“那我們要去哪裏你知道嗎？”他無奈又問。
她想了兩秒，說：“三亞。”
“為什麽要去那兒？”卞凱笑著問。
雪莉陷入思考中，眼神四處轉了一會說：“去了再說吧。”
取到頭等艙的機票後，雪莉對走進VIP休息室表現出一種習慣性的坦然。
Alvitr去托運行李了，卞凱取來兩杯熱咖啡，遞一杯到雪莉手裏，然後自己拿著另一杯，像喝酒一樣和她碰一下杯子。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卞凱。”他微笑著說。
雪莉睜大眼睛平靜地看了他一會，沒有回答，低頭開始喝咖啡。她的表情看不出喜歡或是厭惡，似乎並不防備別人，但也讓人無從下手去接近。
—————————舊金山、三藩、San_Francisco———————
舊金山，M國西海岸的窗口，也是聯合國誕生的地方。1945年6月26日，Z國代表顧維鈞第一個在《聯合國憲章》上簽下了名字，常任理事國中有Z國的席位，在當時便留下了傳統。
他是非常有能力的外交官，哥倫比亞大學法學博士。曾在1919年巴黎和會上拒絕簽字，在1922年用新條約換回了山東，廢除了中俄，中比之間的許多不平等條約。後來還做了十一年海牙國際法庭的法官。
而如今這裏還在深刻影響世界的，已經不再是金礦和聯合國，而是Silicon_Valley矽穀。
現在是當地時間的淩晨，夜最深沉的時候。甲骨文、蘋果、穀歌、Facebook、惠普、英特爾……這些牛X閃閃的企業都還沒人來上班，金門大橋的一抹紅色無法照亮寬闊靜謐於夜色中的舊金山灣。
Broadway街的夜店營業也臨近尾聲，Sf同誌酒吧裏走出勾肩搭背的一對中年婦女。
她們因醉酒而步履蹣跚，跌跌撞撞。黑發亞裔的叫尼爾，金發的則喜歡叫自己麥當娜。
走出沒多遠，一輛黑色克萊斯勒停到她們身邊，她們都明白這是來接尼爾的車子。她們靠著車門吻別，以表達即將分別的不舍和愛情——嗯，應該可以算是愛情吧，畢竟加裏福尼亞是支持同性結婚的。
“拜，尼爾，再打我電話。”麥當娜主動退開幾步。
尼爾含情脈脈地拉住幾秒她的手，點頭說了聲：“會的。路上小心。”
轉身上了汽車後排，車子開動了，有情人就此分別。
當尼爾看到車後排還坐著她的兩位老板玄後和王母時，立刻嚇得不輕。她努力搓揉自己的臉，想趕快清醒。
王母搖頭歎氣，伸手摸上她的後腦勺，金光在發根裏微微跳動，酒精的影響飛速消失。
“報歉，老板，我沒想到這麽快就需要我們外事組待命，我請了明天的假。”尼爾趕緊向這兩位少女老板解釋。
“計劃有變，”玄後臉色冷漠地下達指令：“外事組的人立刻要準備進行新的任務，全體進入一項調查工作，排查出可疑的人類。”
“是什麽樣的可疑人類？”尼爾問。
“漢文化或者後裔的，具有特殊能力的男人，女性也不要放過。我一旦有相關資料就會傳給你，你負責安排外事組的人去調查。”
“是。”尼爾立刻接受命令。
“你們以後更換身份行動，直接向我匯報。”玄後給她一個外型小巧的按鍵手機：“用這個和我聯係，它是專屬網絡，數據保密性高。”
“我們的數據還怕泄露？”尼爾還是第一次聽到此類要求。
“嗯。”玄後沒做什麽解釋，繼續說：“你們現在的身份立刻作廢，身邊無論什麽樣關係的人，暫時不要去聯絡了。”
“明白。”她立刻明白了這是指她的同性愛人麥當娜，心裏有些傷感。
一旁的王母開口道：“那麽，我們現在給你換一個新的年輕身體，好方便你執行任務。”
行駛在夜色中的汽車窗戶裏透出耀眼的金光。
————————河南省鶴壁市桃園公園，東門—————————
方笑剛和E3從公園裏走出來，沒人看見這一對古裝怪人是怎麽出現的，似乎是從某棵樹後麵，又或是公共廁所那兒。
穿漢服的小姐姐裏，E3算是相當順眼的了，很好地結合了傳統與性感。雖然路人都覺得，以她的身材，扮不知火舞才是王道。
前麵是華夏南路，穿過兩條四車道的馬路和綠化帶，對麵就是萬達廣場。而E3則是為了馬路對麵的肯德基而來。
她連車流都沒放在眼裏，直接就往對麵衝，而方笑剛還打算去北麵閩江路的十字路口過斑馬線。
機動車道上的汽車們一陣急刹，一個火氣大的瘦眼鏡車主搖下車窗就罵：“我X，你TMD……（此處刪減部分詞匯）”
“你說什麽？”E3還停下來瞪著那個罵她的人。
看清了她的長相身材後，車主立刻閉了嘴，語氣表情瞬間都變了，像親人一樣囑咐道：“過馬路小心點，多危險啊。安全第一。”
“你剛才說的不是這句。”她還站在馬路當中呢。
“E3！”方笑剛連忙喊她。
“在。”她回頭就行了個丫鬟的側身禮。
“我靠，你要麽過去，要麽回來，別站路當中！”他衝她喊。
E3噘著嘴又瞪了一眼那個司機，跑回了方笑剛身邊。
司機又好氣又好笑，更奇怪這美女怎麽跑步啟動得這麽快？欣賞著美女的身姿開走了車。
“能不能守點交通規則？”方笑剛忍不住說她。
“報歉，之前的記憶裏過街沒這麽複雜。”看來她也有前世記憶被取回身體。
“難道你這次喚醒的人沒過過馬路？”他奇道。
“這輩子我上學都是外公接送的，一時忘記了。”她笑得天真無邪，和她的身體不太協調。
“你這輩子……你……”方笑剛這才想起這一茬。
“我今年才十一歲，上四年級。”E3哈哈大笑。
“我靠，怪不得要吃肯德基呢，才和我兒子一樣大。”他搖搖頭說：“那走吧，去前麵路口過馬路。”說著拉起她的手往前走，他突然懷念起方風語的小手來。
E3笑吟吟由他拉著手走。
馬路上所有人都看著這對古裝男女，心裏十有八九在想，這個老男人不是個東西。
“既然你是四年級，我考你一道應用題怎麽樣？”方笑剛突然心血來潮地問。
“哎？行吧，你說。”E3苦著臉皺眉看他。
“一群雞和兔子被關在同一個籠子裏，數頭一共有20個，數腿一共有62條，問雞和兔子各有多少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