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佛啟白馬寺
下半夜空曠的大街上，“借”來的雷克薩斯被扔在了主幹道，車旁就是一塊交通警示牌：在此處違停的話，罰款100記3分，車輛被拖請與梁溪交警大隊聯係雲雲。
方笑剛帶著E3回家看看，沒進小區，隻在圍牆外逛了一圈。E3的外公外婆並不住在他家隔壁，而是被AI占用了身體之後才特意來這裏的。他把曾經家的窗戶指給E3看，想讓她找找是不是真有人在監視著。
E3沒發現什麽，但勸他現在不要冒這個險，不如等實力恢複之後再親自安置自己的家人。
主神的渡世過程，可以做得很隆重。
小區外綠化帶的邊上，有磚石鋪出的隻有幾公分寬的狹窄圍邊。E3左右平舉雙手，像小女孩一樣在上麵走平衡木玩。她現在可以走得非常平穩，標致的身材顯露無餘，吸引著深夜偶爾路過的車輛司機的目光。
“喂，你今年多大？”方笑剛忍不住在旁邊問。
“十一啊。”
“出生年月呢？”他想知道具體。
“09年11月。”
“我靠，比我兒子還小。”
“所以我要叫你伯伯嗎？”她笑起來。
“廢話，在別人麵前叫我哥哥。”
“哥哥！”她從石階上跳下來，抱住方笑剛的一條手臂笑著。
他們像情侶一樣繼續向前走，方笑剛後回頭看了一眼家裏的黑窗戶，想起楊丹的臉，心裏暗歎了口氣。
“老大，下麵我們去哪？”E3問。
“我正要問你，你的渡世，接下來怎麽打算？”
E3笑容消失了，低頭想了想說：“我想，希望醫生可以治好我外婆的……中風？叫這個病？其實她隻是腦袋裏的血管破了一點。”
“那如果讓你來治，你怎麽做？”方笑剛問。
“真的能讓我來嗎？我隻要做出原子排序能量場，”她興奮地雙手在肚子前麵虛抱著，好像捧著一個西瓜：“我可以分解掉那些血液裏的元素，把它們重組成和大腦裏相同的原子結構，然後把血管補上，就行了，多簡單。”
原來是這樣一個原理，方笑剛有些明白金色光團的本質了。
“老大，可以嗎？”E3停下來，拉著他的手，眼裏依然是高興的神色。
“讓我想想再說吧，我累了，想睡一覺。”
“好，我們去哪兒睡？”
“大冬天的，去浴場泡泡吧。”方笑剛想到了一個好去處。
離開小區幾百米後，E3在一個陰暗的地方抱起他飛向要去的浴場。兩人在樓房路燈高架橋上高速掠過，任何監控都無法留下足夠清晰的影像。
除了他們，這個點還進浴場過夜的人就不怎麽正經了。當然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更不正經，甚至連人都不算。
跟方笑剛和E3同一批進來換手牌洗澡的，有兩個光頭金項鏈，和幾個疤臉滿背龍之類的大哥。喝過酒來的，浴場接待員沒敢提他身後寫的“醉酒請勿入場”，小心翼翼地給他們換了手牌。
浴場門廳裝修豪華，E3沒來過這種地方，東看西看特別新奇。這幾個大哥也早就留意到了她，偷瞄她容貌身段的同時，也把方笑剛分析了進去，估摸著他隻是個有點錢的嫩公子哥。
兩人去男女賓部分開洗澡，其實方笑剛就是去泡泡熱水。洗完換上浴場提供的男賓服出來，E3已經在門口等他了。
這時，和方笑剛差不多同時從男浴區出來的光頭金項鏈開始出言調戲E3：“嚇我一跳，美女，你站在這裏幹嗎，著急要男人了嗎？”同行的幾個哈哈大笑。
E3瞪圓了雙眼，指著他們嬌罵了一聲：“你們這幾個叔叔怎麽可以說這麽流氓的話？”
幾個大男人愣在那兒不知道怎麽回答，她這樣的反應太出乎人的意料了，好像小女孩一樣。
方笑剛哈哈一笑，扳過E3的肩膀離開這裏。
方笑剛輕蔑的反應使這些人顏麵無存，他們也不管占不占理，就上來動手。一個光頭金項鏈邊喊：“你給我站住！”一邊上手搭向方笑剛的肩膀。
E3瞬間啟動，拉開搭上來的手，一掌切在光頭後頸上。從開始移動到切完這一掌，像電影裏剪輯的快鏡頭，所有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那些男人隻模糊看到穿著紅色女賓浴服的E3身影一晃，而那個光頭已經重重摔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了。
光頭失去知覺一動不動，他的同伴們傻在原地，看著E3目瞪口呆。唯獨有個喝醉的剛才沒留意，以為是同伴摔了一跤，吹胡子瞪眼地擠過來，往方笑剛身邊作勢要開打。
紅衣又是一晃，這下更沒人能看清她的動作，等她站在他們麵前時，喝醉的那位已經往牆的方向飛跌過去，一腦袋撞在青銅材質的裝飾用的大罐子上，發出像過年敲鍾般的巨響，然後彈回來摔倒在地，一動不動。
香港電影裏也沒有這樣的武術高手，好像《古惑仔》遇到了《射雕英雄傳》裏的人物，這些人全都啞在當場。
方笑剛從邁步離開起，就沒停下過腳步，這會已經消失在拐角。下半夜這裏隻有他們，其他客人和服務員都沒看到發生的這一幕。E3丟下一句：“過幾分鍾他們會醒。”轉身蹬蹬蹬去追方笑剛了。
“臥槽，這女的是什麽人？”一個光頭看著E3離去的方向喃喃地說。
“雷哥，要不要報警？”另一個人問。
“放屁要麽，我們怎麽能報警。走吧走吧，把他們扶起來，回更衣室看看會不會醒。”
浴場的電影放映廳裏，有幾十張可以躺著看電影或睡覺的沙發床。方笑剛躺在那兒放鬆了身體休息，E3和他並排挨著看電影，正在放映的是《冰河世紀3》的動畫片，她看得很專注，嘴角上揚著時不時輕笑。
“你不困？”方笑剛問。
“嗯，我不睡覺不影響身體狀態。”她看著屏幕回答。
“過來一點，讓我抱著睡。”他張開雙手。
E3依然看著屏幕，側過身來，反而把他的腦袋抱在懷裏。
方笑剛在她懷裏轉動腦袋，找了一個舒服的睡姿，然後問：“對了，AI讓我問你女神的喚醒條件，你和我說說呢？”
“這個啊？我也不知道。”她低頭看向他，一臉的天真和茫然。
“不會吧？那你的前世記憶呢？天榮？”他提醒道。
E3有些害羞起來，傳音到他的耳朵裏說：“這是我小時候的幻想，有時候我覺得我是西王母身邊的小仙女，天榮是我幻想裏的名字。”
“哦，那就和我的宇斯有點像。”
“那可能不太一樣，我的幻想裏有一些畫麵。”她說。
“什麽樣的畫麵？”
“古代的，比較亂的畫麵，我也不太懂。是我喚醒之前啊，我是說。現在我有很多其他的記憶，我經常做你的妻子，之一。”E3說起這些一點不害羞。
“你還是個小女孩，這些記憶你能接受得了？”方笑剛笑著說。
“這算什麽，以前我還既當你的女兒，又做你的妻子呢。”她說這話像吃飯走路一樣自然。
“你小聲一點！”方笑剛尷尬地環顧左右，還好沒人聽見她說這話。
E3改用傳音入密對他說：“那是很久以前啦，在別的國家。嗯，應該叫埃及，我記憶裏看到有金字塔。那時都是這樣的傳統，國王會娶自己的女兒，然後你給我一個稱號，死後刻在石棺上。”
“國王？你是說法老嗎？”
“對，反正是差不多的意思。”她點點頭。
“好吧，沒想到我還當過法老。”方笑剛笑著閉上眼睛。
E3輕輕摸著他的頭發，眼睛回到電影屏幕上，笑著看冰天雪地裏那隻滑稽的鬆鼠追榛子。
—————辭親出家，識心達本，解無為法，名曰沙門。—————
公元前550年，秦景公到晉國與之會盟，兩國王族多次通婚，是成語秦晉之好的由來，但此次會盟之後很快秦國背盟。
同期，波斯帝國消滅了雅利安人建立的米底國，形成現在的伊朗。
大約同期，喬達摩·悉達多開始創立佛教。早期佛教並沒有留下文字，而是口口相傳，為了方便記憶便采用類似詩歌的偈頌形式，也就是佛教偈語的由來。
後來佛教的繼承者們開始把這些內容收集整理，匯編成的理論和方法，稱為三藏，尊稱開創者為釋迦牟尼。
公元64年，漢明帝劉莊親遇奇異事件，稱自己做夢見到一個巨大的金人從西方飛來，在宮殿裏繞梁飛舞，請大臣們做出解釋。大臣們研究之後，認為這是來自西方的神，名字叫佛。於是皇帝派人去西方求訪，
三年後，他們帶回了在大月氏國遇到的印度高僧攝摩騰和竺法蘭。他們騎著白馬回到了洛陽，見到了漢明帝，這是中國曆史上首次佛教傳入。
次年，皇帝下令於洛陽城西門外開始修建白馬寺，這也是國內第一所寺廟。印度僧人從此禪居在這裏，開始將帶來的貝葉佛經和其他經文翻譯成漢語。第一本翻譯成漢語的經書，是喬達摩·悉達多說過的四十二段話，因此得名為《四十二章經》。此經內容形式類似於儒家的《論語》。
此後一百多年，白馬寺長期是佛教傳道者翻譯經書的地方，直到三國時期袁紹將之燒毀。後又重建，後又燒毀，現在的白馬寺，曆史最悠久的，除了它的山門位置，隻剩門前兩匹石馬了。相傳為北宋附馬魏鹹信墓前神道上的石刻馬。
此時天色還沒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白馬寺前的洛白路上空空蕩蕩，隻有一輛黃色保時捷718快速駛來，停在白馬寺門口。
車裏一個濃眉大眼戴著禮帽的中年男人匆忙下車，看看手腕上的百達翡麗5711鸚鵡螺上的時間，轉身把大衣脫了下來，露出裏麵一身僧人方丈服。
他把大衣扔進了車裏，副駕位上一個姑娘笑著接住了。然後他取下了禮帽，露出了光頭和幾個淡淡的戒疤。
“花和尚，你還真敢穿成這樣進白馬寺？”女人笑他。
和尚沒搭她的話，說了聲：“你在這兒等我。”就往白馬寺景區大門邊的員工通道跑去。
原本應該鎖著的大門這時果然虛掩著，他掏出手機照著路，往右邊小路一拐，向東麵的狄仁傑墓園而去。
這裏空無一人，他跑到刻著“狄公仁傑之墓”的寶頂後麵的亭子裏，邊看手機上的時間邊等待著。
這裏建著兩個亭子，等手表指向五點整時，另一個原本空空如也的亭子裏突然多出來一個人。
這人來得無聲無息無比突然，穿一身黃色僧袍頭載僧帽，默立在亭中。
雖然來人看似沒有發出聲音，但穿著方丈袈裟的男人耳朵裏卻聽到了對方說的話：“你們近來如何呀？”
當聲音被聽到，中年男人才發現了黃袍人的出現。他大為震驚，立刻跪地拜倒，雙肘雙膝和手掌都貼到地麵，低頭用頭頂對著來人，認真而虔誠地念了一句：“南無阿彌陀佛。”
拜完他起身，又拜下去，如此反複三遍。
等他拜完，耳朵裏又出現了聲音：“你來見我都帶著個姑娘，這頂禮三拜恐怕也不誠心吧？”
他連忙起來解釋道：“非也，觀天地、世界、靈覺，即菩堤。如此便如時時見世尊，不複殊途也。”
黃袍人一閃，已經換了一個亭子，來到中年和尚麵前。
和尚仰視著他，麵色平靜。
黃袍人麵如冠玉，天庭圓滿，身材纖瘦，如佛如道，果然長得像神仙中人。
“說點人話吧，你老小子圓滑得很，最近錢還夠用？”黃袍人說。
和尚突然高僧大德的表情一收，點頭哈腰從跪著到站了起來，拍了拍看不見的褲子上的灰說：“老板，我真不知道是您親自來，不然怎敢帶個女居士來見您呢？”
“你有什麽不敢的？”黃袍人的臉突然發生變化，從男相變為女相，她取下頭上的僧帽，一頭秀發也披了下來。
看到這樣的變化，和尚又雙掌合什，閉著眼睛念叨：“萬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好了好了，回答我的問題。”已經變回王母樣子的黃袍人不耐煩地說。
“唉，漢傳佛教現在情況不太樂觀。”和尚搖頭歎息。
“信眾還有多少？僧團有多少？”
“比丘和比丘尼名義上加起來還有幾萬，但組織不到一起，幹不了什麽大事了。”
“要你何用？”王母臉色一冷。
“哎，這沒辦法的，現在的人都趨利，沒錢沒人肯做事。”和尚無奈地說。
“所以你把錢花在哪了？買車買樓買手表？”王母問。
“不是的，這麵子上的事還是有用的，這樣別人才能踏實放心跟你幹。要不經商的都買好車幹嘛呢？隻為避稅嗎？”和尚解釋說。
王母一笑，氣氛瞬間雲淡風輕，她轉過身背對著和尚說：“也沒指望你們能起多大作用。現在我們遇到了真正的大問題，需要你也出力收集情報。”
“必尊佛祖教誨，不知所為何事？”
“發你郵箱了，自己看吧。我走了。”王母正要發動曲率引擎離開這裏，突然和尚急急地喊：“等一下！”
“嗯？”
“那……那個，剛才世尊垂詢到錢的事……，其實是有點不夠用了。”和尚笑著掩飾尷尬。
“這次的事，用心做好，資金方麵會取消所有限製，你盡管花就是了。”王母說完已經消失不見了。
“哎呀呀。”和尚好像挺高興地看向天空：“這次大手筆啊，看來是我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