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〇三章、漫步於列車頂上的白月
那人站在靠近車頭的位置，身上穿著長袍，身材嬌小，麵容姣好、白皙，正踏著滿地的蝴蝶緩緩地走來。
她走到哪裏，列車頂上的蝴蝶就會飛起，在她身邊飛舞盤旋一會兒，然後落下。她快速朝我這邊走來，而我也漸漸看清了她的樣子——
是白月！
“白月！白月！”
我大叫了兩聲，她還在不緊不慢地沿著車頂朝我這邊走來。
我一把掙脫了趙誌祿的手，想要站起來，朝白月那邊奔去。
趙誌祿大叫：“你瘋了！你瘋了嗎？”
我卻管不了那麽多，我一定要把白月也帶回安全的地方。
“白月，你別動！趴下！趴下啊！”
前方不遠處又是一條隧道，車頭已經駛入。而且隧道的高度不及一個人。
白月還在嫋嫋婷婷地朝我走著，眼看著她的後腦勺就要撞到隧道的頂部。
我發瘋一樣大叫：“趴下趴下，白月，你趴下！”兩隻腳踩著滿地的蝴蝶狂奔而去，藍色米福思開始在我的身體四周狂飛亂舞，有的被我直接踩死。
我甚至能感受到，腳底下黏糊糊的——大量米福思的幼蟲和蛹被我踩爆漿了。
白月對我在笑，笑得很好看，但在我看來那是一種很機械的笑容，就好像服務員看到顧客，就好像職員看到老板。
“嗡”的一聲——列車進入了隧道。
白月的頭部擦著隧道頂部進入了隧道。
我鬆了口氣，連忙趴倒。
四周都是藍色的光點，那些藍色的妖蝶在我四周飛舞盤旋，就好像星海中的一次擾動。
此時我才有些害怕起來：這些妖精不會要我的命吧？
但奇怪的是，我的全身並沒有刺痛的感覺——它們好像對我的血肉不感興趣。
“嗡”的一聲，眼前一亮，列車駛出了隧道。
我卻看不到白月了。
那個踏著滿地閃光蝴蝶的女人，不見了。
我“白月”、“白月”地吼了兩聲，確定再也見不到她後，心頭就是一沉——
她是不是被米福思包裹噬咬，在隧道裏掉下列車了？
我心急如焚，但此時我能做的，隻能是先回到列車裏麵去再說。
可是，緊接著問題就來了——我自己回去不難，這些藍色閃蝶怎麽辦？
它們如果進入車廂，那不全完蛋了嗎？
好在此時經過最初的擾動，這些藍色妖精重新靜靜地趴在車頂，幾乎開始緩緩地扇動它們的翅膀。
我非常緩慢，非常緩慢地逆著列車行駛的方向挪動，我看到——這節列車後麵的幾節列車已經被斷開，它們冒著濃煙，被火焰包裹著逐漸遠去。
而車頂上這些藍色閃蝶，似乎還在迷戀著車頂舒適的環境，就這樣互相挨著，擠蹭著，有如蜂巢裏正在有序勞動的蜜蜂，並沒有多少大的動作。
過了一會兒，趙誌祿的腦袋從車尾處鑽了上來，他看了一眼這滿車頂的藍色閃蝶，頓時睜大了眼睛，馬上縮了回去。
我心頭一涼：他們會不會把連接門給封閉了，讓我和蝴蝶都進不去？
畢竟之前，我也這麽幹過。
我聽見車頂下趙誌祿在用戲謔的語氣，很平靜地說著什麽。說的大部分是當地語言，我聽不懂。隻有最後一句，應該是和鄭曦熙或者歐明德說的，是中文。
“特麽車頂上全是蝴蝶。我上去把他弄下來。能不能成功看造化了。”
“我和你一塊兒？”
“別，小寡婦你太猛了，把蝴蝶妖精們惹毛了全湧進來咱都得完。”
我心中暗想：這趙誌祿平時看上去吊兒郎當又貪財，關鍵時刻還是靠得住的。
我慢慢地爬近列車尾端，隻見趙誌祿重新探出頭來，我倆迅速對了一下眼神，他手上拿著一根繩子——比較粗的麻繩，頭部打了一個結，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把繩子扔過來，我握住嘍，然後他，還有下麵的人把我拖過去。
我點點頭，趙誌祿立刻就把繩頭打結的地方扔了過來——我一把接住。然後，趙誌祿和我就開始兩邊用力，我緩緩地、慢慢地朝著車尾挪了過去。
這裏麵的訣竅在於——我的身體，每挪動一小段距離，就會驚動一批蝴蝶，它們會飛起來，但時間不長，也就十幾秒後，它們會重歸平靜，並且不會驚動其他蝴蝶。於是再挪動一段，再驚動另外一批，等它們平靜了，再挪動……
2分鍾後，我到了車尾——勝利在望。
就在這時，我聽見車廂裏有人在扯開喉嚨大叫。
具體叫的什麽我聽不明白，但我聽清楚了一個單詞——米福思！
應該是車頂上有蝴蝶的事情被察覺了。
馬上，車廂後部一片大亂——很明顯，有人衝過來試圖關閉車尾的連接門。而鄭曦熙、歐明德和“大駱駝”等人拚命阻止。一時間，喝罵聲，尖叫聲和人倒地的聲音響成了一片。
趙誌祿大叫：“小美女，你還等什麽，快啊！”
他這個“啊”字一出，我就聽到“堂堂堂”的一陣槍聲，從下麵的車廂裏響起。
隨即，我就看到車頂上多出了至少3個槍眼。
三個槍眼附近的蝴蝶，飛起老高來。
“砰砰！”
又是兩槍，車頂上多了兩個洞，其中一顆子彈就從我右眼前麵不到2厘米的地方打出。
槍眼附近的蝴蝶，飛起老高來。
而且這一次和之前不同，“擾動”沒有很快就消失，而是有如巨大的隕石落入海洋，引起一係列連鎖反應——最終引發了海嘯。
以這幾個“擾動點”為中心，原本還算安靜的米福思紛紛飛了起來。起先隻是槍眼附近的蝴蝶，然後距離槍眼稍微遠一點的米福思也飛了起來，再後麵是距離槍眼更遠的地方——
很快，這節列車車頂的米福思全部飛了起來——有些就撲向兩側的車窗，以及車尾的連接門。
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顧忌了。我不顧一切站起來，身體往前一躥，一下子跳下車頂，落在連接門外側的那個小平台上。
剛落下來，隻聽“砰”的一聲，一顆子彈當麵飛來，幾乎是貼著我頭頂的皮膚飛了過去。
我連忙一貓腰，隻見連接門內部，歐明德、“大駱駝”等人守著這邊，躲在車座後麵，正在和對麵的幾個人對射。
地麵上已經躺了幾具屍體。
與此同時，我看到天空中一大群藍色閃蝶聚集起來，就好像一團星係一樣，在空中劃過一個美麗的弧線，衝著車尾的連接門就衝了過來。
速度很快，眨眼間就到了我跟前。
趙誌祿大叫：“快！”
一把把我拖進車廂，關上連接門。
有兩隻蝴蝶在關門的一刹那，從門縫裏鑽了進來。
剩下的撞在連接門玻璃上，發出“砰砰砰”的響聲。
一顆流彈飛來，在門上方金屬處打出一個洞來。
趙誌祿回頭厲聲喝了一句，對麵忽然就停止了射擊。
趙誌祿一邊鎖門，一邊對著歐明德他們說：“你們也停手吧，我跟他們說，再打把車廂打爛、打漏了，蝴蝶鑽進來大家一起死！”
歐明德和“大駱駝”這邊也很快停手。
此時，透過車窗，可以看到無數蝴蝶要麽停在窗玻璃上，要麽跟著列車在飛舞。有些好事的孩子，還敲擊著停有蝴蝶的玻璃，似乎很想得到一隻把玩。
而鑽進車廂內的那幾隻蝴蝶，也立刻遭到乘客們瘋狂的捕殺，很快都被消滅。
此時，車廂裏所有人都略鬆了一口氣。隻有地上幾個死於剛才槍戰的人的家屬，在那裏哭天喊地，還有一些孩子，在聒噪著看著窗外的蝴蝶。
“嗡”的一聲，列車又一次穿過隧道，車窗外熒光點點，而且這些熒光是活動的，就好像列車是穿梭在星河裏一樣，實在甚是美麗壯觀。
隻不過提鼻子一聞，一股子濃烈的惡臭就會鑽進你的腦子裏，讓你感覺一陣陣地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