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快跑

  直到現在薑葛還是沒有回來,兩人回到陰暗的地下室內,開了門鎖後,宋羈鳥在薑小的攙扶下坐在了沙發上,沙發用時已久,坐下去時傳來一種吱吱呀的聲音。


  宋羈鳥坐下去的時候動作必須得緩慢下來,否則膝蓋像是碎裂了一樣,陣陣痛感傳遍雙腿,令她顫抖不已。


  此時的薑小已經滿頭大汗,她在薑葛的狹窄房間裏找到了一隻格局不大的醫藥箱,薑葛在外麵總是得罪別人,所以被別人打是不可避免的。


  從他為自己準備的傷藥膏來看倒是可以看出來他很愛惜自己,可是對自己的女兒為什麽就這麽狠得下心?


  “姐姐,我在爸爸房間裏找到了這個,塗了它你就能好。”


  薑小認真閱讀了一遍膏藥上麵的字,確認可以給宋羈鳥用後,這才打開了蓋子,拿出一根幹淨的棉簽,然後往上麵沾了一點。


  她俯下身去,小心翼翼的掀開宋羈鳥被割破了的牛仔褲,肉眼可見的玻璃碎渣還附著在模糊的血肉上,有的血液已經凝固在了一塊,碎渣不好取下來。


  薑小左右擺動著手,似乎在找準位置怎麽下手才能盡可能的減少宋羈鳥的疼痛。


  宋羈鳥麵色蒼白,雙手緊緊的攥緊沙發墊,墊子被她擰出了一大塊褶皺,她看出了她的猶豫,咬了咬沒有血色的唇瓣,生硬的出聲。


  “沒關係…不用顧及太多。”


  聽到宋羈鳥這麽說,薑小很想哭,可她又明白哭一點用都沒有,然後又生生的把眼淚給咽了回去。


  挑出碎片渣後,薑小便開始給宋羈鳥上藥了,薑小的手法很青澀,但是可以看出來她在努力模仿別人的樣子。


  看著薑小仔細又認真的樣子,宋羈鳥於心不忍,她想起了在三輪車上還沒說完的事。


  “那錢…”宋羈鳥嗓音沙啞,或許是意識到自己之前過於嚴肅可能嚇到她了,於是盡量柔和了一點和她交談。


  “那錢你到底是怎麽來的?”


  薑小握著棉簽的手幾不可查的抖動了兩下,棉簽上侵染了血跡,一股濃濃的藥味占據鼻尖。


  “我…我攢的。”


  見她仍舊是這個答案,宋羈鳥眸光微眯,厲色泄露。


  “還不肯說實話?”


  薑小有些慌了,“姐姐,我真的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這錢…確實是我自己攢的。”


  見她怎麽都不鬆口,宋羈鳥也不想再糾結下去了,她有點累了。


  “算了。”


  她往後一仰靠在了沙發上,緊接著歎了一口氣,這聲歎息裏包含了很多複雜酸楚的情緒。


  就在今天,發生的事對她來說有點多了,多到宋羈鳥無法及時去應對。


  她見了三三兩兩的熟人,猛然間她想起了沈舊林對她說過的話——


  “我會讓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就是這句話一下子又將她重新拉入了冰冷的寒潭中。


  “小小。”宋羈鳥喊了薑小一句,她從來沒有這樣叫過薑小,薑小有些感到驚喜和意外。


  隻聽宋羈鳥語氣緩慢的又道:“我們過幾天離開西湘鎮吧。”


  薑小並不明白好好的宋羈鳥為什麽突然提出離開。


  “是因為剛才那個老爺爺說的話嗎?”


  老爺爺說的話?


  什麽話?


  宋羈鳥的腦海裏閃過那個乞丐老者的胡言亂語,她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不是。”


  她如實回答。


  這年頭,誰會相信這種東西啊。


  雖然一開始宋羈鳥確實慌了,可轉念一想,絲毫沒有邏輯概念。


  那老者又不認識她,隨便在大路上抓著一個人就是一通喋喋不休的胡話,誰會相信?

  “姐姐。”薑小處理好傷口後,一邊為宋羈鳥纏上繃帶,一邊對她說,“我不怕。”


  “嗯?”


  正閉著眼休息的宋羈鳥聽到這句莫名的話不太理解。


  薑小一本正經的說,“我不怕你是災星啊,也不怕你是天煞孤星。因為你是我的姐姐。”


  說這話的時候薑小特別的認真入神,即便她知道宋羈鳥此時並沒有在看她,她的眼神也特別的堅定不移,好像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住這份對姐姐的感情。


  在薑小的世界裏,除了媽媽,姐姐就是她最最親近的人。


  她想過以後,以後她要努力賺大錢,帶著媽媽和姐姐去城市裏住大房子,吃大餐,永遠都過好日子。


  她想,如果她足夠有錢的話,媽媽就會回來接她一起生活的吧。


  所以,要好好長大。


  這幾天她們倆過得還算好,薑葛每次深夜回來心情好像還不錯,所以她們的生活也不至於過得太差。


  其實薑葛在清醒的情況下,對自己的女兒還算好,像是鄰居給了一張麵餅,他沒吃給了薑小。


  薑小捧著麵餅自己也沒舍得吃,高興的拿回家給了宋羈鳥,結果宋羈鳥看到那張麵餅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一巴掌拍掉了麵餅。


  原來,那張麵餅已經有了發黴的跡象,不能吃了。


  薑葛不是好心,他是起了玩心。


  他想玩死自己的女兒。


  宋羈鳥明白了這個道理後,越發的覺得不能在這裏待了,再待下去的話就算薑葛沒把她們弄死,沈舊林也不會放過她們的。


  沒過幾天,宋羈鳥的腿已經好很多了,走起路來沒有那麽艱難了。


  於是,這天她決定帶著薑小出去集市上采購東西,然後另外一天就收拾東西悄悄離開西湘鎮。


  兩人徒步走到巷子口的時候,有個穿著大皮衣的中年男人蹲坐在巷子口,中年男人的身上生滿了蟎蟲,臉上汙穢泥濘的東西令人看不清他原本的容貌。


  中年男人坐在石墩上,寬厚的手掌裏藏有一張已經泛黃了的照片,照片裏是一個笑得燦爛的女人,而他自己也跟著在一邊。


  因為照片留的時間太長了,已經模糊了,那個笑靨如花的女人更是讓人難以看清。


  “嘖嘖,你看他還守在這啊。”


  “要命喔,晦氣死了,都十年了還等他老婆回來呢。”


  “回不來了,被拐賣了要不然就早死了。”


  幾個村口大媽拎著菜籃子,路過的時候嫌棄的看了中年男人一眼,說了幾句後趕忙離開了。


  生怕沾了什麽不必要的髒東西。


  而宋羈鳥途徑的時候,卻愣在了原地,凝望著那個中年男人。


  男人此時此刻正細細撫摸著照片上的女人,發出癡迷的笑容,詭異非常。


  這個中年男人叫熊息,十年前和他的妻子搬來西廂鎮住,雖然日子過的很艱辛,但他們倆恩愛非常。


  他的妻子是富家小姐,兩人認識沒多久陷入愛河,他的妻子不顧家裏人勸阻嫁給了熊息,她家裏人毅然和她斷絕了關係。


  都說父母不讓嫁的千萬不要嫁,可是她不信這句話。


  最後她賭贏了,獲得了愛情。


  可惜不幸的是,十年前熊息和妻子一塊去掃墓,他回去拿東西的功夫妻子就走丟了。


  熊息報了警,可是那時候哪像現在?

  即便是報了警,一時半會也找不回來。


  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熊息瘋了一樣尋找自己的妻子,現在已經十年過去了,他的妻子不僅沒回來,他自己也瘋了。


  宋羈鳥隻歎了一聲,她牽著薑小的手繞過了熊息走了。


  市集上人很多,而宋羈鳥也已經籌劃了她們此次離開的東西。


  她想,她們要逃得遠遠的,再也別回來了。


  “姐姐,爸爸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今天薑小穿著一件粉白色的衣服,雖然是二手衣服,但是穿在薑小身上很幹淨,透著一絲絲美感。


  宋羈鳥另外一隻手拎著購物袋,她牽著宋羈鳥的另外一隻手走在大街上。


  聽到薑小問她這個問題,宋羈鳥沉默了幾秒,反問她:“怎麽,你不想跟我走,想待在你爸爸身邊?”


  薑小迅速搖搖頭,像個撥浪鼓。


  “不想。”


  她要跟著姐姐,姐姐去哪她就去哪。


  “那…媽媽呢?”薑小伏低著小腦袋,低低的開口,“我們要是走了,媽媽會找到我們嗎?”


  “她會的。”宋羈鳥這次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她還有自己的事情沒有辦完,等她辦完了會來找我們,然後接我們的。”


  明明知道李韻梅已經不會回頭找她們了,可宋羈鳥還是不想如此直白的告訴她這個事實,薑小還小,她還什麽都不懂,也不能理解大人們之間的勾心鬥角。


  等她再大點,她就會自己明白的。


  “我已經向你們班主任請過假了,等我們穩定好了再回去上學好嗎?”


  薑小的學校離西湘鎮也挺遠,還好薑小是寄宿生,就算搬家了她們也不會有太大影響。


  等穩定些了,她看看能不能給她轉學。


  宋羈鳥鬆了一口氣,如果上次那件事真的鬧大了的話,薑小不被開除的話,學校也會在給予她處分。


  在她的學籍上留下汙點的話,轉學就有點難辦了。


  薑小前途無量,未來一片光明,她不能毀了她。


  “我去那裏看看有什麽可以購買的,那裏人太多了,會把你衝散,你就站在這裏乖乖等我,不要亂走。”


  宋羈鳥指了指前麵集聚在一起的人們,似乎在瘋狂的搶購著什麽,薑小乖巧的點點頭。


  見她聽話,宋羈鳥也就放下心,往人群中擠了進去。


  幾分鍾後,宋羈鳥提著一條魚出來了,她盯著那條翻白的魚看了又看,心想著今晚可以給薑小補補身體了。


  可是令她意外的事卻發生了。


  等她回到原來的地方,薑小已經不見了!

  她焦急的四下尋找,邊呼喊著她的名字,可是始終得不到回應。


  宋羈鳥徹底慌了!

  她不顧膝蓋上還未痊愈的傷抬腿跑了起來,任它撕扯開裂。


  “薑小?薑小!”


  一股無名巨大的恐懼漸漸籠罩吞噬著她,她心中萬般祈求她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


  可就在這時,一輛摩托車在她眼前飛快的掠過,而宋羈鳥看清楚了,後座上那人一隻手抱著的小孩正是薑小!

  宋羈鳥的瞳孔震動,她扔下手裏的東西想要追上去,突然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從她身後突襲,捂住了她的口鼻。


  嘴巴和鼻子不知道吸入了什麽迷藥,作用特別強烈,宋羈鳥眼前一黑,一下子暈了過去。


  在倒下之前,她似乎看到了薑小在對她說什麽,但她儼然看不到了。


  而依照薑小的口型卻是在對她說——


  “姐姐,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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