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菩提樹
昨日杜武帶羽林衛控製住靖寧侯府時,靖寧侯顧延並不在侯府,而是被杜武以受寵的梅姨娘患病為由,哄騙回來的。
顧延回來後看侯府戒嚴,便知自己受騙了,不過不等他有所動作,他就被控製起來。
他人被關在正堂中,除了不準喧鬧和走動,守門的羽林衛待他依舊有禮有節。
隻是無論他問什麽,羽林衛都用“是陛下旨意”來搪塞,半絲口風都不透給他。
這般模棱兩可的態度,讓顧延越發坐立不安,在房中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踱來踱去沒有半刻消停。
可繞是他絞盡腦汁左思右想,也不過一些風流韻事,愣是沒想出來他犯了什麽事惹惱皇上,要遭受如此對待。
過了半響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家蠢婦華寧夫人沈氏,進宮半月有餘,一直沒有消息傳出。
他這些日子玩得高興痛快,早把這事給忘了。
這一琢磨過來,才覺得準是那蠢婦又做了什麽開罪景兒的事。
奈何他開門再問,羽林衛還是避而不答,隻說“是陛下吩咐”,然後又利索將他的門帶上。
可顧延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再停不下來,覺得錯必在別人,絕不可能在他自己。
“這婦人貪心不足蛇吞象,誤我啊!”
杜武一直未正麵與顧延接觸,安排完靖寧侯府看守一應事宜過來,便回了宮。
直到今日從刑部審完寧金花進宮,稟告給蕭風奕,才與他一起見了顧延。
彼時的顧延從辰時被宣進宮,在清心殿正殿已跪了四個時辰,水米未進。
加上他昨日膽戰心驚了一夜,這會眼下浮青,目光渙散,還饑腸轆轆,哪還有往昔第一侯作威作福的半分意氣,看到蕭風奕自是一個勁的磕頭認錯,直哭叫喊冤。
蕭風奕坐在龍紋寶座,淡淡道,“顧侯既認錯又喊冤,那究竟是有錯,還是有冤?”
聽蕭風奕喊他顧侯而非顧卿,顧延心裏咯噠一聲,就知事態比他想象的要嚴峻。
顧延抿嘴舔了舔嘴唇,哭道,“微臣不知何故觸怒了龍顏,便是錯。
微臣侍君忠心,但離了聖心,便想是小人從中作梗,故而喊冤。”
蕭風奕“嗬”聲扯了個笑,“朕倒是今日才知,顧侯如此能說慣道,竟是絲毫不輸中書門下那群博聞強識、嫻於辭令的大夫。”
顧延磕頭哭喊,“微臣冤枉。”
蕭風奕輕笑,“你靖寧侯府出了兩個大曆皇室欲孽,你還敢喊冤。”
雙手撐地跪在地上的顧延,聽得腿腳發軟,跪坐到了腳跟,複又直起,哭喊道,“陛下,微臣冤枉啊!這大曆都亡了四十多年了,那還有什麽皇室餘孽,必是有人構陷微臣,還請陛下替微臣做主啊!”
蕭風奕臉上無波,沉聲道,“沈氏與她身邊的寧氏皆已認罪,你還敢喊冤,說有人構陷於你。”
顧延傻眼了,半響沒反應過來,直愣了半天,才接著哭道,“陛下,這怎麽可能,微臣不知啊!”
原本俯視顧延的蕭風奕,收了平時總是帶著三分笑意的平和麵容,傾身伸手撐住膝蓋,直勾勾盯著顧延,道,“朕交付過你多少重任,你如今連你枕邊睡的是何人都不知,豈不是說你半點事都沒藏住。”
顧延忙搖頭擺手,“陛下交代給微臣的,被發現那可都是會殺頭的大罪啊!
不不,不是大罪,是會招致殺身之禍的大事,微臣哪敢輕易宣之於口,何況就算微臣想說,陛下您高瞻遠矚,微臣沒有半分證據,說出去也沒人信,何苦要說出去將微臣自己置於險境啊!”
顧延在向蕭風奕表忠心時,杜若帶著一群衙役,已將普陀寺沈興四年多前在後院捐贈種的一畝桃林,挖得坑坑窪窪。
滿樹桃花灼花,隨微風在枝上起舞,送來陣陣清香。
顧露晚怡然的坐在搬來的圈椅上,聽向杜若吵鬧了半日的杜武,低聲問蕭風淺道,“爺,這都挖了大半日了,那杜若是不是猜錯了。”
與顧露晚隔著中間高腳幾,坐在另一邊圈椅的蕭風淺,已摘了帷帽。
他老神在在的看著指揮衙役,眉頭越皺越緊的杜若,伸手端起高腳幾上的木質茶盞,卻是沒留意自己的手伸得過長,端成了顧露晚手邊那杯,淺吟了一口,道,“差不多了,急什麽。”
顧露晚帷帽下的唇角微微彎起,知蕭風淺亦發現了魯天賜那牌位後麵“西南”所書的位置,已標示了魯天賜的埋骨之所。
她垂眸瞟向蕭風淺,便見自己手邊的茶盞沒了蹤影,高腳幾另一邊的茶盞卻還在,而彼時蕭風淺手握的那杯正在放下。
握住自己茶杯的手再白淨修長,也無法撲滅顧露晚心裏躥起了那把火,她豁然起身,抓過蕭風淺的茶盞,一杯水就潑在了蕭風淺臉上。
這突來的狀況,讓蕭風淺和秦莫俱是一臉錯愕,秦莫忙抓袖替蕭風淺擦臉,
蕭風淺少不得勢,更尷尬、更屈辱的事都經曆過,但他不知為何,就是受不住顧露晚此般輕賤他,無來由的怒氣上湧。
他跟著便站了起來,“你發什麽瘋。”
還未來得及放下的茶杯複又舉起,卻是沒潑出去。
顧露晚將茶杯“啪”一聲,重重放在高腳幾上,坐回圈椅道,“春乏秋困,替你醒醒神。”
“醒神?我看你才不清醒。”
豈料剛發完火,他就見自己握著的茶盞上,有個如桃花瓣般淺淺的唇印,他兩頰因怒泛起的桃粉,霎時轉為羞窘。
恰一時風起,桃花紛紛揚揚落下。
將他的話堵在喉嚨裏,微不可聞,“並非故意。”
他說著,忙將手中茶盞放置回顧露晚那邊的高腳幾上。
秦莫不諳世事,卻非真沒腦子,這點狀況,他還是看得懂的,剛欲開口,嘴巴就挨了一扇。
他忙搖頭捂嘴退後一步,向自家主子表示不該說的話,他絕不說。
蕭風淺臉色稍緩,卻是不好意思望向了另一邊。
秦莫隔著帷帽不知顧露晚潑茶後,氣有沒有消一些,幾步湊過去陪笑道,“長公主坐在這左右無聊,再往前不遠處有顆菩提樹,卑職帶你去轉轉啊!”
蕭風淺喝止,“一顆樹,有什麽可看的?”
你還有理了…顧露晚站起來身來,對秦莫道,“別管他,我們走。”
秦莫內心忐忑,有些怕主子生氣,但心裏覺得秦錯在不靠譜,他也算有個親人在身邊,沒道理他主子就孤身沒有親人相伴,血脈親情是沒人不在乎的。
是以,他盯著壓力,帶著顧露晚往菩提樹的方向走去,走著走著,他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顧露晚也不管蕭風淺的一再阻撓,非要去看看那菩提樹,她有何看不得的地方。
隻等遠遠看到那樹下,有個容姿非凡、身段妖嬈的女子,脫了外衫,袒胸露背圍著一和尚跳舞。
她瞬間就明白了。
秦莫驚愕的走不動道,蕭風淺一臉慌忙的抓住轉身的顧露晚,道,“你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