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文昌法會,定國公府
道門有諸多法會,科儀各不相同,大會能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小會也能求姻緣前程、富貴平安。
這文昌法會倒是一聽便知,是讀書人求功名成績的。
儒門春考在即,正是時候。
隻是……
法會,確實是都供府的職責。
燕京城中每到時節,都可見到都供府高功與高僧,甚至天師或者國師的身影,在天壇擺下儀軌,為國運與萬民祈福。
可這是朝廷下令才會舉辦的大會。
似文昌法會這種,專為齋主自家擺道場的小會,怎會成奉部的公務?
燕京城雖是天子腳下,但再有權有勢的齋主,也隻會私下請一位山監,或者大羅殿的一位高功,已經是好大的場麵。
方休往公文後麵看,立時明白。
要辦文昌法會的,是定國公府。
定國公雖然不姓朱,祖上卻跟朱家沾親帶故,又是從軍中起家,為大明立過汗馬功勞,可謂是尊榮無比。
今年是定國公家裏幾個孩子要考應天書院,才要辦文昌法會。
這大公府,別說能否使喚動奉部。
奉部盡有願意漏些權限出來,跟定國公家示好巴結的人。
按理來說,定國公既是軍功封爵,想來便是武門世家——不過高門大院的公府,自然對子孫都有布置,送幾個入書院讀書,也不是什麽怪事。
可武門唯我唯武,儒門心比天高。
無論這兩個門別中的哪個,都不像是會請道家傳人上門,擺什麽法會的。
其中定然是有些蹊蹺。
即便不說四大門別之間的間隙。
定國公府這等身份,奉部若有人想討好,大可發文給大羅殿,亦或者南宮星君廟,都比無厭觀來得體麵。
這就不用多猜。
肯定是趙關城的手段。
他知道方休的來曆,不過是李溪吃空餉的掛籍弟子,半路出家,哪懂什麽法會科儀?
若是無厭觀沒把文昌法會辦好……
輕輕巧巧,就讓方休得罪一座大公府。
甚至還有其他後手也說不定。
“這個趙關城,不能留呀。”
方休搖搖頭。
法會定在這月十五,還有兩天。
方休給青石觀送去一封信,又跟南宮星君廟知會一聲。
日頭還未轉到下午,張嶺與摩陽成已經趕來無厭觀。
將事情一交代。
都不用方休多說一句,兩人便直接承擔下來。
兩人也都不蠢,稍一思索,便品出其中滋味。
“是趙侍郎?”
摩陽成皺著眉頭,試探著問。
這幾日正有些風言風語流傳,說廣林寺立寺之前,本來該是奉部趙侍郎來主持點金之禮,卻被無厭觀方觀主橫插一手,讓趙侍郎顏麵掃地。
摩陽成身為山監,常跟奉部走動,也聽奉部之人說過幾次,趙侍郎對無厭觀有些抵觸。
“想來應該是。”
方休點點頭。
摩陽成瞥一眼張嶺,沉默片刻,便借口要去準備法會用器,先行告退。
這倒不是臨陣退縮,他的山監之位是方休給的,天然就已經站邊。
隻不過西宛山裏誰不知道……
現今這位良鄉山監張嶺,之前先天圓滿擺真人宴時,被何真人罵過一句:卿本真人,奈何為狗。
就是不說這麽難聽。
張嶺也跟趙關城的關係匪淺。
摩陽成自然識趣,讓張嶺與方休師侄兩個自己聊去。
他才走,張嶺便沉沉罵了一句:“姓趙的這狗東西,不知好歹!”
方休看他一眼,沒吭聲。
好師伯,以前你接掌青石觀時,叫人家做趙大人,現在新人勝舊人,叫人家狗東西……
張嶺察覺他眼神,哼一聲道:“他之前雖然對我有所提攜,但若無我幫他做的幾件事,他憑什麽升任侍郎?現在我已經不欠他,他卻來招惹我們青石觀一脈的人,那便不能讓他好過!”
方休笑問一句:“怎麽不好過?”
儒門早不修行,趙關城也隻會些紙談兵之類的粗淺書藝。
別說方休,也別說張嶺,就方休明麵上的修為,都能一隻手捏著玩。
可奉部侍郎這等大官,朝廷與儒門都有回護的手段,輕易不會出什麽差池。
若真出什麽差池來。
都供府又怎能坐視不理?
“師侄放心,我不會莽撞。”
張嶺哈哈一笑,擺手道:“奉部與都供府休戚與共,他讓我不順心,我自然也有辦法讓他不順心。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交給師伯來辦便是。”
大方攬下事情後,又交流一番修行,張嶺才離去。
方休如今道門修行已經“突破”五宮,開始進軍通身竅穴。
雖然差張嶺不少,但他可是燕山大羅程一峰的得意門生,伏龍真經打磨出來的人物,又神乎其神地打開五識,自然便有資格與真人論法。
陸逢留下的法脈與法術,方休抄過一份給張嶺。
時不時再“無意”中道破玄機,張嶺還頗有幾分收獲。
關於方休五識盡開,興許要投入佛門這件事,張師伯卻是與老山監一般深信不疑。
我師侄是什麽人?定然做不出這等事!
轉眼到這月十五。
本該是無厭觀的職責,方休卻連門都不用出。
區區一個文昌法會。
有良鄉山、西宛山的兩位山監出馬,自然是手到擒來的小事,也能給足定國公府臉麵。
方休悠然抄書。
一直到中午時分,耳中傳來人聲。
“來了。”
方休心中一笑,繼續抄書。
“小狐妖,給我下麵去。”
花團錦簇的吃麵少女,才邁進無厭觀來,便興致勃勃喚道:“先來一碗雜醬麵開胃,你家觀主有沒有教你新手藝?若是沒有的話,就再下三碗牛肉拉麵……”
竟無人回應。
張幼魚直接推門進書樓,問道:“方觀主,小桑姐妹呢?”
她來吃過幾次麵後,跟無厭觀幾人也算熟悉。
又是吃麵的大事,可不管會不會打攪到方休抄書。
道門之人,抄什麽書?
本來就是個怪毛病,慣著做什麽。
“張小姐,又來吃麵?”
方休抬頭看她一眼,便繼續抄書:“你來的不巧,她們都不在。”
堂堂天師,微服吃麵,自然不能表露身份,張幼魚也就隻跟無厭觀幾人說自己姓張。
“她怎麽能不在?”
張幼魚臉色微微變化,又忽而一喜,脫口問道:“那你是不是自己煮麵,要煮什麽麵,是不是新花樣,好不好吃?快,快……”
“我不煮。”
方休慢慢悠悠抄著書,頭也不抬道:“我已經辟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