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廣王

  雖然時間毫不留情地帶走了過往的傳奇,但正值鼎盛的大唐朝,其欣欣向榮在曆史中可圈可點。長安的繁華,即使經曆了若幹個世紀,仍然被人們交口稱讚。長安,是時間帶不走的美夢。


  公元7××年的大唐王朝國都——長安……


  重重疊疊的紗幔隨著清涼的夜風飄舞。紗幔包圍著一張華麗的紅木大床,暗紅的床頭鏤空成各種吉祥花朵,似乎每一朵都散發著清香。一個長發女子正沉浸在夢境之中。顯然,她的夢並不美麗,因為她的臉色比潔白的單衣更蒼白,一頭冷汗仿佛床幃上牡丹花滴落的夜露……


  忽然,她被什麽聲音驚醒,緊張地睜大水盈盈的雙眼,凝望著紗幔深處——有人正分開紗幔,向她走來。


  “誰?”女子有點害怕地問。


  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男子撥開紗幔,輕輕坐到女子身邊。“吵醒你了?”


  她放心地笑了,問:“殿下怎麽直至深夜才回來?臣妾夢了一個可怕的夢……幸好隻是一場夢!”


  “你又做夢了?”男子微笑著問,“這次是什麽?”


  “這……”女子尷尬地說,“臣妾夢到……有人……駕薨……不過人家都說夢到人死是長壽的預示……”


  男子苦笑一下,站起身歎口氣,向門外走去。“你夢到的是我,對不對?你的夢……又實現了!”


  “殿下——殿下!”她大叫著衝出門去追,生怕他真的生氣。


  門外,應該是穿過花園的小徑才對!但她卻隻看到無邊無際的長廊——還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她腦中一片空白,隻能憑仗感覺去追……漸漸,長廊兩邊多了些黑魆魆的身影,她麻木地沒當回事,一個勁往前跑,隻怕跟丟了他。但那些詭異的身影似乎比她還驚訝。


  終於,她看到一座宏偉的大殿,莊嚴、陰森。她一步跨上三個台階,奔到深褐色的木門前,使勁拍打。隔著門上的雕窗,她看見了她的殿下。


  “鶴音?!”他驚訝萬分,“你、你快回去!”


  “讓我進去!”她流著淚固執地請求,“這是哪裏?我們回家吧……不要留在這裏!”——雖然說不清置身何處,但她的直覺在厭惡這個陌生的所在。


  “你不能進來……”他黯然神傷,“你不懂嗎?我天數已盡,而你還未到來這裏的時候……回去!”


  “不!不!”她流著淚叫,“讓我跟你在一起!”


  ……


  ……


  “今天依舊是個好天氣!”紅曲在陽光下伸個懶腰,“看來今天炫光的身體也不錯!”


  說完,她賊兮兮瞄了瞄身邊的秘書冰萱。


  “看什麽?”早就洞悉紅曲所有把戲的冰萱冷冷地說:“做完今天的工作之前,哪兒也不許去!”


  紅曲頓時垂頭喪氣,“我和白箏約好了嘛!今天要開茶會,幽篁和絢姬也要來……”


  冰萱好象根本沒聽到,徑直把一堆文件往紅曲麵前一放,走開了。隻剩下紅曲傷心地哀叫:“冰萱……”


  正在這時,殿外忽然有人高聲問:“拂水姬在嗎?”


  紅曲歪歪嘰嘰地趴在文件堆上嘀咕:“是誰啊?竟然還有叫我‘拂水姬’的人上門……冰萱,開門!”


  “說得也是。除了你那幫狐朋狗友,應該沒人會來這裏……而你那些狐朋狗友從來不會老老實實地叫你‘拂水姬’!”冰萱一邊嘲笑,一邊把門打開,卻不禁愣了。“咦?拂水姬大人,快出門迎接!秦廣王來訪!”


  紅曲本來正趁這機會偷懶,結果把剛喝的一口茶全噴了出來,“秦廣王?!”她狼狽地從辦公桌後麵跌跌撞撞來到門口,秦廣王已經被冰萱讓進來了。


  “不用客氣,拂水姬。”秦廣王的話很隨和,但臉上卻依然是冷若冰霜。


  紅曲雖然因為工作關係,見過秦廣王很多次,但在這麽近距離看到秦廣王,這還是第一次。


  位列十殿閻王的秦廣王,無疑是個美女,據說紅曲的奶奶薇香離開冥界後,秦廣王就成了新一屆“冥界第一美人”。而且她還是十殿閻王中四位女王之首,掌管著冥界兵械殿,專門負責冥界安全。大概是這個原因,她看起來深不可測,高不可攀,自有一種高貴威嚴的風範。


  紅曲雖然忐忑不安,猜度著秦廣王來訪的目的,但也不禁在注視秦廣王的時候多看了兩眼。


  秦廣王坐下歎口氣,對紅曲說:“拂水姬,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


  紅曲一愣,冰萱立刻會意地離開。


  秦廣王又歎口氣,“其實,我這次是有事相求……”到此為止,她已經歎了兩次氣。紅曲挺奇怪:難道這位女王很不快樂?


  “拂水姬,你……”秦廣王琢磨著用詞,“你做夢嗎?”


  紅曲愣了。做夢?

  “殿……殿下……”紅曲結結巴巴,不知如何回答。


  秦廣王擺擺手,說:“我不喜歡別人叫我‘殿下’……叫我的名字。我叫‘鶴音’。”


  “鶴音……很高貴的名字!”紅曲由衷稱讚一聲,便轉入正題:“我們連睡覺都沒有,當然也不需要——怎麽會做夢呢?況且我們隻不過是魂魄,不可能做夢的!阿白……我是說‘大王’……在做白無常的時候,據說常常做夢,但那是因為他的身體還保存在某處,雖然遠離魂魄,但仍然能夠共鳴,所以當隱藏在身體中的記憶和魂魄的回憶同步時,就會產生類似做夢的感覺。“


  “可是,我會做夢。”秦廣王靜靜地說:“我常常像活人那樣,在休息的時候沉入虛幻的境界——那不是叫做‘做夢’嗎?”


  紅曲有點迷惘。秦廣王來幹什麽?找她解夢?這她可不在行……


  “那麽,您都夢到什麽呢?”紅曲雖然不情願,但總算撈著休息的機會,就當聊天好了。況且,就憑她?!哪敢得罪人家位高權重的秦廣王!

  “我夢到身為人時的事情,還有我的……丈夫。”秦廣王的眼神染上了溫柔和悲傷兩種色彩。“但又好像不是我身為‘人’時的‘事情’,而是我身為‘人’時的‘夢’……”


  紅曲聽了她顛三倒四的話,更加摸不著頭腦。“揣測上司的心思,果然是一門高深的學問……”紅曲不禁感歎自己在冥界虛度年華數百載……


  “算了!我夢到什麽又有什麽關係?”秦廣王平複情緒,說:“我來,是想讓你幫我除掉我魂魄中的‘情’。這是你的本行吧?”


  紅曲吃了一驚,“可是若魂魄不完整,會影響您的能力!”


  “我已經顧不了那麽多!若是這夢繼續下去,我會瘋的!”秦廣王擰著眉頭,“炫光大王因為常常做夢,所以一提到後羿的名字,就渾身發抖。而我,我在夢中經曆的痛苦並不比大王輕!”


  “這得和阿白……不,‘炫光大王’商量!”紅曲趕緊把責任推到炫光那兒。


  秦廣王想了想,覺得她的理由並無不妥,於是站起身告辭:“我現在就去請示閻羅大王,如果得到許可,請千萬幫我!”


  “秦廣王,人雖然美,但是處處壓製別人的意誌!”紅曲對冰萱抱怨。“不知道為什麽,我一站到她身邊,就覺得渾身緊張。”


  “沒辦法,她養成那樣的氣質了嘛!誰讓她生前是唐朝的王子妃……”


  “什麽?”紅曲剛喝的茶又噴了出來。看來她今天是喝不成茶了。“王子妃?”


  冰萱看著她那滑稽的表情,平靜地說:“秦廣王生前就有非凡的能力。她丈夫死的時候,她以生靈之姿,直闖閻羅寶殿,令冥界上下震驚。——我知道你也曾以肉身到閻羅寶殿,所以不要那麽誇張地指著自己!——你是有黑白無常做接引,後來又得到冥界特許,帶著《冥界通行證》,才能來去自如。而秦廣王卻是不知不覺就突破了人間和冥界的界限,把遠在數裏之外、離她最近的冥界入口‘靈華門’拖到自己身邊。所以當時的閻羅大王在她死後,立刻就封她為‘秦廣王’。”


  “你什麽都知道嘛!”紅曲驚訝極了。“那個《十殿閻王資格考試複習全書》該不會是你主編的吧?”


  冰萱依舊很平靜,“她來時我已經在這個拂水殿了。若是我來之前的事情,我也不會知道呢。——你還敢在我麵前提‘十殿閻王資格考試’?很快就是下一次考試了,你又虛度了四百五十年光陰!”


  紅曲瞪大了眼睛,裝天真,“哦,對了,您老人家在這裏的時候,拂水殿的當家還是我家的第一代呢……元老,你還能不能算清楚自己在這裏呆了多久?”


  “這個嘛……”冰萱認真地想了想,“想算清楚是要費點勁。畢竟,我活著的時候,人家還是‘春秋’時代。”


  “真看不出……‘春秋’啊!”紅曲又欽佩到極點。


  “我的名字中這個‘冰’字,是初代拂水公起的呢!”冰萱微笑道:“遺傳的力量真是了不得,拂水公的每一位後代都和他一樣,喜歡溜出去亂跑……”


  “你看我看這麽緊,原來是因為當初看丟了我的先祖!”


  冰萱哼了一聲:“我不想在同一個問題上錯兩次!”


  紅曲的好奇心又冒了上來:“那麽,你生前是什麽樣的人呢?”


  冰萱愣了。“生前?我,我不記得……”


  “少騙人了!怎麽可能忘記呢?”紅曲嘟起嘴嘁了一聲,“對你來說,那隻是上輩子的事情,近得很呢!告訴我嘛!”


  冰萱沒辦法,知道這家夥難纏,不告訴她,說不定她會想出什麽歪點子。隻好震震她,說:“我啊,生前是越國的公主。了不起吧?”


  紅曲徹底呆了。


  “什麽?這個是公主,那個是王子妃,還有花仙、太陽神、天帝的老媽……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嘛!沒有一個普通人……想根除官僚主義也不可能……”


  與此同時,秦廣王、絢姬、炫光、幽篁……一幹人等全部打了個噴嚏。


  “好象有個傻瓜在念叨我!”他們同時得出一個結論。


  無邊無際的夜。她跑著,去尋找那扇門扉。終於,她找到了,又一次拍門。


  “讓我進去吧!”她哀求,“這次我真的死了!”


  “不!”他隔著門,絕情地說:“你沒有死,隻是一時昏迷。死的人,是千珠。你回去吧!”


  ……


  “千珠!”秦廣王從她的“夢”中驚醒。“我竟然忘了千珠。”


  曾經經曆過的一幕脫離夢境,撲麵而來……


  “千珠?為什麽是千珠?”年輕的王子妃哭著問:“你不要我了?你要千珠陪在你身邊?”


  “鶴音姐姐……”從皇子的身後走來一個人,打扮樸素,正是側妃千珠。“請速速離去。這裏不是你呆的地方!”


  “好!”年輕的王子妃咬咬牙,“那告訴我,到底是誰殺死你?還要殺我?”


  皇子皺皺眉,苦笑一聲:“你快回去吧!不要想著複仇,你趕快離開王府,逃走吧!”


  “鶴音姐姐,”千珠說:“總有一天你會來到這裏,但是不是現在。我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才一次次趕你走。請快走吧!”


  “鶴音殿下,閻羅大王怎麽說?”紅曲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秦廣王的臉色,知道她多半在炫光那裏碰了釘子。


  秦廣王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大王不允許我做那些不可靠的事。而且大王說,我的能力在你之上,你不僅不能除去我的愛戀心,還可能對你有損害。”


  紅曲暗暗鬆了口氣。


  秦廣王卻把眉頭擰得更緊,恨恨地抱怨:“沒有人可以了解我的感受!冥界都是一幫冷漠無情、沒心沒肺、自私自利的家夥!”


  紅曲苦笑一下:“冥界要是真像你說的那樣,我的茶會早辦不下去了。”


  “就是,話不能這麽說嘛!”幽篁放下茶碗,說:“並不是我們不想幫你,而是實在沒辦法幫忙!”


  劫火姬白箏邊喝茶邊問:“紅曲沒和我細說,秦廣王大人究竟和我們有什麽不同呢?”


  旁邊的絢姬、螢星雖然沒作聲,但毫無疑問,都留著心。黑無常也好奇地眨巴眼睛。


  ——原來好事的紅曲把秦廣王拖到茶會上了。


  秦廣王憂愁的樣子一樣非常優雅,令人賞心悅目。她絞緊了手裏的衣帶,沉吟了許久才緩緩開始了自述:“我活著的時候就和別人不一樣……”


  紅曲插嘴道:“這個嘛,我活著的時候也和別人不一樣!二十歲就可以和鬼打招呼呢!”


  白箏不甘示弱:“我也可以看到花妖樹仙、鬼怪精靈哩!”


  幽篁推開她們,白了這兩個多嘴的家夥一眼:“那算什麽?我們地獄的執事哪個沒點小能耐?別打斷秦廣王!”


  秦廣王接著說:“我丈夫死的那天,我一整天都在沉睡,在睡夢中看著他被人殺死……當我驚醒的時候,他卻在我麵前。我正慶幸那是個噩夢,他卻不見了……我追著他,一直追到一個大殿外。他就在裏麵!我使勁拍門,他卻不給我開門……不久,我遇刺,再一次來到那大殿外,但他還是不讓我進去。反倒是側妃千珠在他的身旁。原來我隻是重傷昏迷,死的人是和我一起遇刺的千珠……”她停下來,喘了口氣:“那扇門,就是閻羅寶殿的大門……兩年以後,我終於被山賊所殺,終於真正邁進了那扇門。可是千珠已經投胎去了,而我的丈夫……誰都不告訴我他的去向!”


  眾人都沉默了,秦廣王的眼淚無聲地流下來:“我不懂,為什麽我可以為他一次次闖入地府,他卻連見也不想見我!當我被公務纏身時,我可以暫時忘記,但隻要休息,我就會像做夢一樣,一次次重溫他去世那天的奇遇。我已經無法忍受!”


  絢姬不由自主伸出手,揩去秦廣王臉頰上的淚,說:“那樣的人,忘了他又如何?何必為他受苦!”


  秦廣王的嘴角抽動,反問:“你找某個人找了六生六世,每一次都發現他已經和別人結婚,你為什麽不忘了他?”


  此語一出,不僅絢姬不再說話,連紅曲和螢星都把頭偏向一邊。


  秦廣王毅然決然地說:“既已用情,如何能忘?”


  小黑無常托著下巴,從最合理的角度提出一個疑問:“那麽想找他,你為什麽不去資料室查查他的去向呢?”


  秦廣王愣了一下,說:“我從來不去資料室。我的資料都是秘書整理好給我。”


  剩下的人都沉默了。


  每個人心裏都在想:“待遇差別太大了吧?為什麽我們的秘書每天都和催命一樣逼我們勞動,從來也不會做這些事情?!”


  秦廣王根本不能體會這些可憐的家夥們在感傷什麽,她自顧自說道:“而且……如果他不願意見我,就算找到了他,又有什麽意思?”


  幽篁卻對這樣的借口不以為然:“如果是發生了什麽意外呢?你隻是不敢麵對未知。”


  “那位皇子叫做李什麽?我去替秦廣王查查好了!”白箏積極地說。


  螢星皺眉道:“還是不要。做與不做,應該看秦廣王自己的意誌。”


  黑無常歎口氣,說:“我還以為地獄裏的頂尖人物,一定都是大手筆。沒想到秦廣王也很小家子氣嘛。”


  “地獄的執事為了保留全部力量,不經四殿淨化魂魄。”幽篁說:“因此保留了生前的全部情感。秦廣王會想不開也是可以理解。”


  “不過,”紅曲很擔憂,有些失神地低聲嘀咕:“我很擔心秦廣王。因為……”


  冰萱對紅曲基本上絕望了,她拍著桌子衝紅曲嚷嚷:“你什麽時候才能覺悟,工作完再玩?”


  紅曲早就習以為常,沒答話,隻是對著一個特大號的水晶球發呆。“人家秦廣王的秘書,什麽都會替她做好……”


  “我要什麽都會做,還要你幹嗎?”冰萱對她這一套根本不理。“想讓秘書替你做,就再努力一點,把《十殿閻王資格考試全書》多看幾遍,搞不好能當楚江王——畢竟你有這麽多年的工作經驗,和閻羅大王又是老交情,升升官也是理所當然……喂!我說話沒人聽呐?”


  ……紅曲用一副快睡著的樣子回答她……


  冰萱沉下臉,被這種顯而易見的冒犯激怒,沉聲問:“你在看什麽?比我親口傳授飛黃騰達的捷徑還重要?!哎?那不是從搖風公那裏拐來的水晶球嗎?”


  “別說‘拐’嘛!是‘借’來的。”紅曲唧咕著給自己臉上貼金。


  “對對對!隻不過要等你離開地府的時候才還……”冰萱諷刺道:“從星宇和寒蝶見麵時算起……算算這水晶球落戶我們拂水殿也有九百年了吧。現在他們經過輪回,都回到這裏了,你還是沒打算把水晶球還給搖風公。根據我的推斷,你似乎是不打算離開冥界——搖風公真可憐!竟然相信了你!”


  “啊呀,因為這個水晶球是地府唯一可以透視人間的寶物,而且可以看到人類、天神、執事的往生……我實在舍不得呀!”貪心的紅曲抱著水晶球說。“而且小老虎也喜歡我——對不對,小老虎?”


  水晶球裏升起一股紫色的煙,一隻小老虎出現在煙霧中,打了個哈欠,睜著朦朧的睡眼,白了周圍一眼,口氣聽起來很無聊:“紅曲?怎麽又是你?沒意思——你什麽時候才讓我回搖風殿啊?”


  紅曲很尷尬地敲了小老虎的頭一下,惡狠狠地說:“你最好合作點!不然,小心我打碎這個水晶,讓你成為遊魂野鬼!”


  小老虎又打個哈欠——很顯然沒把她的威脅當回事。


  紅曲歎口氣,對自己的威信感到失望,無限惆悵地說:“算了!冰萱,我要去搖風公那裏一下,馬上就回來!”


  “哼!”冰萱冷冷地拿出一個沙漏,不動聲色地說:“你該知道,在我的字典裏,‘馬上’所代表的準確時間是一分鍾!”


  “知道了知道了!”紅曲踱著小步往外走,背向著冰萱吐吐舌頭,對自己說:“我是誰啊?找個理由多溜達會兒還不簡單?”


  而冰萱也背向著她,目露凶光,自言自語:“你一定以為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蒙混過關,是不是?哼!天真……”


  搖風殿和拂水殿的格局差不多,除了四個角落裏貼著的封印不同外,幾乎一模一樣。隻是相比之下,搖風殿顯得有些冷清——大概因為搖風公和他的秘書都不苟言笑,而且交往的狐朋狗友也比較少。


  “貪玩的拂水姬,今天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搖風公笑著問,“冰萱給你放假了嗎?”


  “阿燁,你還是一樣英俊啊!”紅曲刻意避開後麵那個問題,開玩笑道:“千萬別去投胎!不然天下的女子都要被你害死了!”


  搖風公的秘書叫暮寒。如果不是閻羅大王信誓旦旦地保證暮寒和冰萱絕對沒有血緣關係,紅曲真能把他當作冰萱的親弟弟——他和冰萱一樣,對工作上的事刻板得不得了,而且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大概因為屬於不同類型,暮寒一向都不喜歡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紅曲。


  暮寒把茶往紅曲麵前重重一放,不高興地說:“拂水姬,今天不許在搖風殿內到處亂走,不許拿我們搖風殿的任何東西!”


  “暮——寒!”紅曲委屈極了,“我哪有拿過你們的東西!都是慷慨大方、不拘小節、英明高尚、珍視朋友的搖風公借給我用的……”其實她也挺心虛,不然不會這麽肉麻地恭維搖風公。


  暮寒可不是那麽容易糊弄,冷冰冰地戳穿她:“還好意思說哩!我們這裏好玩的東西差不多都被你‘借’走……”


  “我不是都還來了嗎?”


  “還是還了一些,可不是‘都還’了啊!體積最大的那個水晶球就沒還!”暮寒不知從哪個口袋裏翻出一個筆記本,一頁頁開始翻。


  搖風公看著這兩個人孩子氣的較真,笑了笑,支開暮寒,也端起一碗茶喝起來。


  紅曲不禁閉上眼睛,誇張地倒吸一口冷氣。


  “你的氣質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模仿的!怪不得每年‘天冥茶話會’冥界都派你出馬——真的很給冥界長臉呢!”紅曲由衷讚歎,“和某個人非常像哦!如果你們在一起喝茶,一定好看極了!”


  “是嗎?”搖風公笑著說:“不過你的茶會我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紅曲狡猾地眨眨眼,說:“喲!你還看不起我的茶會?好歹那也是非正式聚會中比較著名的一個哩!現在我的茶會可熱鬧呢!連秦廣王殿下都來了!”她擺出一副悠然神往的樣子,“冥界隻有屈指可數——還是屈一隻手的手指就可數的幾個人,才知道秦廣王喝茶的樣子有多麽優雅……”


  搖風公的眼神飄忽了一瞬,馬上恢複常態,慢悠悠說:“秦廣王?理論上講,十殿閻王不像你這麽清閑吧!”


  紅曲誇張地歎口氣,瞟了搖風公一眼,說:“可憐的秦廣王!我才知道,原來十殿閻王也不好當的!你怎麽一點也不關心的樣子?”


  搖風公愣了一下,若無其事地反問:“我?我為什麽要關心這些呢?十殿閻王的私事,我們哪裏能管得來。”


  紅曲擺出一副很失望的表情,“我還以為你會比較記掛她。你們多少有點‘姻緣’……”


  “鏜啷!”搖風公的茶碗掉在地上。他的神色很不自然,紅曲眨巴眨巴眼睛,那意思是說她不介意——意料之中。


  “我差點忘了,透視往生的水晶球被你拿走了……當時你說要看你兒子的情況,我才借給你。你可沒說要連我的往生也透視啊!”搖風公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和平常相比,還是多了一些氣憤:“小老虎的職責是回答問題,所以我不怪它告訴你這些。但你怎麽能窺探我的過去呢!”


  紅曲有些不好意思,忸怩著回答:“因為……在正式使用前當然得試驗一下效果嘛……”


  看搖風公沉默了,紅曲大著膽子問:“你討厭秦廣王?”


  “鶴音?”搖風公似乎被人從夢中驚醒,“怎麽會討厭她?鶴音是個可愛的女性。”


  “這麽說你是怕她?”紅曲追問。


  “……也許是吧……”搖風公沒有多說什麽,但額頭卻籠上一層陰影。


  “阿燁!”紅曲對他這種敷衍的態度有些不滿,“我一直把你當作朋友!可是你為什麽總是防著別人?我隻是想幫忙,又不會害死你——反正你都死了,還有什麽好提防的?”


  搖風公直視著紅曲的眼睛,緩緩回答:“我不怕死,但我有讓我害怕的東西,你每多問一句,我就覺得更加不安——你回去吧!再別在我麵前提起秦廣王!”


  雖然紅曲臉皮厚,但對這麽不客氣的逐客令也無可奈何。


  她拍拍搖風公的肩頭,口氣忽然很莊重:“有些事,靠‘躲’是不能解決的!”


  她拉開搖風殿的大門。


  暮寒站在門外尷尬地衝她咧咧嘴——秦廣王靜靜地站在暮寒身邊。


  暮寒啜啜地解釋道:“秦廣王殿下不讓我通報……”


  紅曲看看搖風公,那神情似乎是說,躲不掉的事情總有一天會來到麵前。


  “為什麽呢?”秦廣王平靜的口氣似乎孕育著暴風驟雨,她的神色有些苦澀,直視著搖風公,問:“我究竟做了什麽?竟然讓你害怕?!”


  搖風公比紅曲想象的更冷靜。他低頭咬咬嘴唇,說:“我本不想讓你見到……”


  秦廣王哼了一聲,垂下眼睛,說:“仔細想想,我確實從來沒有和搖風公打過照麵!每次輪到我們結伴去天庭匯報工作,你總是借故推脫;冥界有什麽大事發生,需要全員出場,我又走不開。我出席的時候,總是隻能看到三個四殿執事!”


  暮寒和紅曲在一旁聽得傻了:這兩個人來地獄都兩千年了,竟然從沒見過麵?——不過,也難怪。


  冥界主要靠陰力維持,而女王們的陰力天生就很強。所以不管發生了什麽大事,都是由力量純淨的女王們擔待,她們很少離開自己的崗位,更別說去關注別人。


  “你忘了嗎?在你第二次離開這裏的時候,我說過的話……”搖風公一扭身,不正視秦廣王,淡淡地問。


  秦廣王看著他的背影,似乎又看到了那清晰的夢境。她愣了一下,喃喃道:“我不記得。我隻記得千珠要我立刻離開。”


  搖風公垂首道:“我說,‘你還年輕,醒來之後,就去尋找新的人生吧!束縛你的人已經不在了,你要找到新的愛人,和他一起好好生活……’這就是我的心願。”


  “你——說謊!”秦廣王搖搖頭,根本不相信,“你是我的丈夫!沒有你的話,我怎麽會幸福呢?”


  “你是個膽小鬼!”搖風公冷冷地直視著她,說:“你根本沒有勇氣去尋找新的生活!你根本就是在害怕!你在拒絕沒有我的世界——你怕除了我,再也沒有人會接受被稱為‘狐精’的你!”


  “狐精?!”紅曲和暮寒忍不住張大嘴巴,脫口而出。


  這個稱謂似乎讓秦廣王想起非常傷心的往事,她渾身哆嗦,氣得流下眼淚。“你何必故意激怒我?”她苦笑一下,“我們一起生活了那麽久,難道你的伎倆我還不清楚?”


  紅曲識趣地拉著暮寒退了出來,不想妨礙他們夫妻盡興的吵架。


  “說什麽我不敢尋找新的生活,其實是你厭倦了和我在一起,想要新的生活,是吧?”秦廣王咬著嘴唇,有些怨恨地說,“你選擇了千珠和你在一起——她才是你自己挑選的妻子,我隻不過是別人硬塞給你的擺設!”


  搖風公皺皺眉頭,說:“你這是扯到什麽地方?”


  “我沒說錯吧!”秦廣王揚起頭,蒼白的臉色讓他想起決絕地趕她離開的那個夜晚。她聲音顫抖,說:“政治聯姻讓你感到很無趣吧?——雖然我懷念那段婚姻……”


  “不!”搖風公無奈地辯解,“我隻是很感謝千珠能舍身相護——多虧了她,你才能得救。”


  “我可一點都不感謝她!”秦廣王抹抹眼淚,說,“她不論什麽事都和我爭,不論我有什麽願望,都會被她攪亂——連想死都被她妨礙!”


  搖風公瞪大眼睛,失望地看著她,搖頭道:“千珠還沒有開始學習宮闈之爭,不像你這麽有心計。她隻是單純地想做好一個側妃能做的。她是真的敬愛你——雖然聽起來不怎麽現實。而我們,卻都習慣把人想得太壞!她是心甘情願為你去死——我沒有愛上單純的她,卻選擇了和我相似的你,這點讓我始終覺得對不起她……所以,”他舒了口氣,“我選擇了不再和你見麵!”


  秦廣王鎮定地看著他,聲音充滿自信:“而我隻想見你!見不到你,我就在這個地府一直等!等多久都無所謂!”


  “傻瓜!現在你見到我了,又能怎樣?”


  “我要你跟我一起去投生!”秦廣王霸道地說。


  搖風公呆了一瞬,失神地喃喃:“投生?”


  “我要再一次嫁給你!”秦廣王毫不猶豫地說:“我年幼時就和你訂婚,期待了好久,才成為你的王妃,但那段婚姻卻過早地夭折——我們白頭偕老的誓言還沒有實現!”


  “那個誓言是不可能實現的……”搖風公憂鬱地搖搖頭。秦廣王還沒問為什麽,門就被推開了,幽篁走了進來。


  “鶴音,你還是不要抱什麽期待。”幽篁雖然極力裝出哀傷的樣子,但不難看出:她眼睛裏閃爍著興奮的光——根據紅曲的經驗,每當發現一條新的小道消息時,地獄的執事們都會露出這種眼神……看幽篁這樣子,她是發現了一條從來沒人發現的轟動性新聞……


  秦廣王氣呼呼地問:“為什麽?”


  幽篁歎口氣,說:“因為搖風公在人世的姻緣已盡……”


  “即使要他去投生,他也沒辦法和你再續姻緣。”絢姬跟在幽篁後麵說。(紅曲:絢姬姐姐,怎麽你也跟著攙和?螢星:因為絢姬很關心秦廣王嘛!紅曲:螢星,連你也變得愛管閑事了……)

  秦廣王似乎沒有聽到他們的話,呆呆地看著搖風公,一個字也說不出。


  白箏掃興地走進來,說:“搖風公似乎在去世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來世的姻緣已盡,所以才接受冥界的聘用。”原來她也沒閑著,隻是因為幽篁搶了風頭,很不甘心。


  暮寒看了看自己的上司一眼,無限同情地分析。“姻緣已經斷了?那麽如果搖風公去投生,注定要當和尚嘍!”


  “別想那麽糟糕嘛!也許是還沒有到結婚年齡就死掉呢!”絢姬比較合理地分析。(紅曲:你想的也沒好到哪裏!)

  “你們!”秦廣王終於生氣了,“難道你們就不能照顧一下我的心情?你們在說的人是我丈夫!竟然當著我的麵說這些!”


  幽篁聳聳肩,說:“你也用不著這麽生氣,畢竟搖風公沒有去投生嘛!”


  紅曲終於想到了問題的關鍵:“搖風公,你為什麽不去投生呢?”


  搖風公沒有回答,秦廣王不耐煩地說:“這個問題由我來問!”


  紅曲看到秦廣王離憤怒隻有一步,而且差不多到了他們夫妻和解的階段……不敢得罪長官的家夥們偷偷溜了出來。


  “我賭他們會和好,兩百塊!”


  “我賭秦廣王拿搖風公沒轍,三百!”


  “我賭他們會在地獄做夫妻執事……四百!”


  “我賭他們去投生,一千!”


  地獄的執事們在搖風殿外開了賭局。但他們賭的不是錢,而是替贏家做免費義工的小時數。


  “好!一千!有膽識!”起哄的小鬼樂開了懷,仔細一看,叫價的竟然是小鬼黑無常!

  “黑無常?”大家都呆了。


  黑無常精明地眨眼,不等眾鬼答話,他便肯定地笑道:“我有這個自信!”


  別的執事都搖搖頭走開了。“小孩子,懂得什麽?”


  “喂!”黑無常氣憤地大叫:“總是把我當小孩子,你們太過分了!”


  “我們也賭他們會去投生……”說話的人是螢星和絢姬。


  剛才離開的執事們“嗖”地回來了。


  “還是聽聽有經驗的人的話……我也賭他們會投生!”


  “我也押上了!“


  “我也……”


  螢星拍拍悶悶不樂的黑無常,“要是輸了,黑白無常隻好一起去做義工。”


  絢姬笑了,“不過我有預感,你們不會那麽倒黴。”


  黑無常立刻從沮喪中振作,掏出他心愛的計算器,開始認真地按,“讓我算算,贏了的話,可以休假多久……啊?你們為什麽都和我押的一樣?!這還有輸贏嗎?你們到底是不是成心賭博啊?”


  執事和小鬼們寬厚地笑了:“這年頭誰還玩賭博這種無聊的遊戲?因為大家都希望他們能幸福……就用這種方式給他們打氣祝福吧!”


  搖風殿裏的兩人似乎完全沒受到外麵的影響。


  “我曾經很奇怪。為什麽我的妻子給我的感覺竟是如此呢?雖然你平常和別人也沒什麽不同,但我總覺得你就是有什麽地方不一樣……為什麽每個人都對你敬而遠之,對你惡語中傷,而我卻能把那些都付之一笑、毫不介意?難道你真是所謂的‘狐精’,對我施了什麽法術?但無論如何,我無法疏遠你——你是別人為我選的,但和你在一起卻是我的選擇。直到你闖入地府,我終於知道,你那種連自己也說不清、控製不了的力量有多強……你這個傻瓜,竟然隻是為了見我一麵!見了麵又能怎樣?我已經決定在這裏,不去投胎——因為我也是個膽小鬼,我害怕失去對你的記憶。”


  “所以你就一直躲起來?即使知道我會被悲傷的記憶折磨千百年?”


  “我其實是在期待著你離開這裏。當你再也不能忍受這悲傷的時候,也許你就會離開了……”


  “但我是很倔強的!來到冥界的第一刻,我就決定:沒有你,我決不獨自離開!”


  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紅曲探頭探腦張望了一下,鬼鬼祟祟問:“你們商量有結果了嗎?”


  搖風公和秦廣王對視一眼,目光中的遊移都消失了,堅定地回答:“有時候和命運賭一賭,也很有趣!”


  “這年頭誰還玩賭博這種無聊的遊戲啊!來點保險一些的吧!”紅曲狡黠地笑了笑,伸出手,對搖風公說:“霸占了你的水晶球,我也不好意思,用這個來交換吧!別再叫我‘貪心的拂水姬’了——當然,那也是你回到這裏以後的事。”


  她手中是一個紅色的魔方。


  “月老的姻緣魔方?”秦廣王驚訝地把魔方拿在手裏。


  “紫夷給我的——小老虎說我以後可能用得著,所以我就留下了。竟然真用上了!”紅曲得意洋洋地說:“把兩人的名字各寫在三個麵上,兩人一起轉動魔方,每轉一下,姻緣就改變一點。最後,數數每一麵出現多少對名字,把六個麵的對數相加,就是你們就能續多少世姻緣——我不擅長玩魔方,也不擅長做算術,你們慢慢玩吧!”


  她再次關上門時,笑了一下,因為看到那兩個人很堅定地開始轉動魔方。


  “如果不是誠心結緣,名字是不會出現在魔方上的!”白箏挑挑眉毛,“阿燁雖然嘴硬,但其實心裏也有盼頭!”


  “那是隻能用一次的魔方!”幽篁有些為紅曲惋惜,“你不打算自己用嗎?”


  紅曲的笑容很沉著。


  她說:“我的姻緣,不必靠那個魔方來決定——如果他願意再一次為我而來,沒有任何人和事能阻擋他!”


  在眾多執事麵前又一次出盡風頭的紅曲,回到拂水殿時,很顯然,已經半癡呆了……她茫然地尋找著自己的辦公桌,其實是想用無意識的行為分散自己的注意,逃避最有可能的現實……


  “冰萱,我的辦公桌……”紅曲看著麵前白茫茫的一片“山嶺”——她非常希望這些湮沒了辦公桌的紙張,不是她將要麵對的工作。


  “不就在你麵前嗎?”冰萱幸災樂禍地喝茶休息。


  “那……上麵的東西……”紅曲心驚膽顫地問。


  “你的工作!”


  “什——麽——!!!”拂水殿爆發了驚天動地的哀號……


  不過紅曲畢竟是拂水公的後代。她的先祖能成功地逃脫,她也不會被冰萱嚇倒。這不,她又溜了出來。被扔下的冰萱在拂水殿陰沉地開始策劃最新的懲罰方法……


  “不錯不錯!在我們大家的共同努力之下,秦廣王和搖風公終於皆大歡喜!”茶會的主持人紅曲不無得意地說:“雖然我功不可沒,但大家也充分體現了團結合作的精神,來來來,喝茶喝茶!”


  茶話會改成了慶功宴。幽篁等一幹好事之徒當然一個不落,全部出席。


  “多虧了幽篁去勸說(其實應該是威脅)月老,不然那死老頭子還想抵賴,否認姻緣魔方的效力呢——問題這麽順利解決,實在可喜可賀!”白箏衷心稱讚。


  幽篁放心極了,“諒他月老也不敢惹惱我!這次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絢姬微笑著說:“因為他們本來就應該在一起的!”


  此時的閻羅大王炫光陛下——


  “我這幫屬下……實在成問題!”


  他正怒氣衝衝。“本職工作不好好做——就算了!……竟然跑去月老那裏胡鬧!”


  可憐的他,已經被各方麵來的抗議信湮沒……


  時光匆匆過了二十餘年。


  這一天,紅曲剛想偷懶,就被冰萱狠狠教訓一頓,她正愁沒地方躲開這頓耳熟能詳的教誨,就聽到耳邊響起清脆的“啪、啪”兩聲。


  “是炫光在召喚我,”紅曲喜滋滋衝冰萱一揮手,“我要去閻羅寶殿看看他有什麽吩咐!”話音未落,她三步兩步跨出門,消失在拂水殿的門外。


  本來以為沒什麽大事,但紅曲出現在閻羅寶殿第二級台階上時,看到幾乎同時幽幽出現在身邊的白箏。


  “喂喂!究竟出了什麽事?炫光為什麽突然叫我們大家一起來?”紅曲奇怪道。白箏也莫名其妙,“他平常不會因為大小事就要我們放下手裏的工作呀!”


  這時,她們看到了絢姬、螢星也出現在第二級台階上,幽篁出現在第一級台階上——閻羅寶殿的三級台階分別是為“天界、冥界、人界”的訪客而設。隻不過第三級形同虛設,似乎除了年輕時的紅曲和那個已經去投生的秦廣王外,還沒人出現在那裏,那兒幾乎成了妙瑩的吹風專座。


  “我有奇怪的預感……”看到這陣勢,幽篁低聲嘀咕。


  閻羅寶殿上,一個女子沒有注意到周圍這些執事驚疑不定的表情,淚流滿麵衝炫光嚷嚷——


  “把我的丈夫還給我!”


  炫光托著下巴,很無奈地瞥了一眼這個女人,問他的屬下們:“看到沒有?她可是個大活人呢!這個女子為了見她死去的丈夫,直闖到第三級台階上——你們說說該怎麽處理?”


  紅曲他們看著那個和某個熟人極其神似的身影,都愣了……


  “鶴音?!”


  “秦廣王?!”


  那女子似乎並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隻是哭著叫道:


  “讓我見他!讓我見我的丈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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