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兩人又開心地聊了一會兒,隨後一起動手做飯。


  然而,柳園外有一個人的心思如潮水般洶湧,怎麽也不能有片刻的停止。“她怎麽會在這裏?”徐正寧半眯起的眼睛中閃著複雜的光芒,“這個可惡的女人!”想到自己那斷送的前程、吹掉的婚事和身體氣出病的父母,他就不能平靜!如果不是這個女人,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以前或許是事太多,竟然把對她的感受忽略掉了,現在再次看到,才知道自己的心底埋藏著恨的種子。如今這種子在這適合的天氣中,生長成了一棵無法拔除的大樹。


  眼中的複雜漸漸漸漸轉化,隻留下了一股嗜血的寒意。不過,那個小孩子是自己的嗎?如果是,那麽抱回去,或許能讓父母高興一下。雖說是這個女人所出,但到底是自己的血脈,徐家有後才是大事。徐正寧死死地盯著柳園的門又想了很久,一甩袖轉身離開了。


  喬春雪和蔡婆婆說得熱鬧,不知不覺天色就晚了。蔡婆婆索性留下幫著做了晚飯,一起吃了,又收拾好碗筷,哄著鬧鬧睡了覺,才回了自己家。離開柳園時,天色已暮,藍黑的幕布鋪滿天空,顯得陰冷陰冷的,蔡婆婆不由打了個寒顫。


  準備好了東西,待到天黑透了,徐正寧轉回了柳園,扣響了門環。


  喬春雪看著兒子的小臉蛋,心中一片滿足。前事已遠,但有兒子在未來就能有個奔頭。聽得門環響,還當是蔡婆婆又轉了回來。急急起身打開了大門。


  隨即便如石像般愣在了原地,出現的眼前的竟然是那張刻骨銘心的臉。“是你?”


  徐正寧看上去到是很輕鬆,還對喬春雪笑笑。“不請我進去嗎?”


  巨大的衝激讓喬春雪完全不知所措,隻是愣著,四周的空氣也凝結了,她聽不見聲音,也看不見東西。


  看喬春雪沒有反應,徐正寧到是多少能理解她為何會這樣。不在理她,自己抬腳進了門,徑直進了開著門的屋子。


  一片混亂的大腦在一滴冰冷的雨點打在臉上時有了一絲清醒。“鬧鬧!”第一個念頭自然是兒子。喬春雪快步跑回了房間。


  屋裏頭,徐正寧坐在床邊看著鬧鬧。


  見兒子沒事,喬春雪鬆了口,但身體有些虛脫,隻得靠在牆上,“你,你怎麽…………?”


  “這孩子是我的嗎?”徐正寧問得很直接。


  “當然。”喬春雪一昂頭,“除了你……,你以為我還會……,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幾歲了?”徐正寧又問。


  “嗬嗬……”喬春雪笑得好生淒慘,“你居然問這個問題?當初我抱著他上你家門的時候是什麽時間?你不記得了?嗬嗬…………”想到了那慘死的老父親,心中五味繁雜,痛恨、羞愧、後悔,全然交織在一起,隻覺得心痛到無法呼吸。可是,她還不能死,她還有鬧鬧。就像當初眼著看父親醫藥無效,在自己眼前咽了氣,就想衝進徐家要個公道。但母親拚死攔住,“就你這身子,你是打算去一屍兩命嗎?我死丈夫還不夠,你還要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從此孤獨一個人嗎?”這話戳在心窩裏,瞬間自己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隻好抱住母親痛哭一場。鬧鬧出生後,看著繈褓中的孩子,自己有過厭棄的念頭,想把孩子送人。又是母親說:“就算是那個男人的孩子,也是自己身上的肉。總歸錯也不是孩子的。當娘的怎麽能拋棄親生的孩子?若你真不想要,抱去那家問問?看他家是否真是鐵石心腸?”徐府門前半夜起了風雨,孩子又餓又冷。望著那兩扇緊緊關閉的大門,自己又一次如同身在冰窟,心本就破碎的無法拚湊完整,這下更是寒徹透骨。孩子越來越微弱的哭聲堅定了自己的決心。兒子,娘一定會照顧好你的!

  母女倆無權無勢,名節亦損,原來的地方肯定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好在母親昔日姐妹蔡婆婆伸出援手,接三人來了這借水鎮,還對外隱瞞事情原委,稱自己是死了丈夫的寡婦,才得過了點清靜日子。


  可今天!這人,這人怎麽又出現了!?“你怎麽找到這裏的?你想幹什麽?!”為了鬧鬧自己必須堅強。


  確定了鬧鬧是自己的親骨肉,徐正寧心中升起一絲喜悅,嘴角不自覺地揚了揚,看著孩子臉蛋的眼中也透出一股溫柔。


  撇見那股溫柔,喬春雪心底一顫,好熟悉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兩人相好時的日子。曾經就是這片溫柔讓自己沉醉其中,失去理智,不辨世事,長酣不願醒。待到清醒時,付出的已是血的代價。


  “你到底來這裏想做什麽?”搖搖頭甩掉那種感覺,打起精神喬春雪又問了一次。如今的自己已不在是那個單純好騙,心裏、眼裏隻有情郎的農家小丫頭了。


  “既是我徐家的血脈自當歸還我徐家。”徐正寧說這話的時候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很是理直氣壯。


  “你徐家血脈?”喬春雪仿佛聽見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嗬嗬嗬,這話居然打你徐公子嘴裏說出來?你不覺得有問題,我可不敢高攀。”上前幾步,打掉了徐正寧想要摸摸鬧鬧臉蛋的手,“不要拿你的手,碰我的兒子!”


  一團惱火之氣在胸中炸開,但徐正寧忍住了。現在重要的是要回兒子。站起身走了幾步,壓壓脾氣,“說吧,你要什麽條件?”


  “你什麽意思?”喬春雪側身坐在床邊,不理徐正寧。


  “你開條件,我要帶兒子回徐家。”


  “沒有條件。這是不可能的事。”喬春雪一口回絕掉了。


  徐正寧也不著急,拿出難得的耐心又說道:“你一個婦道人家單身帶著一孩子,生活恐怕沒那麽方便吧?有沒有想過再嫁啊?再說,”環視一周,“這房子也不怎麽樣?而且我看你這生活隻怕就快維持不下去了吧?”


  “那又怎麽樣?我會想辦法的。”


  “放著現成的好地方不讓孩子去,你想辦法?你能想什麽辦法?”徐正寧十分鄙夷地看著喬春雪,“你就算拚盡全力,難道就能給我兒子大少爺的生活嗎?能給他請最好的先生嗎?供他讀書考功名嗎?隻怕是再稍微大點,就得替你跑腿賣東西,一輩子也就是市井小民罷了。你這做母親難道就不盼著自己的兒子將來大出息,為官做宰的也可光宗耀祖啊?”


  承受著徐正寧看不起的目光,聽著這番嫌棄的言語,喬春雪不怒反笑了。


  “你笑什麽?”


  喬春雪攏攏頭發,回之,“你到是富貴人家的讀書公子,可現在又怎麽樣了?能考功名嗎?能為官做宰嗎?還不是仗著有幾分祖宗的家業才可以維持你這少爺的生活,原來你的有出息就是這樣子的?”


  怒火又一進步在胸中升級,徐正寧冷笑道:“不管你怎麽說,我的兒子不能過這種碌碌無為的市井小民的日子。”


  “市井小民又怎麽樣?隻要過得清清白白,問心無愧就好。”喬春雪道:“再說,光宗耀祖,請問光得誰家的宗,耀得的是哪姓的祖?那晚風雨夜,是哪一家把這孩子據之門外?是哪一姓口口稱這孩子和他們家沒有半點關係?叫他要死還要死遠點的?”


  “你不必拿前塵之事來做推脫之詞,”徐正寧也說道:“你明知那個時候大家都在氣頭上,說幾句不好聽的氣話是正常的。如今考慮孩子的將來才是重點。”


  “我的兒子,我自已會照顧好的,不勞你徐家操心。夜已深了,你一個大男人留在這裏不方便,還是請快點離開吧。”喬春雪不想與徐正寧多費唇舌,下了逐客令。


  徐正寧眼光卻隻盯在鬧鬧的身上,腳步沒有移動,看來不出個結果並不打算離開。


  那頭正脫衣準備就寢的蔡婆婆被炸在窗戶邊的一個大雷嚇了一大跳,隨即便心慌意外起來,睡意全無,渾身隻覺得煩燥不安,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你到底走不走?”等了半晌,喬春雪見徐正寧沒有半分離開的意思。


  “不走。”徐正寧用鼻子“哼”了一聲,“我就不明白了。孩子跟我回徐家有什麽不好?徐家有了後,我爹娘自然高興,一高興對你也就不那麽記恨了。說不定還能時不時允許你去看看孩子。孩子的生活和將來都有保障。你這當娘的就真這麽自私,隻顧自己舍不得,完全不考慮孩子的前程麽?”


  “你住口!”喬春雪心中的火也燃燒了起來,“你這套話還是騙鬼去吧!你真當我還是以前那個天真不知人世險惡的蠢人?你們徐家是什麽人家,我爹用一條命已經清清楚楚地告訴我了。我才不會上當了!聽你這意思,你現在還沒有所出,才盯上我的兒子。可是以後的事誰能保證?萬一,你多取幾個老婆,生下了別的孩子,我兒子的命運又會如何?隻怕會和那個風雨夜沒什麽區別吧?再說,”看徐正寧的眼光也充滿了鄙視,“你們徐家又有什麽了不起的?錢財是比人多,可人品卻不怎麽樣?我對鬧鬧要求不高,隻要他清白做人,真誠待人,將來娶妻生子能做個負責的好丈夫即可。像徐公子這種品行,還是不學的好。”


  “像我又怎麽樣!”一貫驕傲自負的徐正寧徹底火了,“我學問差嗎?長相差嗎?縱然我風流多情,也是你們這些女人自己願意的,難道我有拿刀子逼著你嗎?再說,都是因為你!我的前途盡毀!不能在為徐家爭光奪彩!如今我帶兒子回徐家,就是為了彌補你的過錯!你不但不感激,還說這麽一番屁話,真是不知好歹!”


  “過錯!”喬春雪氣憤叫道:“我有什麽過錯!我唯一的錯就自己眼瞎,喜歡上了你!搭上我爹的一條命!還不夠嗎?還要彌補什麽過錯!”


  徐正寧仰天深深吸足氣,“你鬧吧,叫吧,沒關係。一直以來,我要做的事,就沒有做不到的!”說著從袖口取出一根細細的繩子攥在手中。


  “嘩啦啦!!!”窗外一片各種撞擊聲,大雨傾盆不期而至。


  “下雨啦?”蔡婆婆瞟了眼外麵,“啥這麽煩了?嘖!”忽得想起喬春雪,“春雪不知道怎麽樣了?還是去看看吧。”不知哪裏來的一個聲音總在耳邊提醒柳園、柳園。


  顧不得外麵天黑又下著瓢潑大雨,撐起油布傘,蔡婆婆踩著地麵的積水,深一腳淺一腳地趕往柳園。


  “你,你想幹什麽?”喬春雪眼中的徐正寧此刻麵目猙獰,如同嗜人血肉的鬼魅。


  “我說過了!我要做的事沒有做不成的!”徐正寧靠近喬春雪,迅速把細繩套在她的脖子上,雙手用力使勁一勒,“你這個賤女人!敬酒不吃要吃罰酒!你那麽在乎你爹那個糟老頭子,我就送你下去見他好了!”


  “嗚嗚……”喬春雪伸手向徐正寧方向亂抓著,“嗚嗚……”眼中充斥著不敢相信。


  她怎麽也沒想到,徐正寧會這麽凶殘!會真的想要了自己的命!縱然是爹爹死了,在心底深處她還存著一丁點希望,畢竟是徐家下人下的手,也許徐正寧並不知情,是下人們為了邀功下手過重了,徐正寧的本意並非如此……呼吸越來越困難了,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原來從頭至尾哪怕是曾經那麽親密過,自己也從來也不了解這個男人!

  “哇!”旁邊幼兒的啼哭驚動了兩人,鬧鬧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睜眼看著娘親大哭。並且爬著起身撲向娘親身上。


  “讓開!”見兒子去抱喬春雪,徐正寧有些慌張,“乖!讓開!”


  鬧鬧怎麽會聽得懂徐正寧的意思,從小母子相依為命,他熟悉的隻有喬春雪和蔡婆婆,他能感受的也隻有母親和蔡婆婆,如今母親身上以往那股讓他安心的溫暖感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去不複返的氣息,小孩子的本能讓他很怕、很怕…………


  “娘,娘。”鬧鬧的發音含糊不清,小手已拽住了喬春雪的衣角。


  “鬧,”喬春雪意識開始模糊,根本發不出聲音。


  “讓開!”眼裏充血的徐正寧心中暴燥不已,這些該死的為什麽總在他要做大事的時候跳出來妨礙自己!太可惡!太討厭了!“讓!開!”提起鬧鬧的衣領,大力一甩就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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