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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後手

  巡邏士兵見韓明珠沒說話,小隊長拱拱手,


  “若是韓姑娘不能說清楚,那我們也隻能請上官稟告黃上了。”


  告狀就告狀,把告狀說得這樣委婉做什麽。


  韓明珠知道今日躲不過去,她緩緩吐了口氣,將胸中的怒氣吐了出去。


  她掀開車簾,緩緩地下了馬車,站在腳踏上,高抬著下巴,

  “施粥這事,確實是我們家牽的頭,大家這樣鬧著,韓家的臉麵確實不太好看。”


  “可是,凡事就沒有能叫所有人滿意的,有人還嫌銀子有銅臭味呢。”


  “韓家做事坦坦蕩蕩,明白人自然著調我們做的是善事。”


  “倘是齷齪小人,就算我們拿出禦田粳米施舍給他吃,說不得他們還嫌棄我們沒給他配些山珍海味好下飯呢。”


  這話一出,很是展現了韓明珠的心寬,不計較這事。


  也就是想要揭過的意思。


  這話,就連巡邏的兵士也都覺得在理。


  若真是新米煮出來,香噴噴的粥飯,尋常人家尚吃不到這樣的好米好飯。


  更何況窮苦人家,等待救濟的難民們?

  一旦真的這樣做了,估計非但吃不上飯的來領施舍,就是醫食周全的也都要來領家去吃了。


  俗話說,不患寡而患不均,到時候那些辛苦了一天,吃不上半口粥的人。


  怎麽辦?

  韓明珠更是把自己這個叫做有心心善,色色料想周全。


  她料理了施粥的事情這麽多年,早就已經做熟了。


  每日幾時熬粥,什麽時辰施粥,如何維持秩序,皆是井井有條。


  沒想到今年反倒出了岔子。


  韓明珠不由得想起,慧能大師曾經說過明年她命裏有一道坎,若是過去了,就能一飛衝天。


  若是過不去……


  看來,她還得需要打起精神,不能太輕率了。


  她也委實料不到,到了年關,真的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韓明珠開始在車裏坐著,覺得自己還從來沒有如此丟臉過。


  那個帶頭鬧事的男子,在人群裏,趁機高聲道,

  “就算你給大家吃糙米是為了大家好,能讓大家多吃幾頓,不過你還沒回答剛剛的問題呢。”


  “我們大家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也很感激你韓姑娘,甚至韓家。”


  “隻是,你為何要明明給我們吃的是糙米,卻收別人新米的捐贈?”


  “我們大家受了這施舍,那也要為那些捐贈銀錢的貴人們要一句答複。”


  巡邏士兵為難地看了韓明珠一樣,嗬嗬笑著打馬虎眼,


  “是啊,韓姑娘,他們鬧事確實不對,定然是要帶回去衙門的。”


  “隻是,這事吧,已經不是我們幾個小嘍囉能做主的了。”


  這個意思,還是想要韓明珠跟著一同去衙門呢。


  韓家的管事幾乎是咬牙啟齒的,

  “你們是什麽東西,敢讓我們家姑娘去衙門?”


  “那是我們姑娘該去的地方嗎?”


  堂堂相府的千金,這些人僅憑一張嘴,就想讓他們姑娘去衙門,實在是可笑至極。


  兵差嗤笑一聲,“你們姑娘難道就不是人嗎?是人去衙門怎麽了?”


  “再說,又不是我們不給你們機會,可你們姑娘不回答啊。”


  “衙門又不是吃人的地方,隻要韓姑娘說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們就會放她回去,定不會讓她受委屈。”


  “你們都要把我們姑娘帶到五城兵馬司審訊,還說不讓她受委屈?”


  韓家的管事攔在韓明珠的麵前,和兵差爭鋒相對。


  韓明珠麵色微微蒼白,不過聲音很平穩,態度也很溫和,撥開前麵的掌櫃,


  “諸位,今日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再發生。”


  “既然大家都想知道為何捐的是新米,卻變成了糙米。”


  “那我就和大家解釋一下。今日我來,是有另外一個消息告訴大家。”


  她捂著唇,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聲音變得有些沙啞,眾人聽她說有另外一個消息,紛紛將目光轉向她。


  等了會,韓明珠喘了口氣,繼續說道,


  “馬上就要過年了,若是上京的百姓還好,有些是外鄉逃難來的,大家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所以,我就想著在城外搭建棚戶,這樣就可以安置大家,也可以讓大家過個安穩一點的年。”


  “銀錢有其他各府姑娘捐贈的,也有我的一份子。”


  會來粥棚領粥的,那都是實在過不下去的人家,還有哪些難民,都是在牆根背風的地方蹲著。


  白天還好,可到了晚上,還有落雪的時候,那就冷的不行。


  官府也不是不管,但官府的濟民所也就是和韓家粥棚一樣,舍粥,還會給一些厚衣衫暖身子。


  屋舍也有,大大的屋子,人一多,臭烘烘的,還不一定擠得進去。


  而韓明珠的意思,在城外搭建棚戶,那樣一家家的可以有地方住,一家人住在一起,有吃有住,過了這個年,也能好好的回鄉去。


  一想到這些,底下的百姓有些後悔起來,剛才真的不應該鬧事的。


  就不該聽別人的挑唆。


  眾人紛紛低下頭去,韓明珠見此,心頭滿意地笑起來。


  麵上,卻是依然溫和,

  “這搭建棚戶,想要住的舒服,那就要深挖,這些事,都需要人手。”


  “這些日子,我都在觀察你們,很多青壯年勞力。”


  “若是我們粥棚的粥真的吃不飽,那你們可以來報名,搭建棚戶區。”


  “這是為你們自己做事,也能有瓦遮頭,這做多少事,就可以來棚中領額外的幹糧。”


  這就是以工代賑了。


  不但能夠讓這些人有事情可做,又能有幹糧可領。


  韓明珠最後又下了一劑猛藥,

  “若是你們做得好,不想要幹糧,那也可以領銀子,有了銀子,你們想做什麽都行。”


  一般這樣的棚戶區不會保留很久,等到開春,大家都散去後,就會拆除。


  浪費朝廷的人力不劃算。


  讓這些人來做這些事情,既能夠消耗他們的力氣,又能減少額外的人手。


  現在領到的粥不夠吃,那就去做工。


  靠自己的力氣換糧食,誰也不能多說什麽。


  韓明珠同樣也是在變相的解釋,她收到的那些捐贈銀子,去向如何。


  為何新米捐贈,變成了糙米。


  就是為了省下銀錢來做這個。


  到了這一步,不隻是那些鬧事的人,就是領粥的百姓,也都紛紛地高看韓明珠一樣。


  仙女菩薩就是仙女菩薩,她想的和大家的都不一樣。


  這樣挖空心思的為大家著想,可他們竟然還懷疑她。


  真的是太不該了。


  這個時候,大家都想要去找那個領頭鬧事的人。


  隻是,人群裏早就沒了那個人的影子。


  “你們鬧事,不過是被迷惑了,今日就算了,以後不要這麽容易被煽動。”


  “要是覺得口糧不夠,你們就把力氣留著做工吧。”


  這就是不追究今日那些鬧事之人的罪了。


  被兵差圍著的人也知道剛剛那樣憤怒是為了些什麽人。


  更加感激韓明珠的寬宏大量,尤其是她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


  她為他們提供了勞動換取食物的途徑。


  他們這樣的人,做工,都不一定有人要。


  富貴人家就算是買奴婢,那也是要經過挑選,不是什麽人都要的。


  碼頭上做活,如今都臘月了,能有多少活計呢?


  否則,以為他們有手有腳,一把子力氣,為何要來這裏領粥?


  大家紛紛給韓明珠跪下,


  “多謝韓姑娘大恩。”


  “多謝韓姑娘。”


  韓明珠站在這些朝她跪拜的人麵前。


  她知道,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她身上簡樸的衣衫仿佛都在這一瞬間,被日頭光照的變成了錦繡衣裳。


  韓明珠轉向那幾個兵差,傲慢地問道,“怎麽樣?各位兵大哥,還要我和你們去衙門嗎?”


  那幾個兵差也朝韓明珠拱手,訕訕的離去。


  惹不起,惹不起,果然文官就是惹不起,一張嘴,紅白都由他們說。


  這裏,韓明珠重新又變成了仙女菩薩,卻不知斜對麵的一個角落裏,停著一輛馬車。


  馬車裏,阿琅和寶珠郡主等幾個人坐在馬車裏。


  見到人群散去,韓明珠也沒有被帶回衙門,寶珠郡主頓時有些著急起來。


  抓著阿琅的手,著急地說道,


  “琅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你不是說可以讓韓明珠丟臉嗎?”


  阿琅被寶珠郡主給搖晃的有些頭暈。


  益陽縣主坐在阿琅的另外一邊,細聲細氣的,

  “寶珠,你消停點行嗎?真是有腦子也和沒腦子的一樣,能不能用用你裝滿石頭的腦子?”


  “這才剛剛開始,你要相信阿琅,而且,今日的事情肯定會傳出去。”


  “捐贈銀子的又不是隻有咱們,上京那麽多姑娘,總有幾個看不過眼的,你且看著吧。”


  阿琅若有所思地看了對麵的韓明珠,聞言笑了笑,

  “不錯,這不過是剛剛開始。”


  “韓明珠今日這樣一番下來,可謂是恩威並施,想來暫時是沒有人敢再去搗亂了。”


  “不過,她為了填一個坑,挖了另外一個坑出來。”


  “可是坑多了,想要埋,那就隻能自己填進去了。”


  城外發生的事情很快就被傳開了,聽到這個消息的老爺夫人姑娘們,非常的關注。


  紛紛的拿出之前家裏收到的那些賬本,打開來看。


  哪家還沒個老成的賬房呢,劈劈叭叭,算盤一拔,大家都看出了裏頭的貓膩。


  新米,陳米,糙米。


  就算如今韓明珠說要以工代賑,把銀錢都用到那些需要救濟的百姓身上。


  那也僅僅是今年呀。


  往年可沒有過。


  那麽,往年的銀子去了哪裏?

  還有,不僅僅是捐贈的銀子,還有大家也給了一部分銀子給韓明珠,說是要投資開各種鋪子。


  以及,慈民堂等等地方。


  一旦有了一個疑問,那就會有更多的疑問產生。


  艸,韓家的人竟然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有那心思活絡的,想到的不僅僅是韓明珠這一個人,甚至聯想到了韓家。


  那麽多的銀子,都去了哪裏?

  一人,一年看起來不多,可是紫雲社,可不僅僅隻有韓明珠這一代。


  紫雲社,可是存在很多年了。


  一旦嫁為人婦,那麽,紫雲社的社員就自動脫離紫雲社。


  可曾經,她們也是做過善事,捐過銀錢的。


  多少年來,如果都是這樣,那……


  韓明珠安撫了鬧事的民眾,坐在馬車裏,不擔心其他,隻擔心回府之後要受到韓丞相的責怪。


  果不其然,回到府裏,就見到了韓丞相高坐中堂,臉色沉沉。


  “我以前說過什麽?要做事,你得不能讓別人發現。”


  “你倒好,為什麽外麵都傳出收的捐贈是新米,出去的確實糙米/

  “你這腦子到底是怎麽想的?不會動腦子嗎?”


  韓明珠垂著頭,這樣才能遮住她眼底的情緒。


  韓丞相問韓夫人,“事情怎麽樣了?”


  丞相夫人,“銀錢已經足夠了,米倉裏的米糧也都已經滿了。”


  “哎,這次的事情,到底是什麽人搞出來的?你看看,最可怕的是,事情發生了,卻不知道源頭在哪裏?”


  韓丞相歎了口氣,低低說道。


  丞相夫人看到韓明珠垂著頭,頓時對韓丞相有些不悅,不過,她還是壓下心底的不快,

  “外麵的事情,是你們男人的事情,要查源頭,你們自己去查。”


  “長風呢?他不是很厲害,你讓他去查。”


  韓明珠心裏也是一肚子的火,沒出發去。


  今日的事情,不光是把她的安排給打斷了,還把她後續的布置給扼殺在搖籃裏。


  她想要蓋住阿琅的風頭,顯示自己的手腕和格局,就要落在這些災民的事情上。


  以工代賑,已經是她能想出最好的辦法。


  她相信,就算是阿琅,碰到這樣的事情,夜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


  韓明珠有些疲倦。


  現在不去查那些鬧事的人,在這裏說這些,有什麽用呢?

  總不能自己忙活了這麽多年,到最後,連個好名聲都落不下吧?

  韓丞相歎了口氣,這個女兒,自小聰慧,所遇見男男女女,無人能及她一半,早就養得目無下塵。


  隻覺得自己是高居於紅塵之上,可以玩弄眾生於鼓掌之間,也是輕狂的很。


  這上京的人,大多數麵上不說,可心裏,卻是認為七皇子最後必然能夠坐上那個寶座。


  太子病弱,幾乎快要沒有存在感了。


  七皇子那邊,私底下多少人被拉攏過去。


  可唯獨,他這個女兒,從來不看好七皇子。


  對於七皇子,從來都隻有兩個字‘蠢貨。’


  她一門心思想要嫁給清河郡王蕭珩。


  隻是,若真的那麽好嫁,何至於到如今,還這麽不上不下的。


  “明珠,我知道你聰慧,你想找個配得上自己的,可蕭珩,真的不是良配。


  韓丞相說完粥棚的事情,轉而和韓明珠說起婚事。


  “七皇子……”


  “父親……”韓明珠打斷了韓丞相的話,“女兒暫時不想嫁人,還望父親能夠允準。”


  她這會心裏的火沒下去,自從靖安侯府的阿琅回京,她就慢慢的不被人關注了。


  因為目光都被阿琅給吸引過去了。


  她就不明白了,阿琅到底有什麽出色之處,竟能讓清河郡王一次次的明裏暗裏的幫她。


  美貌嗎?阿琅有她美嗎?


  會武?難道她就不會嗎?


  討人歡心?上京多少姑娘不喜歡她!

  這中間一定有別的原因。


  可是,她也算是查過阿琅的事情,沒找到什麽特別出色的地方,她身上究竟有什麽出色之處?

  如今,阿琅竟然還做了郡主!


  頂著帝後喜愛的光輝,依然是整天遊手好閑的。


  清河郡王,怎麽能配這樣一個散漫的女子?


  韓明珠嘴角露出絲絲的冷笑,她就不相信,無法打動蕭珩的心。


  被韓明珠掛念的阿琅,如今正在望月樓的二樓,靠在椅子上,看著對麵的大理寺衙門。


  手裏,她拿著的是江叔剛剛使人送過來的消息。


  韓家的米倉找到了。


  今天晚上,就能帶人去看個究竟。


  裏頭有什麽貓膩,馬上就能知曉。


  韓明珠是個真正的聰明人,今日能夠迅速的解決那件事,不能小覷。


  阿琅吹著眼簾,把手裏的紙片壓在茶盞之下。


  她得重新調整策略才行。


  韓明珠,她太低估了。


  好在,她還有一手牌沒出。


  就在這時,對麵的大理寺門口突然傳來了哭聲。


  這哭聲悲切又淒厲,惹得過路之人紛紛駐足停下朝門口看去。


  哭的是一個中年婦人,還有一個年輕婦人帶著兩個孩子,一個孩子五六歲,年輕婦人牽著。


  一個尚在繈褓裏,被抱在懷中。


  令人震驚的是,這三個人,是披麻戴孝而來。


  看到這一幕的路人,不由得低聲議論,


  “也不知道是哪家造孽。”


  “怎麽一身孝服,還都是婦孺。”


  “哎,看這一身重孝,一定是有誰家做了不齒之事……”


  “說不定禽獸不如,令人發指!”


  那哭哭啼啼的中年婦人,一邊哭,一邊敲起門前的打鼓。


  嘴裏,一邊淒聲喊道,

  “青州韓家,嫡長一脈,仗著族中有人在上京做高官,在鄉裏橫行霸道、魚肉百姓。”


  “不僅如此,還奪人田產鋪子,縱容惡人打死我丈夫,孩子……”


  “更是想將我那年輕的兒媳賣給行腳商人為妾,蒼天呐,你開開眼吧,這世上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


  路上的圍觀路人,原本議論紛紛,聽到女子的話,頓時安靜下來。


  大家都知道,青州,那就是韓丞相的祖籍,韓家,那就是韓丞相的本家。


  那婦人怕大家不相信,立刻從懷裏掏出一張狀子,用血書寫就,同時,還有好幾張契約。


  一一的展現給眾人。


  這契約,豁然就是和前些日子,阿琅在金鳳樓時,那個燕郡知府夫人那裏看到的一模一樣。


  隻不過,上頭的內容有些許不同,銀錢不同,立約人不同。


  “韓家的人,讓我們買鋪子,可那鋪子,根本就不是韓家的……這分明就是謀奪家財啊。”


  “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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