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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猜測

  阿琅雖沒有坐在靠近老清河王夫婦的位置上,正因為她坐的遠,才看得清。


  蕭溢看著對老王妃體貼有加,實際上卻是體貼中帶著疏離。


  老王妃倒得茶水他碰也不碰,目光更是始終未曾放在老王妃的身上。


  若是感情貼合的人,為如此?


  她印象裏的養父母,還有外祖父外祖母,他們的感情都很好,他們的目光始終都落在對方的身上。


  接下來一切風平浪靜,眾人按規矩有進了次酒,老王妃的心情更加的好,隻是目光落到阿琅身上,會變得冰冷。


  這次的宴會,本就是為了讓餘家的姑娘和子弟揚名,自然少不了詩文之類的。


  隻見老王妃招手叫過一個婢女,低聲吩咐了幾句,再回頭時,笑容滿麵,抬頭揚聲道,

  “今日天氣尚好,諸位不若去園子裏散散?”


  這塊被圈出來的地方,在清河王府的東麵,同樣也是王府裏最為幽美的所在,裏麵種了許多名花異草。


  原本規規矩矩地坐著的貴女們,這會散開成了星星點點的風景,多是三五成群的低語嬌笑。


  說是在園子裏散散,其實也是讓餘家看對眼的姑娘和子弟們互相靠近,說閑話。


  也有些子弟,沒有走遠,而是圍在老王爺蕭溢邊上奉承著。


  阿琅自然無心去爭奇鬥豔,但也沒有落單,而是和王姣在一處說著話。


  正說到寶珠郡主的時候,就有一個穿著道袍的小道士過來找阿琅,


  “郡主,家主在堂上等著您。”


  “老王爺有什麽可找你的?”王姣有些好奇。


  阿琅似笑非笑,“我算著他也該叫人來找我了。”


  她從石凳上起身,對王姣說,“我去瞧瞧。”


  王姣有些擔心,但轉念又想,老王爺看起來很淡然的樣子,而且是清河王爺的父親,約莫找阿琅是為著清河王的事情吧。


  “要不要我跟著你過去?”


  她在外頭等著也是好的。


  阿琅朝她擺擺手,示意她放心。


  蕭溢果然是在堂上等她。一同的,竟然還有老王妃。


  阿琅給兩人行了一禮。


  “琅琅切勿多禮。”蕭溢麵帶關切的問,“阿珩出去這麽長時間,可曾同你說過他去了何處?”


  望著蕭溢那張生動親切的麵孔,阿琅笑,

  “不是陛下派了他出去辦差嗎?這事王爺可是問錯人了,該去問陛下才是呢。”


  她眼中的笑意像傍晚漸起的霧,漸露寒意。


  但凡消息靈通點的,都知道蕭珩是被皇帝派出去辦差了,至於去處,該知道的人都會知道。


  蕭溢不可能不知道,更加不會無緣無故地問起蕭珩的去處。


  他想做什麽?

  他知道蕭珩去的地方並不隻有辦差的地點嗎?

  蕭溢無奈的搖搖頭,


  “瞧我,從前對阿珩不聞不問,現在來問,難怪琅琅對我們有怨無恩。”


  “你錯了,不是有怨無恩,是無怨也無恩。”


  阿琅神色譏誚諷刺又帶著一些堅定冷靜,

  “若是阿珩他過得不好,然後看著你們和和樂樂,也許那樣真是能恨到眼睛裏滴出血來。”


  “可他跟著陛下和娘娘長大,得陛下親手教導,和太子也是好的一個人似的。”


  “他過得那樣好,怨你們做什麽?怨你們把他丟給陛下和娘娘?怨你們沒有撫養過他?”


  她輕輕地‘嗬’了一聲,這樣的話,按蕭珩的性子,是絕無可能說出的。


  沒關係,她代替他說,哪怕將來他回京,不高興,她也要代替他說。


  “若是繼續跟著親娘在外家生活,哪裏能有阿珩的今天?”


  若說蕭珩沒有遺憾,那絕不可能的,否則當初也不會那樣脆弱的翻牆去找她。


  不過,出眾的孩子與自己冷淡無親,這對於任何父母都是莫大的損失,這樣就夠了。


  而這個父親,還有可能是那罪惡的源頭。


  阿琅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蕭溢。


  心中升起一股警惕,故而對著蕭溢接下來的話,阿琅都是再三品位過後,才會答一兩句。


  她不希望自己跳入到蕭溢挖的坑裏。


  他這樣來問自己蕭珩去了哪裏,看著是關心蕭珩,實則應該是讓人查探過蕭珩的去向,卻沒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也就是說,也許蕭珩失去了蹤跡。


  再想到今日江叔派人找王府留守的侍衛,蕭珩並沒有傳消息回來。


  當時聽到回稟時,阿琅覺著,可能是蕭珩不方便對外傳送消息。


  有了蕭溢的這一出,阿琅越發的肯定就是她想的那樣。


  蕭溢聽了阿琅的話,頓時苦笑起來。


  “是啊,都是我的錯,當年……”


  阿琅看向蕭溢的神色,笑,“看您這震驚模樣,裝得跟真的一半,滿朝誰不知道當年的事情呢?”


  “既然當年你丟下了阿珩和他的兄長,當年不過是做了抉擇,在妻子和兒子之間,選擇了妻子,放棄了兒子。”


  當年阿珩和他兄長才多大,被丟在人命如草芥的兵荒馬亂之中,是置於他的兒子們與死地,也是把這份父子之情,置於死地。


  這是他的選擇。


  就和他選擇要和朝廷,和大周為敵一樣。


  就和他選擇要殺死自己的兩位父親一樣,這是他的選擇。


  老王妃在邊上,本是眸光盈盈地落在蕭溢的臉上,聽兩人的談話。


  聽到阿琅的話後,頓時直視著阿琅,聲調尖銳的仿佛就要燃炸的煙花一樣。


  “沒有我和他父親,哪裏會有他和他兄長?生養之恩,難道就能隨意抹殺嗎?”


  這話很熟悉,當初定親後,老王妃上門,就曾說過這樣的話。


  阿琅定定地,將當日的回答再說了一遍,

  “他沒求這你生下他。”


  “他不過是你們夫婦快活的時候,多出來的東西,說不定你們曾經抱怨過無數回,這些多出來的孽子,妨礙你們過神仙眷侶般的生活。”


  “若是可以選擇,阿珩必然不願意有你們這樣一對父母。”


  阿琅笑了笑,一字一字地道,

  “你看,到他能選擇的時候,他就做了選擇。”


  當年不就跟著陛下和娘娘進宮去了。


  他真的是想要那份榮華嗎?不是的。


  “要是出生之前,他就能做選擇,他一定不願意被你們生下來,甚至不願意生而為人。”


  說完這些後,阿琅一個轉身,出了廳堂,往外走去。


  廳堂內,隻留下蕭溢和老王妃夫妻倆。


  老王妃胸膛起伏,想來是氣極了。


  “王爺,她這樣過分,這樣的媳婦兒要來氣死我嗎?”


  蕭溢甩了甩寬大的道袍袖子,看著緊緊抿著唇,一臉鐵青的老王妃,哂笑一聲。


  “當年你不就是這樣肆無忌憚的讓我來接你,最後為了逃命,把他們給丟下了。”


  “你沒規矩,人家靖安侯的女兒比你更沒規矩。”


  “怎麽,你這樣就被氣著了?那還有更讓你生氣的呢,你不過是個奴兒,人家可是陛下親封的郡主,出生高貴的很呐。”


  老王妃氣的一聲尖叫,

  “蕭溢,你還是人嗎?”


  “這麽多年我守著這個家,我容易嗎?被蕭珩那個臭小子丟在那塊小小的地方,我是圖什麽?”


  蕭溢挪了挪位置,不屑地道,


  “沒人讓你守,若是讓你守了,又哪裏來的一個小鬼呢?”


  老王妃的嗓子好像被鬼卡住一樣,說不出半點話來。


  小兒子蕭宏遠出生時,蕭溢早就已經在萬壽觀清修。


  或者更直白點的是,早在當年蕭珩出生後,蕭溢就已經不碰老王妃了。


  “蕭溢,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當年是你自己將淪落為罪奴的我帶到了王府,給我榮寵,給我妄想……”


  “家主,有信到。”門外有人稟報,隨後進來,將一封封好口子的信箋交給蕭溢。


  蕭溢拿過來看到上頭的字跡,抬頭看向送信的人,


  “讓人把外麵的書房收拾出來,將東西搬進去。”


  蕭溢沒有理會老王妃,隻是對她頷首,起身出了廳堂。


  老王妃咬著唇,揪著手中的帕子,“是那個人的來信對不對?”


  直到蕭溢消失在大門外,也沒給她一個回音。


  老王妃慢慢的將目光收回來,對著麵前的空蕩靜默起來。


  蕭溢從老王妃那裏出來,直接去了書房,叫了跟著他一同下山的道士進來,


  “蕭珩為何還未曾提出完婚?你可知道?”


  道士略想,說道,“據說還在走六禮,加之王府那邊也還沒有修繕完畢,如今不是又出去辦差了麽?”


  蕭溢凝眉,“這都多長時間了,難得他有個可心的人,就算蕭珩不著急,陛下和娘娘那裏必然也著急,竟然還在走六禮?”


  道士,“陛下和娘娘一向都是縱著咱們王爺的,否則也不能到如今這個年歲才成親。”


  “聽說陛下的給王爺攢的聘禮幾個庫房都裝不下。”


  “想來是王爺自己不著急,故而陛下那邊也不敢催。”


  “這沒有理由。”蕭溢靠進椅背,說道,


  “我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蕭珩對靖安侯的女兒已經是難舍難棄,按理他隻會恨不能盡快成親,絕沒有理由不著急。”


  凝眉想了想,他看過來,


  “你再去查一查,他到底去了哪裏?皇帝派去辦差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他在那裏,而是他身邊的甲一。”


  “這個檔口,皇帝還派他出去,必然是有什麽大事。”


  蕭溢忽然覺得有些失去控製了,從前宮裏的事情,隻有他不想知道的,沒有他不知道的。


  可這段時間以來,他的消息竟是變得閉塞起來。


  連自己的兒子去了哪裏都不知道。


  他盯著窗外想了想,就覺得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了。


  “長風那邊也沒消息傳來嗎?一個兩個的,都反了不成?”


  蕭溢眯眼。


  “少主人如今在辦陛下給的差事,已經派了淩琅閣的人去找王爺的消息,想來不日就回來傳回來。”


  回話的人是個年輕的男子。


  “明日看著時辰,宮中一旦散朝,立刻告訴我,我要進宮去一趟。”


  他手中拿著的是剛剛送進來的那封書信。


  “七皇子那裏都要大婚了,還是應該催一催陛下,到底我是蕭珩的親爹,就算婚禮那日不能站父親的位置,那也還是該問一問的。”


  若是陛下幹脆的說讓蕭珩回來,那麽蕭珩的去處就是連皇帝都瞞下了。


  若是陛下顧左右而言他,那麽,他知道蕭珩的去處,而且這事是陛下授意的。


  到底去了哪裏呢?

  蕭溢將手中的信放在桌上,抽出一張地圖。


  在蕭珩辦差的四周一點點地看起來,最後目光落在一個地方。


  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眼下的臉色卻烏雲密布。


  這是有可能去查他的底了是嗎?

  可惜,當日就算殺光了那一府的人,也沒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到底當年,阿南和阿雪有沒有留下什麽東西?

  還是說蕭珩去的地方隻是湊巧而已?


  蕭溢有些躊躇不定,一切隻等明日進宮去見了皇帝再說。


  他將地圖放會遠處,手肘掃到放在桌上的信,飄落在地,他彎腰拾起,那上麵隱約有幾個字,


  “芫妹親筆……”


  阿琅從廳堂出來後,轉了一圈,吩咐跟著她的侍女,


  “你們王爺必然在這園子裏安插了人手,讓他盯著老王妃,有什麽動靜,發消息給我。”


  侍女是蕭珩送到阿琅身邊的,得了她的吩咐,立即閃身下去傳信,人才剛走,就見到蕭珩身邊的甲衛過來。


  是甲十一,


  “郡主,剛剛門房那邊傳了消息過來。”


  “什麽消息?”阿琅跟著他穿過了那道分隔兩處的小門。


  “剛剛門房過來,說是看到一個朝暉宮的人來給老王爺送信。”


  阿琅眼裏浮現出一絲詭異的謔色,讓甲十一仔細地把門房稟報的消息說了一遍。


  那門房自然是蕭珩派過去的,隻不過,老王妃並不知道,隻以為這人是自己挑選的。


  門房說來送信的人聲音尖細,聽起來應該是宮中的太監。


  雖說換了裝扮,依然還是被門房給聽出來了。


  至於為何說是朝暉宮的,門房說他看到那送信的人掏信時,掉出來的一塊牌子。


  那是一麵光木頭牌,若是尋常的人必然是不會想到其他的地方去。


  可這門房,從前在軍中是做探子的,知道很多東西。


  也就知道那塊光麵木頭牌是出自朝暉宮。


  蕭溢和宮裏關係緊密,這是總所周知的事情。


  卻沒想到,他不僅和宮中皇帝的關係緊密,竟然和皇帝的妾室關係也很密切。


  如果蕭溢和淑妃沒有什麽貓膩,那麽為何朝暉宮的人出來送信,要弄得鬼鬼祟祟的。


  阿琅沉吟起來。


  她自認為這樣的猜測太過荒唐,如果淑妃和蕭溢有奸情,別人不知道,難道陛下會不知道嗎?


  宮中不是那麽好去的,雖然蕭溢想去就去,那也隻是朝堂和前頭皇帝處理政務的大殿。


  要去到後宮淑妃那裏,還是需要些時間和苦難的。


  而皇帝,就算性子再好,難道能容忍自己的妾室給自己送上一片大草原嗎?

  阿琅忽然有些想念蕭珩,若是這個時候蕭珩在,必然能和他一同解開這個謎題的。


  不過,她從來不是一個遇事自己不操心,隻等著男人來為自己赴湯蹈火的性子。


  這會之所以按兵不動,是因為目前還沒有一個萬全的計策,不如再等一等,靜候時機。


  到時候實在沒有上策,再用下策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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