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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蛋

  明葉氏選中恂翹的蠶作為福蠶,獎給恂翹兩匹錦緞,“這兩匹錦緞贈予你,改日讓老姑子從府外找個裁縫,做兩身新衣裳。”


  恂翹是恂思堂姐的庶妹,即明葉氏丈夫的庶出之女。


  明葉氏賢良仁厚,厚待夫君的妾侍、庶女,享有美名。


  恂翹與明葉氏親厚,笑如梨花初開般純甜,“謝謝母親。”


  “好啦,福蠶選出來了。我去看看王妃娘娘,不陪你們在這兒了。”


  明葉氏摸摸恂翹小腦袋,衰老的麵龐帶著親善的笑容。


  “母親慢走。”


  “伯母慢走。”恂白、恂喻、恂箬一齊道。


  明葉氏走遠了,望不見影。


  三恂的臉色忽就變了,恂白恂喻噙笑的嘴角掛下來,恍若八字兩撇。


  笑若梨花初開般純甜的恂翹變化更誇張,大而清澈的眼眸放出怨毒的目光。


  恂箬習慣了這些堂姊妹人人臉上罩著幾張麵具般迅疾變換的神情,仍不免驚異,“你們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就變了臉色。”


  恂喻屏退屋內的丫鬟。


  “哼——”恂白冷哼,“十一妹妹,你不知道。我們的蠶都是姓賀的這賊殺才害死的。”


  “啊?”恂箬忖了半刻,決定佯裝不知,“這又何從說起啊?”


  三恂遂將賀橋齡用毒害她們春蠶,他們又是如何發現的,告訴恂箬。


  “他居然這麽歹毒嘛。”恂箬把心裏話罵出來,“這簡直不是人能幹出來的勾當。”


  “蠶是按時選出來了。”恂白最後做了結論,“但賀橋齡毒死春蠶的事情,不能這麽就算完了。我們明家人,斷不能讓別人白白欺負了去。”


  恂喻征求恂箬意見,“十一妹妹以為如何呢?”


  恂喻眼中,恂箬聰穎敏達,遠在她們姊妹之上。她問恂箬好不好,以防貿然行事,惹禍上身。


  恂箬若說不,或許恂白幾人報複的決心便會減弱些。


  但是恂箬不僅讚同,而且有理有據地為她們分析了一番形勢。


  囑咐她們打蛇打七寸,一定將賀橋齡治得服服帖帖,有苦難言,要麽就別去動他。


  “我觀賀橋齡其人人雖有龍鳳之姿,但是神情陰惻,定非善類。若打虎不成,恐怕得牽累我族。”


  眾姊妹以為然也。


  恂箬向三恂隱瞞了賀橋齡放鼠吃蠶一事,並且叮囑小丫鬟不許對任何人透露這件事。


  小丫鬟年紀小,心思單純,覺得恂箬內心善良,乃是轉生在世的女菩薩,更佩服喜歡明恂箬。


  “小姐麵容嬌豔,宅心仁厚,長得好看人又好,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小丫鬟完全出自本心,絕無溜須拍馬之意。


  恂箬心花怒放,道:“你覺得我漂亮啊?”


  小丫鬟誠懇地道:“是啊是啊,梅香她們都誇小姐美貌,像天上仙女。”


  恂箬問道:“你知不知道府上哪個丫鬟長得最好看?”


  “小姐,府上丫鬟再好看,也沒有主子小姐好看呐。幾位堂小姐貌若天仙,張夫人的妹妹在小姐們來之前算是最好看的啦,可小姐來了之後,張夫人之妹也就不過爾爾了。”


  潞王府上,正室稱王妃,經由朝廷冊封的妾侍稱次妃,沒有冊封的小妾則被尊稱為夫人。


  恂箬的恂思堂姐穩坐王妃之位。


  潞王有次妃兩人,妾侍五六人。


  恂箬在潞王府的家宴上見過潞王的妾侍,其中幾位生得國色天香,潞王盡享齊人之福。


  “張夫人的妹妹,”恂箬腦海裏模糊地有個影,“你是說那個麵若銀盤體格豐腴的張夫人?”


  潞王小妾張氏的妹妹,她倒想見見,她生得有多美貌。


  親蠶禮後,恂思安心在王府養胎,恂白恂喻恂箬恂翹姊妹陪伴,說說笑笑,心情愉快,笑容幾乎沒在臉上消失過。


  恂思看來,姊妹個個可愛。


  恂白說話直白,卻懂分寸,為人爽直。


  恂喻相貌最佳,靈動嬌俏,言語討喜。


  恂箬溫良恭儉,林下風氣,典雅華瞻。


  恂翹年紀最幼,一父所出,血脈相連。


  妹妹們的壞心思,恂思半點不知情。或許是肚子裏的孩子鬧得恂思睡不安寧,精神不濟的緣故。


  轉眼兩月過去,初春時來的,花紅柳綠,梅青李白,兩月過去,初春到了春暮,後花園裏的花開得如火如荼,草木葳蕤。


  恂思肚子大了,不好走路,躺在貴妃榻上,忽然傷心,“我出嫁多年,久在汴京,沒回慈溪一次。懷上身孕,愈發想家了。”


  “王妃娘娘想家了,我們姐妹幾個都在這裏陪娘娘啊。”恂翹不解。


  不僅年紀小的恂翹無法體會鄉愁,年紀大些的恂白恂喻恂箬一樣不能感同身受。


  她們在汴京城享用錦衣玉食,天子腳下稀奇玩意兒多,又有丫鬟伺候,哪裏能明白恂思的憂傷。


  恂思歎氣,“你們莫要學我,遠嫁千裏之外。表麵風光,夫妻恩愛,實際上……”


  “罷了,不說了。講出來被旁人聽去可就不好了。這等事我說出來,你們也未必能領會意思。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恂思撫摸撐得害她走不大動路的肚子,道。


  她好想念在家的時候,一幹姊妹中,她年紀最長,祖父也最喜歡她。


  不知道她遠嫁以後,在家的姊妹裏,祖父更疼愛哪一個。


  春暮,花將落。


  春困秋乏,恂箬貪睡,窗外日遲遲時分才起來。


  這日,恂喻趕早不趕巧,正在恂箬起床梳妝打扮完哈哈大笑進屋來。


  “十一妹妹,你不知道吧。我們這恂白姐姐今天幹了一樁大事。”


  恂喻笑得放曠,恂箬戀戀不舍地瞄了眼銅鏡,起身來,招待恂喻,“大事,什麽大事,恂白姐姐做了什麽。”


  “你沒親眼看見,可惜極了。你要是親眼看到了,保管你會笑死。”


  恂喻大笑勾得恂箬好奇心起來,“到底發生什麽?”


  “今天啊……”


  突然趕到的恂白打斷了恂喻,“哈哈哈,恂喻妹妹,讓我說,讓我說。”


  恂白大模大樣地坐了下來,“讓我說,我來講給你。”


  “今天呐,潞王小妾張氏的庶妹和姓賀的在西廂一棵老樟樹下私會,你儂我儂。”恂白向恂喻擠眉弄眼,兩人樂不可支,“被我們撞見,兩個人麵紅耳赤,渾似被人捉奸。”


  “我們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哈,那張妾的妹妹惱羞成怒了,說我們這群人仗著身份貴重,目空一切,實際上不但虛偽至極,而且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恂箬豎起的兩隻耳朵快翹到天上去,聞言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彈了一記,“什麽,她真這樣說你們了?當著你們麵那麽說的?”


  潞王府的主母是明恂思,她們這些女眷是潞王府的正經親戚。


  張夫人不過是妾侍,尊稱夫人,地位和那些奴仆又有何差呢。


  張妾的妹妹居然敢怒罵她們,她倒有好大的膽量。


  “是啊,狗急了也會跳牆,她都惱羞成怒了,這樣說我們也不奇怪。”恂喻言語一向刻薄。


  “你們吵起來了?”


  恂喻氣焰囂張,“當然了,我們明家女兒怎麽能讓人欺負了去。”


  恂白趾高氣昂,“小賤婢敢如此冒犯,我氣不過,衝上去就扇了她一耳光。”


  “然後呢?”


  “然後,”恂翹跨了一步,收回家,在姐姐們的注視下跳進屋裏,“然後啊,小賤婢就和我們動起手來了。她的情郎,那姓賀的小子,想充英雄,保護他的女人。”


  “路不好好走,非要用跳的,你可真是小宗桑。”恂白笑罵,“你怎麽也到這兒來了。”


  “隻許姐姐們到這兒來說給恂箬姐姐聽,我便不能來了嗎?”


  恂翹扯起恂箬衣袖,親昵地搖動身子撒起嬌來,“我也在當場,我也要講給恂箬姐姐。”


  “姓賀的那小子在和我們的撕扯中,被恂白姐姐揪住了頭發。”


  “你猜怎麽樣,”恂喻將話複又截到了自己這裏,“讓我說,讓我說,恂白姐姐一把就把他頭發扯了下來,結果發現他是個癩頭。”


  “什麽!”恂箬大吃一驚,“他沒有頭發嗎?姓賀的那一頭頭發是假發嗎?”


  恂白洋洋得意,“是啊,他自己長不出頭發來,怕被人笑話,就用別人的頭發。”


  “他是個癩頭,哈哈哈哈,他長得人模狗樣,原來是個癩頭。怪不得他見人都沒什麽好臉色,原來他是個癩頭。”


  “他妒忌人家呐。”恂喻丹紅色的唇瓣吐出令人感慨嘴長在她身上著實可惜的字來,“哈哈哈哈,癩頭、癩頭、癩頭,真有趣啊。”


  身有殘疾,容貌醜陋,或是其他外表上的不足,都不該是取笑他人的憑據。


  賀橋齡的模樣算不得醜,他要是醜的,那潞王府上的其他男子算什麽。


  如果他臉色沒那麽蒼白,臉上能多些肉,他應該也能作為美男子名動汴京城。


  恂箬似乎明白了,和她們年紀差不多大的賀橋齡,為什麽神情陰惻,臉是冷的,笑容是冷的,語氣是冷的,活脫脫一個陰間人。


  為什麽她與他明明無冤無仇,他卻睚眥必報報到她身上來了。


  原來他是個癩頭,看看姊妹們哈哈大笑取笑的樣子。


  恂箬已能夠想象他從小到大因為這一缺陷遭到多少譏嘲,他又是庶出。


  可能賀橋齡像恂翹一般大時純真無邪,但他現在無異是陰暗扭曲的。


  而且,這般年紀的恂翹可一點兒也不天真無邪,她是個小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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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打算寫五六章,


  然而看來得回憶十章。


  沈簇哥哥,你不會怪我吧。


  。


  最多再寫三章回到沈簇哥哥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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