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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 下

  一

  今日好生反常,她把貼身伺候的丫鬟名字挨個叫了數聲,不見應答。


  到沈映所居的小院裏去尋沈映,也不見沈映的身影。


  要找的人都沒找見,倒在回房的路上撞見本該看守大門的老院公,他迎麵瞅見明辭鏡,做賊似的驚了一跳。


  明辭鏡上下打量遍老院公,像真照出院公心裏的鬼胎,凜然道:“院公,你這是怎麽了,撞見我像撞見鬼似的。”


  “請夫人見諒,請夫人見諒。”老院公連連作揖致歉,“隻因老奴老眼昏花,天色近晚,瞧不清前路,又忽然撞見夫人,是以顯得尤為驚乍,衝撞了夫人。”


  這解釋符合情理,明辭鏡遂不疑有他,轉而問,“老院公,你可有瞧見我那兩個丫鬟?”


  一個名為小憐十四歲,另一個名為小容的十五歲,差不多大。


  兩年前由管事的從外頭買來時,是兩個瘦弱稚氣的小丫頭。在沈府待了兩年,見他們膚白貌美長成大人模樣了,遂撥給明辭鏡做丫鬟。


  老院公稍作思忖,“瞧見了,瞧見了,今日是元宵,您那兩個丫鬟在月上柳梢頭時分,結伴出了府上。”


  今日是元宵。


  他一說,她才想起來今日是元宵。


  病得太久,臥床太久,她的腦袋似乎變得混沌了,連幼時日思夜想的元宵佳節也忘了。


  明辭鏡且感傷且遺憾地道:“我這記性,怎麽忘了,今天是元宵啊。”


  她年前應允過的,待到元宵節時,便領著小憐和小容出門去看彩燈。


  才應允不久,她卻著涼生了場小病,終日昏昏沉沉,臥床不起。


  小憐和小容大抵年沈小,活潑天真貪玩,又記得她之前做過允諾,又看她終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著,便在今夜溜出府去看燈了。


  但即使這樣,她們這麽做,也未免讓人感到心寒。


  “那大人呢,你可知道大人在何處?”她又問。


  老院公嗬嗬笑道:“元宵佳節,大人也在不久前出門了,帶著垠穀一起。”


  明辭鏡沒嫁過來之前,便知垠穀是自小跟在沈映身邊的人,沈映在哪兒,他跟到哪兒。


  她狐疑地盯著老院公,原想從他渾濁的眼珠中瞧出異樣神情,卻把他紅土般的膚色和額頭上的皺紋看得真切。


  本來,老院公說沈映出門了,她不會胡思亂想。


  可他說,沈映帶著垠穀一起。


  明辭鏡認為老院公畫蛇添足,其中必定有鬼。


  對,裏麵是有蹊蹺,她的兩個丫鬟小憐和小容不是也出府了嘛。


  莫非,沈映是和她們一起?

  層層聯想得出來的猜測唬了她一大跳,沒有理由,沒有憑據,但明辭鏡莫名篤定,這十之有九確有其事。


  明辭鏡審視著白發耄耋的老院公,“老院公,今日既是元宵,你為何不出府觀燈。”


  看這老頭一把年沈了,倒不像是個信口雌黃的滑頭。


  老院公毫無察覺,如實答道:“老奴自小看起,凡是春惠城元宵辦燈會,沒一次落下,算來有七十餘次。今年覺得身子骨不大行了,便不去湊這個熱鬧。”


  她又迂回漸進地問了些其他壓根不關心的問題,方才問道:“那我那兩個丫鬟可有說過什麽時候回來?”


  “大人呢,大人有說過他什麽時候回來嗎?”


  老院公搖頭又搖頭,下垂的眼皮訝異地上挑,“大人原先沒有告訴過夫人要出門賞燈嗎?”


  沒有,沈映半個字也沒在明辭鏡麵前提起過,沒告訴她他要出門,他甚至隻在她剛倒下的那幾天來探望過她。


  仿佛她是占著他正室身份的妻子,她活著便活著,死了就死了,絲毫影響不到他的情緒。


  也許,他心底裏並非刻意但也會存有那麽一絲半點兒薄情的念頭,她最好一病不起死掉,這樣,他既不得罪明氏一族,又能歡歡喜喜迎娶新人。


  怨不得她那麽想,喜新厭舊是人之常理。況且,如今的她,已經不是十六七歲明媚嬌俏的少女。


  辭鏡自嘲地笑笑,激蕩在心裏的悲傷揮之不去,反而漸漸沉重起來。


  她今年已經三十四了,比十四歲和十五歲加起來還大五歲。


  當年正值青春,風華絕代,而今半老徐娘,人老珠黃。


  她不是矯揉造作地傷春悲秋,而是事實確實如此——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容顏老去的女人。


  沈映、小憐和小容,他們連今夜是元宵也沒知會她一聲,便開開心心地出門去看燈了。


  這一瞬間,絕望、孤獨和無助便如夜空裏突然綻放的煙花映滿辭鏡眼睛般擠滿她的心頭,將心旌拽動得搖搖欲墜。


  為什麽偏偏是今夜啊,為什麽偏偏……偏偏是元宵節的晚上啊。辭鏡失魂落魄地想著,踱步回臥房。


  她少時天天盼著元宵節燈會。


  本城城民篤信如來佛,逢元宵、佛誕、觀音壽誕等節日,每家每戶量力而行俱要捐出點香油錢,燃油供奉各路佛爺。


  逢元宵時,緗黃、寶藍、石榴紅、降霜色各色彩燈猶如雨後蔓草滋長般掛滿全城街巷,河麵彩燈光影絢麗,火樹銀花,通宵達旦。


  辭鏡日盼夜盼,年年念叨著元宵節燈會。


  新婚後的一二三四年也留著觀燈的興趣,可惜年沈愈大,興致便愈像對新婚夫婿的喜歡般被衝淡被削弱被蠶食了。


  辭鏡舉起梳妝用的、磨得平滑光亮的銅鏡,向它發出語聲淒的絕質問,仿佛棄婦在控訴她那薄情狠心的丈夫,“沈映,你是不是開始嫌棄我了?”


  二


  她的丈夫既沒有明說他是不是開始嫌棄她了,也從未明確地表示他愛她。


  不過,辭鏡也沒在意他是真的不喜歡她,還是未將愛意訴諸於口。


  因為,明辭鏡不愛沈映。


  她之所以嫁給他,他之所以娶她,皆是出自他們父親商議的緣故。追根溯源的講,是因為他們的出身高貴,門第相仿,年齡相近。


  不是明辭鏡嫁給沈映,她的幾個妹妹裏也一定會選出一個嫁給他;不是沈映娶明辭鏡,他的同族兄弟中也一定會有一個娶她。


  十六七八年前,辭鏡的長姐瑤玲到了出嫁的年沈,身為春惠城城主的父親做主,將瑤玲許字給春惠城葉家。


  辭鏡小長姐兩歲,那時才十四歲。


  長姐在舊年年底出嫁,舊年除夕之前,父親為辭鏡議定了婚事,對方是春惠城沈氏子弟。


  十四歲時的元宵節,比之前之後的每一年令她印象深刻,如在昨天。


  辭鏡舊年除夕夜便期盼起元宵,真到了元宵那一天,卻躊躇難決,舉棋不定。與她訂下婚約的沈小公子隨父親到府上拜訪。


  春惠城主四夫人,即她的生母,明知她進退為難,偏偏還要揶揄,“你是想今夜出去觀覽花燈呢,還是留在府上,藏在屏風後,瞧瞧你那未來夫婿生得是何模樣?”


  “我想見見他到底是什麽樣子。”辭鏡著實好奇,可元宵晚上五彩繽紛的燈火光亮和耀目絢爛的顏色又勾得她心癢癢,為難地道,“可今夜是元宵。”


  “那你今夜便出府吧,反正你早遲會曉得你這夫婿是什麽樣兒的。”


  她的母親涎笑,不三不四地說道:“不過,要是在洞房夜見了,萬一你那丈夫含胸駝背,或是樣貌醜陋的,保管你那時候哭也哭不出來。”


  “娘,這是什麽很好笑的事嘛。我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你還笑話我。”辭鏡嗔道,不像生氣,倒像撒嬌。


  辭鏡問母親,“娘,如果他的模樣風度不如我意,父親會答應我,取消婚約嗎?”


  母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我便不知道了。”


  “眼見為實,不然,你別跟著她們出去了,今夜就留在府上吧。”她用一種攛掇的口氣說道。


  辭鏡霎時明白,大概母親沒見過沈小公子的麵,心裏也好奇得緊,勸誘她留在府上偷瞧沈小公子,也滿足了她這當娘的好奇心。


  權衡一番,辭鏡決定留在府上,她著實擔心父親為她選了一位外貌醜陋或是含胸駝背或是身有殘疾的夫婿。


  辭鏡在姐姐妹妹裏排行第二,排行第三四五的妹妹和辭鏡年歲捱得近,也有十二三歲。


  身為長女的瑤玲出嫁了,父親既像了卻了一樁大事,又像突然醒悟排行靠前的幾個女兒都不小了,到了議親的年沈。


  辭鏡和她的幾個異母妹妹非嫡非長,曆來不甚受寵。


  有別於替瑤玲挑丈夫時的精挑細選,父親草草篩選過臣下呈上來的適齡子弟名錄,便將十歲以上的女兒統統訂了親。


  可能,連父親也壓根不曉得沈小公子是否身有隱疾。


  所以,在沈映的父親提出在元宵夜登門拜訪時,特意囑咐,要他把和女兒訂親的那位公子帶上,還半開玩笑似的和女兒說,讓她藏在設宴的屏風後,留意留意她未婚的夫婿。


  晚上,沈家父親如約到了明家,分定主次,入席就坐。


  似乎是因為當晚是元宵,要應景一般,外頭燈火通明,設宴款待的那間屋室裏也燃著比平時多一倍的蠟燭,將室內照得亮如白晝。


  亮如白晝,卻適得其反地叫她瞧不清楚沈小公子的容貌。


  燭火躍動,燭影搖曳,他的麵龐隱沒在刺眼耀目的光海中,饒她睜眼睜得眼角要裂開了,也看不清白花花光海裏他的麵影。


  站起來看不見,挪動位置也起瞧不清。她做了諸多嚐試,最後依舊選擇了放棄。


  看不清夫君麵影的辭鏡漸漸失去了耐性。父親和他們的高談闊論,她一概聽不大懂。


  隻在心中無言地埋怨道:“他們哪裏來的那麽多話,能談這麽久!”


  辭鏡一無所獲,耗盡了耐性,幹脆一走了之。


  四夫人沒眼力見,瞅見辭鏡垮著臉回來,卻不以為意地殷勤問道:“瞧清楚了嗎?瞧清楚沈小公子長得什麽樣子了嗎?”


  辭鏡本想回答燭火通明,沒看清沈映究竟長什麽樣子。怕自以為是的母親數落,便不言不語,隻訥訥點了點頭。


  四夫人歡喜地道:“那你喜不喜歡?”


  辭鏡微一愣怔,“什麽喜不喜歡?”說完,恍然明白母親是在問她喜不喜歡沈四公子。


  當時具體的回答,到她這個年紀,已經記不大清楚。


  可以肯定的是,辭鏡沒在母親麵前吐露她師出無名的對沈映的不滿。為了見他一麵,她舍棄了日夜思想的念想。


  結果,人與燈會皆失。


  是上天的暗示吧,從一開始就暗示他們這對夫妻注定貌合神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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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前放出番外來,大家應該不會揍我吧。


  見姓氏,猜是誰和誰的轉世噢。


  番外也是很短的,大概再寫兩章會更完。


  Emmm,之所以會寫到轉世,


  那當然是因為前世的男女主Game ouver了。(後媽式哭泣=—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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