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沈家
那張梨木床邊擺放著一架給孩童玩耍的木馬，一柄小木劍，那裏還放著許多小孩子的小玩意兒，不遠處的書架上擺滿了書籍，盡管都沒有什麽人翻看過。
再往後走，一個衣櫃，輕輕打開，裏麵盡是一些孩童的衣物，什麽年齡段兒的都有，甚至還有幾身適合自己穿的。
站在屋中愣了許久，少年不禁幻想，如果自己是在這兒長大會不會就比現在更好呢？
也許……隻是少受一些欺負吧？
許久之後，沈風勉強算是相信了沈龍城的話，但相信不代表就會接受，他歎息一聲，苦笑道：“沈將軍，我今日就不該來此，就此告辭，但願此生不再相見……”
說著，沈風就要準備離開，但沈龍城站在房門那個位置，似是不願讓開，“孩兒，你留下來吧？這麽多年是為父對不住你，能不能給我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
沈風輕聲一笑：“沈將軍說笑了，且不說我信不信你，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我所求並非這些，還請您讓開……”
少年已經很是客氣了，就算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自己的父親，他也沒有絲毫的期待，因為在他的生命中，並沒有父親這個概念，而母親……早就不在人世。
可就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龍城，你來昭兒的房間做什麽，快出來！別把地板踩髒了。”
那婦人似乎並未看到房間中除了沈龍城還有其他人在，緩緩走進屋子。
那貴婦人一身灰白素衣，看年紀並不算大，雖然她和沈龍城年紀相仿，但看起來似乎也就接近三十歲模樣。
婦人走進房中一眼就看到了沈風，她愣住了，眼中淚光閃動，緩緩走到沈風麵前，雙手顫抖著想要抱住少年。
“昭兒……你是我的昭兒……”
沈風下意識後退，行禮道：“將軍夫人認錯人了，在下沈風，乃是雲遊天下的散修。”
那婦人神情恍惚，神情中夾雜了太多情緒，隻見她堅定無比的說道：“為娘不會看錯的，當年為娘第一次見到你時就最喜歡你的眼睛，你的眉眼最像我，我的孩兒，娘又怎會不認得你？”
話音剛落，婦人直接一把抱住沈風，潸然淚下，“讓娘看看，這些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沈風楞在原地，很是不自然，盡管他很想推開麵前這位婦人，但卻被她的哭聲感染，一時有些不忍心，想想不管那沈龍城是什麽人，無論自己多麽不喜歡他，但眼前這位婦人卻隻是一個思念兒子的母親而已。
就這樣一直持續了許久，沈風見她終於鬆開了自己，這才對著這位將軍夫人行了一禮，“在下……”
沈風剛想告辭，隻不過話還沒說出口，卻是被將軍夫人打斷，“說什麽在下？都已經回到家裏了，還這般見外做什麽？龍城！趕緊去讓府中安排酒菜，今晚為昭兒洗塵。”
沈風剛想拒絕，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能拒絕，也不知是不忍心還是根本張不了這個口。
不過好在這將軍夫人突然開口說道：“不行！昭兒回來還是由我親自下廚，龍城，好好陪著昭兒！”
隨後將軍夫人看向沈風說道：“昭兒，你先休息著，為娘去給你做好吃的，你還沒有嚐過娘親做的飯菜！”
說著將軍夫人笑逐顏開出了房門，沈龍城來到少年麵前，“留下吧，昭兒……”
沈風當即恢複了那張冷臉，“我不是什麽昭兒，我叫沈風，沈將軍，我不會留在這兒的，就此告辭！”
說著沈風就往出走，但身後卻再次傳來沈龍城的聲音，“不管你相信與否，她是你的親生母親，一個等了自己兒子十六年的母親，你現在還想讓她經曆一次與兒子擦肩而過的痛苦嗎？沈風，算是為父求你……”
“閉嘴！你不是我的父親，我也沒有父親！”沈風怒道。
沈龍城知道他一時難以接受，也能理解，當即說道：“那好……至少……留下吃個飯吧，你可以不認我，但你不能不認她！”
少年一愣，似是想到自己已故的母親，那種母親對孩子的愛讓他動容，沉默了片刻後一聲歎息，“罷了……僅此一次，我本修行人，不會留在此地的！”
沈龍城一聽沈風答應，當即開心笑了起來，此時的他哪裏還有半點將軍的威風，有的隻是一個老父親看到多年未歸的兒子，而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真摯的眼神讓少年越發不安，沈風不知該如何麵對，他相信了沈龍城沒有說謊，可就是因為這樣，他的心中更是不安。
很多年前他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生在尋常人家中的場景，父親如書文中寫到的那般時而嚴厲，時而耐心，母親是那般溫柔慈愛，一家人有說有笑，何等開心？
但那隻是少年時的幻想罷了，哪怕他如今隻有十七歲，但這些年經過的風霜並不比尋常人少，心理也要比同齡人成熟許多。
不過此時此刻那些曾經夢寐以求的事情真的發生了，沈風反而不適應了。
他很難將自己的麵具摘下，那是他的狡詐多疑，他的生存之法，他不願意真麵目示人，但實際上從知道將軍夫人這些年一直在為了兒子黯然傷神時，沈風心裏某處柔軟的地方就已經被擊中，他不再想拒絕那位自稱是自己母親的人。
跟在沈龍城身後，沈風參觀了偌大的將軍府，一時覺得無趣，比起乾坤宮似乎差太遠，這就像一個牢籠，不管修建得多麽精致奢華，它也沒辦法放沈風徹底放下防備。
直到入夜時，一家四人圍在飯桌前，白衣少女沈文君這才知道眼前這個少年竟是自己從未謀麵過的兄長，一時感慨莫名。
“從小就聽母親提起兄長，難怪今日見到時總覺得您有些親切，果然您和母親長得很像，君兒給兄長行禮了！”
沈文君得體的行了一禮，沈風隻能抱拳回禮。
這丫頭在知道沈風是他的兄長之後頓時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坐在沈風身邊就不停發問。
“兄長！您是在哪兒修行啊，怎麽會這麽厲害？你是道家人嗎？還是什麽仙門大派呢？”
沈風有些無奈，“我之前在乾坤宮修行，拜在靈徽真人門下。”
一聽乾坤宮，少女的眼神放光，“原來兄長竟是乾坤宮弟子，難怪會這麽厲害，靈徽真人？靈字輩！還是二代長老的門下，這麽算來兄長您是三代弟子！”
少年故作鎮定，自顧自夾起麵前的菜吃了起來，“三代弟子有什麽稀奇的嗎？”
“兄長你在山上修行自是不知道的，乾坤宮一些年紀大點兒的三代弟子在江湖上，隨便都能做個一門之主！”沈文君很是耐心說道。
沈風心不在焉點了點頭，此時一旁將軍夫人開口說道：“君兒，讓你兄長先吃飯！昭兒，慢慢吃，不要急！”
此時沈龍城也是心情大好，擰起兩壇酒，放了一壇在沈風麵前，“今日我們不醉不歸！”
沈風想了想，倒也沒有拒絕。
但將軍夫人卻是有些不悅地看了沈龍城一眼，“昭兒還小，喝什麽酒？你怎麽當爹的？”
沈龍城打量著沈風的表情，見他似乎沒有太抵觸，當即說道：“這小子現在已經是江湖上一號人物了，靈徽真人的親傳弟子，十七歲就有化神境九重修為，就算是在當世仙門的年輕一輩中，都是數一數二的強者，喝點酒又怎麽了？”
將軍夫人白了沈龍城一眼，隨後看向沈風，“昭兒，少喝點，別跟你這酒鬼老爹一眼！”
沈風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灌下一口酒，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一旁的沈文君也主動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酒，敬酒道：“文君歡迎兄長回家！”
沈風看著這其樂融融的一家人，一時神情恍惚，隨後舉杯回敬，隻不過卻是在沈文君舉杯之時，無意間看到了她左臂上有一道很長的傷疤，一時好奇，“你的手是怎麽回事兒？”
此話一出，沈龍城夫婦沉默，而沈文君則是想了想回答道：“聽爹爹和娘親說，是我很小的時候在戰場上被誤傷到的，是吧爹爹？”說著她轉頭看向了沈龍城。
沈龍城則是盯著沈風說道：“當年你和你娘親在靈風鎮被圍，那年你才剛出生不久。”
說完，他灌下一口酒，沈風似是明白了沈龍城的想法。
如果按照沈龍城的說法，這丫頭就是作為自己的替身被她的親生父親張永成將軍帶到了戰場之上，去吸引敵人，而且因為這件事，張永成將軍被牽連，最後被問罪斬首。
沈風心裏突然有些愧疚，看著眼前的小姑娘，一時覺得命運對她不公，心裏越發不是滋味。
可是想說什麽卻又實在開不了口。
突然，沈文君笑道：“兄長能回家真是太好了，我也是有哥哥的人了！話說兄長之後作何打算呢？”
沈風眉頭微皺，聲音小了許多，似是沒了底氣，“遊曆江湖……”
“啊？”沈文君很是驚訝，“兄長不是已經摘得這次英傑大會的魁首了嗎？為什麽還要去遊曆江湖呢？以你成績就算想要去道學院任教，或者是去乾坤觀做個觀主也不是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