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盱眙
說了這故事後陸知當真就起了精神,沒有困意,細細想著這事情經過,一時間卻理不出結果來。
“那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聲音從底下穿來,明顯有精神很多。
宋簫一卻沒有回答,隔著麵具也遮擋不住他的笑意,“陛下好笨這都想不出來,現在說了沒意思,等明日若陛下還沒想出來我再說與陛下”
“煩人,怎麽說話隻說一半啊,小心半夜過水尿急”陸知輕微皺起眉頭,語氣不滿。
“這話是誰教你的?”
宋簫一嘴裏卻是堆著笑,“陛下若是想知道大可以自己細細思量,以陛下的聰明才智應該不會想不出吧?我不相信陛下是個蠢笨的。”
“你這是說我若想不出便是蠢笨?你是在挑戰我嗎?”
“小的不敢,還請陛下費心思考”
“無趣,費心想它作甚,不若我來告訴陛下。”右恒是越聽越煩,忍不住開口打斷。
陸知扭頭對著右恒說道:“不必,我自己想想,你莫要說出來”
右恒:“倒不知原來陛下竟喜歡聽故事。”
前頭有一個像個塔似的右恒手下奔來,單膝跪在地上道:“大人,前方有一處可休整的地兒,和主路線有些偏差,確是有幹淨水的,前頭的人都說沒發現更好的地兒了”
“那便去那裏”說完回頭像後招手示意。
陸知一直想著,卻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原先他們趕路時並沒有叫人去探路,是因為這小道直通外麵並不需要特意找人引路,不至於失去方向,醒來時便發現他們走的是山路小徑,相比之前更加曲直,帶有很強的目的性,獵戶和來山裏的農人們以便於行走快速為主,也會按著地形來,現在路線選擇明顯是以追求速度為主。
等他們彎彎繞繞一會兒後就到達了目的地,如果不是有人引著根本找不到水源在何處,那隻是一個能出水小水坑,但對於他們而言已經是絕好的,總歸不至於讓他們半路渴死。
右恒到達後翻身下馬,走到陸知宋簫一馬匹旁,“陛下應該也是看出來了吧,我們已經轉換了路線”
“嗯,這是為何?”陸知低頭看著他。
“因為你啊”說著將手伸過去作勢要把陸知抱下來。
宋簫一一下子明白他什麽意思,又不好出手阻攔,在另一側的手上的力道徒然加緊,陸知被右恒吸引滿腦疑問沒覺察到,順著右恒的手伸過去,右恒一提把她放下了。
右恒:“陛下是不是覺著現在自己右臂痛感減輕了,我們查過傷勢,已經開始化膿潰爛,虧得這還有張邈留下的幾服藥,不然陛下怕是熬不過去了,如今這反應明顯是變嚴重了,我們這麽沒有精通醫術的,為今之計若想保你隻有改到去另一邊”
陸知錯愕地看著他,為自己的傷勢,更重要的是右恒的決定,她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從一開始他的目的就很明確,無非是帶她回京成為他的第二個傀儡,如果沒有她的坐鎮他永遠是名不正言不順,朝中老臣必會群起而攻之,為了這個,他是不在乎她如何的。
即使她沒了,朝中依然還有可以做傀儡,隻不過用著沒有她那麽順手罷了,另一邊危機四伏他還要改道,她實在是不相信她對右恒有這麽重要,如今如果能快速走出這林子,對他來說分明更有利。
他親自過來抓她,不過是因為這其中危機四伏,除了他國還有本國其他勢力插手,又突逢變故這才被迫換線,雖然現在陸知還不明白他換線的原因。
一路上右恒對她所表現的關心極少,卻也是情理之中,也多虧他心不在此,讓宋簫一得以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旁而不被發現,這幾日二人做得事情都是與他們脫離,食物分開,若不是得到右恒的默許其他人都會有不滿。
麵對做出這樣選擇的右恒,陸知腦裏盡是懷疑和不解。
她甩開右恒還搭在她身上的手,皺緊眉頭冷聲道:“我真是越來越不懂你了”
“怎麽我關心你你反而不高興了?”
陸知:“因為我不喜歡脫離掌控的東西”
“哈哈,陛下這是……可是我自認從未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右恒說著上前來到水窪旁,定睛看著陸知,眉色輕佻,抬著手裏的扇子輕刮下巴,“陛下或許會覺得很奇怪,但是現在我想的就是把陛下安全送出去”
陸知:“為什麽?”
右恒:“陛下盡可放心,我有我的考量,反正現在說什麽陛下也是不會相信的”
“是不會相信,不知右大人這是哪裏來的疑惑,你我之間維持著表麵和平良久,你不會真以為我能無視你的先前的舉動與你冰釋前嫌化幹戈為玉帛”
右恒揚眉含笑:“陛下真是奇怪,一下子表現得怕我似的一下子又這樣針鋒相對,就不怕我改變主意直接在這對你動手?”
說完眼睛微微下撇看著陸知的右臂,暗紅色顯露,裹著厚厚的白紗也未曾遮住半分,右恒依舊一臉漠色,合上扇麵也不顧陸知的想法,在她反應之際就拉起她的右臂仔細看了看傷口。
陸知猛地一哆嗦,就想抽回來,右恒沒給機會手上力道徒然握緊一分,陸知沒法,皺著眉頭看著他。
現在的右恒做什麽都不可能讓她放下心來,現在所有人的視線都在他們身上,宋蕭一在一旁隔著麵具都能感受到他的陰沉,他眼睛死死盯著,看起來像若是右恒右恒敢對她做出什麽事情要直接活剮似的。
周圍也一下子安靜下來,倒不是因為右恒,而是這個少言寡語的麵具人,他們對他一向頗多忌憚比對陸知更甚。
好在右恒隻看了一眼就放下她,眼看她的臉色如同被埋沒在土灰中一般,又或許是被右恒的舉動驚動到,臉色比起剛才還要差上半分。
陸知:“可看出什麽花來?”
右恒收回視線淡淡到:“不曾,不才,不懂醫理”
陸知有些無語,一口老血險些吐出來,他一個小舉動,身邊的人全部緊張起來,就怕他突然改變主意打破這表麵和諧的僵局,他倒好,擺明閑著蛋疼,嫌棄地看著他,想把她心裏的不爽全部讓他接受到,不漏半分。
“那看個什麽勁”
右恒好整以暇滿臉無所謂道:“看一眼,關心一下陛下聖體,陛下怎麽又不高興了,重話說說而已,對陛下這份可還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陸知不想理他莫名其妙的流氓心態,轉頭看向另外一邊,看到一處可以休息的位置,邁開腿走過去,一直在一旁的宋蕭一看見她舉動忙上前去扶她,手還沒碰到就被突然冒出的手攔住了去路,抬眼一瞧,又是右恒。
他一下變了臉色,冷著個臉瞪了宋蕭一一眼,伸手去扶著陸知,宋蕭一知道自己不能再上前了,隻能老實跟在後麵,其他人見沒什麽大事也四下散去。
“陛下倒是還未曾提起這個斯平王帶來的侍衛呢?”
陸知撇開他的手,“一介賤仆罷了,不值得右大人費心”
“陛下這是說著哪裏話,昨晚這位小兄弟還是幫我們忙的,知曉他一個名諱這幾日還是需要朝夕相處的”右恒麵笑意語氣溫和說著,仿佛剛剛冷臉的人不是他自己。
“木肅”
右恒臉上依舊掛著笑容,不鹹不淡地說道:“從未聽過斯平王身邊有此等人物”
回頭對著宋蕭一道:“你去同他們一起準備夥食,這裏不需要你”
陸知輕歎一口氣,心道這右恒想搞什麽鬼,先前對她不管不顧,現在倒好一下子向她靠近,還想把宋蕭一支走,以她現在的狀況實在不想和他靠近,生怕他做出什麽讓她心驚膽戰的事情來,“他我用慣了,現在身子骨又是這樣,最好還是不要同我太靠近,以免傳染給了你”
“陛下這是什麽話,如今陛下還是陛下,這禮數還是不可廢,能照顧陛下是臣子的榮幸,何況,陛下這外傷哪裏能傳染人來。”
陸知懶得和他爭辯,抬頭看向宋蕭一,見他硬挺立在一旁,麵具也藏不住的寒意,心裏微微一動,“你且去同他們一起,這裏不需要你”
宋蕭一呆愣地一會兒,眼瞧右恒眼裏的得逞之色,僵硬地行了個禮:“是!”
右恒一下子心更寬了,扶著陸知坐下自己也落座在一旁。
陸知不動聲色輕微一動挪開一點,這一坐下來,倦意幡然上勇,好不容易支起的精神頭又去了,臉色沒有一點轉好,疲憊地撐眼,宋蕭一路上的舉動她也明白,如果不能撐到見到張邈,她怕真的要不行,接二連三的傷,舊傷未痊愈新傷接憧而至,直到現在最開始的箭傷都沒有完全痊愈,打自見到宋蕭一開始就已經遇到無數次的刺殺,完全不能放鬆警惕,比較舒心的幾天隻有在濱州城宋蕭一宅邸的幾天還有進山遇刺前幾天。
陸知自己都不明白,他是否是因為宋蕭一的存在而稍微輕鬆些。
右恒心情似乎格外的好,眼睛注意力都在陸知身上,嘴角微楊,與前幾日狀態兼職天差地別,不曉得經曆什麽,現在看倒像是想通了什麽一般,又回到了昔日的瀟灑明媚的模樣。
這與陸知脫不了關係,一切的改變源於遇刺那晚,陸知回想起來,應該是她做了什麽事情亦或者說了什麽話,讓他幡然醒悟,陸知輕輕捏著眉頭,懊惱起來,到底是多嘴了,右恒消沉對她分明更有利,隻是多少那時宋簫一狀況不容樂觀,她沒有依仗,沒有安全感。
陸知:“你這是什麽意思?”
右恒依舊笑著,視線轉向其他人身上,“也沒什麽,隻是突然覺著,好像突然有了想追求的”他摸著下巴思考著,繼續說“準確說應該是所追求的改變了罷”
“是因為我?”
右恒:“當然,若非陛下提醒,我怕是都沒想著要活著走出去呢”
陸知頭疼更甚,心道感謝誇獎並不想這樣。
想問他是什麽,她想把話收回來,你原先頹廢的樣子多好,終究是多管閑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作自受。
“陛下是不是還想問為什麽要突然改變路線去救你”
陸知抬眼看著,想道:現在並不想!
右恒見她沒回答自顧自說道:“那自然是因為考慮到陛下萬金之軀,怎可輕易放棄呢”
陸知:“……”
嘴裏沒一句真話,徒增煩惱。
與此同時,宋簫一雖然在一邊同其他人做事,注意力卻都在他們那邊,現在恨不得就暴露身份,光明正大待在她身邊,把右恒踹開,明明心裏還是覺著陸知一直記恨著右恒,卻還是擔心得很,不知道是不是看他臉的緣故。
另一支隊伍的確切消息全部被他刻意隱藏,現在是個什麽狀況隻有右恒清楚,他這樣大搖大擺過去像是完全不擔心的。宋簫一隻想趕緊從這該死的林子走出去,顧忌便沒那麽多了。
想的著手上的動作加重幾分。
“喂!你這是幹什麽會不會做啊!”身邊與他一起搬東西的不樂意了。
宋簫一閉口不言,儼然一副你再說我揍死你的模樣,這裏誰不知道他身手了得,努努嘴,不敢再說什麽。
陸知也被吸引,看向這邊,嘴裏噙著一絲笑意,這演技也是夠爛的,這麽橫,她原以為宋簫一是個溫和寬馴的,這幾日看倒是還覺著他脾氣瞞不好的,尤其對待右恒和他的人。
一番休息整頓後,一行人在日頭偏西一些時便啟程,帶路全全由他們負責。
陸知很自然走到宋簫一身邊,他正要伸手把陸知先抱上去,以她的身體狀況不足以自己騎一匹馬。
右恒拉著韁繩快步上前,伸手攔住二人,“男女授受不親,陛下未曾婚配終究是個女兒身,還是同我一起坐吧”
“什麽?”陸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叫男女授受不親?和宋簫一不行,和他就行?
“我與陛下是君主與臣子的關係,自認潔身自好行得正坐得端扛得住,不怕陛下做出什麽越矩之事。”右恒一臉認真地說著。
陸知:“……”
“先前怎麽不見右大人有如此見地?”
“自然是因為臣疏忽大意,如今才想道,讓著賤仆無端冒犯陛下多日,如今剛剛意識到,還望陛下恕罪”說著還正兒八經的行了個禮。
“右恒!你這才是明晃晃想耍流氓吧,小人之心,一邊去!”陸知惱了,這右恒是在發神經吧。
右恒笑意不減,“早想著這此人居心不良,陛下如此信任作甚,就因為他是斯平王的人?陛下不信,為人臣子卻是不能讓您身處險境的”
宋簫一一步上前,一把抱起陸知,睨了右恒一眼,手臂一發裏把她抱上馬背,他一踩馬鐙翻身上馬,落座在陸知身後。
“多謝右大人體恤,小的受王爺囑托,不敢怠慢,定會把陛下照顧得服服帖帖,不敢做半分逾矩之事。”雙腳一夾馬肚,向前走去。
右恒在後麵看著,眼裏依舊沒有是堆滿笑意 ,自顧自上馬。
整個隊伍都彌漫著尷尬的氣氛,雖然不見右恒冷臉,但是這麵具人當麵打臉右恒是所有人都瞧見的,包括陸知在內都覺得氣氛詭異。
沒人敢多說幾句,暗暗佩服他的勇氣,右恒卻是難得的好脾氣沒發火,在馬上悠然自得,偶然還和陸知說幾句,隻是她態度平平,沒有多說幾句,這兩人倒想是在無聲較量一般。
一邊想著無端生事 ,一邊又覺得這宋簫一實在是剛的,明顯是他們二人寄人籬下,從頭開始就沒有太過明顯,究竟是右恒太過心慈手軟還是他們太狂妄難訓。
與此同時,前方探路者策馬奔來,麵色急切,到右恒身前翻身下馬道:“大人,青戈大人就在前頭不遠處,已叫一兄弟先行帶著張勰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