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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噩夢

  轉醒之際,陸知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聽得不真切,她奮力睜開眼睛,耳也變得清明起來。


  最先入耳的是宋簫一的聲音,“你到底會不會看病?這還能不能治好?”


  “老……老朽,哎!這手怕是無力回天了”


  宋簫一聲音變得更大了,肉眼可見的憤怒印在臉上,“庸醫,少胡言亂語!不能治好你別想活著走出這林子!”


  “不是不是,性命無大事,隻是這手傷勢太重,日後怕是要廢了”


  陸知撐眼看著宋簫一的麵龐,喉嚨疼痛發癢卻無能為力,。


  在她正躺在由衣服湊成的被單下挺躺著,仍然在叢林之中,夜色之下,什麽都看得不真切,模糊不清。


  藏在下麵的右手試著動了動,卻毫無知覺,這手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了。


  “怎麽能治不好?她這手可是要批閱奏章用的!你說廢了就廢了?”


  後麵的陸知再也沒聽清楚,他們誰也沒發現她已經轉醒,她的淚水在眼眶裏惚恍著,片刻後,影影可見的水波不見了蹤影。


  過後眼前被一團黑暗覆蓋住。


  ……


  “陛下這是在發什麽呆,還不快把這字簽了”


  右恒?


  陸知眼瞧著攥在手裏的明黃聖旨,一撇上麵的內容,手不由得發顫起來,這是逼她簽下退位詔書。


  她抬頭看著正在叉手怒視她的右恒,他滿臉不耐煩,恨不得替她簽了這字兒。


  身邊盡是他的手下,將她團團圍住,陸知在桌案旁,身處皇宮大殿內,她沒有意識到任何的不對勁。


  陸知輕動了一下唇,嗓子發出一聲輕音,如同蚊蟲嚶嚀,這是可以說話的。


  “你如此大膽行事,就算是把這字簽了,朝中老臣可會承認你?”


  右恒似是被她逗笑了,噗嗤一笑,臉上全是嘲弄,“陛下這是發得哪門子的疑問,這朝堂早就被我全全掌控了,你所謂的老臣全都死在我的手裏了,這大安的天早變了”


  他停頓了一下,認真看著她的神情,妄圖找到她悲痛欲絕的神情讓他歡快一下。


  然而沒有發現,陸知臉上還是慢慢的冷漠,沒有一絲動搖。


  他不知道的是陸知附在桌案下的手早已緊握成拳,微微顫抖著,恨不得直接將他撕碎。


  “你身邊的人全部死了,當然了,包括在蘭塢莊的那位”


  “嘩啦!”一聲,桌案上的東西全部散落一地,發出最後的咆哮。


  陸知表情一愣,這才發現她的右手還貼在身上,服服帖帖,像服飾上的掛件一樣。


  她的手,廢了。


  右恒耐心用盡,手一揮,身邊的近侍全部一擁而上把她扣住,抓住她的左手,用盡死力氣簡直要把她的手骨頭一起捏碎一樣,撿起地上的詔書鋪平,迫使她在上麵寫畫。


  她那裏還有什麽力氣掙紮,寫罷,其中一人拿起詔書到右恒身邊,右恒看了一眼,甚是滿意,揚長而去。


  宮門被重重合上,獨留陸知有人對著淒冷非常的大殿。


  右恒的話回旋在她腦裏。


  她在蘭塢莊的母親大人撒手人寰,陸知意識渙散起來,整個人如同墮入幽深的陰溝裏,汙臭的水不斷往嘴裏灌入,叫她生不如死。


  ……


  陸知醒來的時候,豔陽高照,承著刺眼的太陽光,她艱難地睜開眼睛。


  才剛剛適應了,就發現自己已身處一個陌生的環境,而自己也在移動之中。


  頭頂傳來一陣沙啞的聲音“陛下,您總算是醒了”


  陸知抬起頭,對上他刀刻般的下巴,這才反應過來,現在她正在馬背上,而他背後的正是宋簫一。


  長呼一口氣,腦海裏的一切原來都是幻覺。


  她停頓了許久。


  收回視線,看向前方“昨晚的那人怎麽樣了?”


  宋簫一知道她說的是那刺客,淡淡道“陛下做得利落幹淨,我們到的時候,那人已然沒有任何生機,而且,現在已經過去一天了,那已是前晚的事情了”


  “沒想到陛下看著嬌弱,卻那麽勇猛,那人名叫查克多,是大金有名的刺客,早在一月前就在濱州城出沒過,沒想到,陛下竟有如此身手能把她殺了”


  陸知轉頭看去,是右恒,他單騎駿馬,拉扯韁繩靠近,見他精神好了很多,又回到先前的模樣,心裏五味雜陳,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她輕輕一笑道:“並非我身手了得,而是此人早在這深山密林中待得太久,她又非死忠於那些刺客,我找到了弱點,這才有機會”


  他能這樣問,無非是想試探她是否會武。


  右恒淡淡一笑“陛下過謙了,若非有點身手,怎麽可能輕易取勝呢?”


  陸知疲憊地捏著眉心,也不再看他,“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如今我會不會習武的又有什麽關係,出了這地界,都是你的人,就算我會點,又有何懼?”揉了揉幹燥的喉嚨接著說,“更何況,怎麽說,我也是對你有救命之恩的,你咄咄逼人,不覺得有點過分了?”


  忘恩負義的家夥。


  說完忍不住咳了幾聲,重重地癱倒在宋簫一懷裏。


  右恒呼吸一窒,心裏懊惱,怎麽就沒控製住,原本是想拉近關係的,卻不想老毛病又範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勞煩大人拿點水來,陛下喉嚨幹得厲害”宋簫一出聲打斷。


  右恒一頓,本是不大樂意的,看著她虛弱的模樣轉身向他手下招手,後者會意,將水遞給他,右恒拿著水的手停住,他想幫她喂,奈何現在位置不佳,隻能遞給麵具人。


  “多謝大人”


  宋簫一勒住韁繩,低頭柔聲說道:“陛下,來,喝水”


  右恒也跟著停下來,其他人見右恒停下來不敢前進隻能跟著停住,一時間,全部人的視線都停留在二人身上。


  盛夏時節,這太陽大的可以把落在石上的蛋液立馬煎熟,好在他們走著小道,路邊全是樹木,這地段地形也平坦,小道上可以平行共騎兩馬,隻是剮蹭到路邊灌木的部分要多些也更長。


  經過長時間的睡眠,陸知的喉嚨已經幹得可以冒火了,宋簫一把她裹在懷裏左臂輕輕一壓就可以讓她動彈不得,陸知右手有傷不能輕舉妄動,隻得讓宋簫一喂她,他抬起另一隻手擋住了她的臉。


  一下子鐵壺裏的水被她喝了一大半,還想再貪喝幾口,壺卻被宋簫一送走了,他淡然說道:“陛下喝了大半,已是足夠,若再貪嘴,怕是要撐壞肚皮了”


  陸知沉默不語,到底有些惱怒,扭頭看向右恒“怎麽不走了?”


  右恒招招手,所有人這才動身,這個麵具人從一開始就表現異常,心中打下算盤,暗暗思量。


  “那晚損失情況如何”陸知扭頭對著右恒道,說出的話還是虛弱的。


  右恒:“三人死亡,那晚你走後不久,大部分人都恢複了神智”


  他看向陸知,眼裏堆滿了笑意,“我們這幾個大男人全部著了道,獨獨陛下能衝出重圍,把我們給救了實在慚愧,陛下現在於我有救命之恩,我定銘記在心”


  “你可沒著道,我能安然無恙多虧他幫我擋了,你不必謝我,你的銘記我可不敢當”她掀起眼簾淡淡道。


  右恒熱臉貼了冷屁股,臉上卻沒有惱怒,反而心情有些愉悅。


  “你可是知道那蟲子是什麽來曆?那晚你反應如此大還知道入水有作用”


  “那蟲子名叫火矛蟲,大金並我此物,從前我在一本《濱州雜談》見過關於此物的記載,它最長壽命隻有七天,先前見過的手上有人頭的的血跡主要是因為它背部甲殼呈人麵狀,當人將它壓扁致死,到手上所呈現的痕跡就是扭曲的人麵”


  右恒看了她一眼,見她似認真聽著,又繼續道“傳聞這火矛蟲母蟲在產卵之前會到溫度至高之地或是火海中將自己燒死,留存的肉體歸卵蠶食,作為他們的養分,也是因為這個對於還未到產卵期的母蟲而言活是極其可怕的存在,公蟲並沒有受到影響,但畢竟是蟲子還是會懼怕火焰”


  “至於怕水,是因為它們常年生在炎熱幹燥之地,這大部分公蟲是如此,山頂處便是它們常棲息之地,奇怪的是這蟲子在嶺台並不多見,所以在那雜談上寫得甚少,若不是它能形成詭異人麵,怕是不會被記錄下來,能有這規模的也就是有人刻意飼養”


  陸知靜靜聽著,過了一會兒才緩慢開口道:“你果然清楚得很,不早早說清楚可把我害慘了”


  右恒聽著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他們現在與其他馬匹離得遠,又走得近,右恒清清楚楚的看到她輕微上噘的嘴唇,“是我的不是,不會有下次了,有些東西我是再也等不到了”


  “你曉得便好”陸知眼皮漸漸沉重起來,右臂像是不存在似的,她能感受到的痛感明顯比之前要輕很多,也沒注意到他說的要等的東西是什麽。


  是什麽讓一個身居高位的人頻頻出錯,失了理智。


  宋簫一一直在後麵默默駕著馬,心頭卻不是滋味,眉間的山壑都可以裝下萬畝江山,卻深知自己無可奈何,至少現在不可以。


  右恒作勢要開口“那……”


  “陛下?莫要睡了”聲音從頭頂傳來。


  “可是,我很困……陸知疲憊的回答道。


  “陛下可曾聽聞關於嶺台的一個故事?”


  “什麽?”她微微抬起看著他下巴。


  “早些年間嶺台還是一個無人敢問津的深山老林,連住在這附近的村民都不敢隨便進入,卻有一個人不僅進去了還安然無恙的出來了……”宋簫一抵著她的頭娓娓道來。


  “你突然講這做什麽?”陸知直接打斷,眼睛已經閉上了。


  “這故事陛下需得聽聽,去了這困意”宋簫一輕輕說著。


  陸知勉強撐開雙眼,預感到不對勁,眼睛直直看著前方,沒有回話,右恒騎馬在一旁,也沉默不語,有著的那點怒氣卻在看到她隴拉著眼皮時全部煙消雲散。


  宋簫一駕馬的速度緩和了半截,感受的到身前的重量又加重了一點,理理思緒講了一個故事。


  宋簫一:“熙和二十二年,在離嶺台不遠的小鎮上有一個……一個貧苦的書生,他自小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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