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交鋒
山頂某處,有一個穿著暗色衣裳手持短笛的俏麗女子正聚精會神的觀察著山腰下的動靜,明媚的雙眼忽明忽暗,月色之下,漣漪波瀾,叫人看了心生憐愛。
她還想吹起,短笛到嘴邊又放下了,聽著山下突然傳來女子的聲音,她驚恐的瞪大雙眼,原以為,這裏隻不過是幾個虛張聲勢的,卻不想也有一個女子,還口口聲聲以朕自稱,懊惱自己為什麽要攬下這苦差事,忙不得反應,直接撩裙飛奔出去。
陸知屈身靠在馬背上,左手持韁繩,右手持長弓和一支羽箭,眉目緊皺,腦海裏不斷回憶,在來到這休整的時候便覺著這似曾相識,幾番觀察,現在到了她熟悉的地界,總算確定起來,在前方有一處崖壁,筆挺聳立在小道兩側,兩側崖岸相距不過一人寬,對這滿天飛蟲而言是捕獲她的絕佳地點,亦是他她捕獲暗處敵人的絕佳地點。
她不會武,手裏的長弓箭羽是她唯一的武器,而且她隻有一次機會,她專心駕馬,回頭一望,一團團飛蟲緊追不舍,傷口再次撕裂開,冷汗直流,唇舌幹燥不已。
當她來到崖壁之間時,望著陡峭的崖麵,翻身下馬,右手鑽心刺骨的疼痛幾乎要把她絞死,動作一頓,左腳也踉蹌起來,整個人摔倒在碎石上,第一輪被攻擊時發現她身上的絕大部分蟲子都會朝著她的右臂傷口處凝聚,由此,陸知確定了一件事情。
她借著長弓扶著右臂勉強站起來,把馬匹拉到一棵大腿粗的樹旁,把韁繩死力繞一圈,確定穩固時才脫了手,左手拿起羽箭,對準馬獨狠狠一刺,在馬反應之前向下撕裂它的表皮。
馬匹一聲長鳴,前蹄踩地而起,動作之大把陸知極其箭都甩向旁邊,她再一次摔倒,果不其然,濃烈的血腥味發散出去,飛蟲一窩蜂朝馬匹突襲,它疼得失控起來,奈何被韁繩阻撓,隻能在原地亂撲騰,飛蟲被抖落了不少。
陸知趕忙爬起,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到右側崖壁旁,忍著鑽心的痛楚,借著突起的石頭爬上一人高的崖壁凹槽裏,即便借著月光在夜色之下亦不會輕易發現。
逃亡之時,她失去方向誤入嶺台,每日都在趕路四處亂闖,途經此地,看見這個凹槽,度過了她為數不多的安穩的一夜。
她在凹槽裏滾了兩圈,濕透的衣物很快就把泥土沾染全身,活脫脫像個泥人,借著泥土遮擋身上的血腥味,而後匍匐在上麵,忍著痛苦拉起張弓拉弦,仔細觀察這下麵的動靜。
這馬還在不停地叫騰,被蟲子撕咬的疼痛陸知品嚐過真不好受,尤其是現在她能清清楚楚地看著那密密麻麻的一層,它的苦難是她造成的,她沒有別的辦法了,現在亦不是同情的時候。
陸知眼皮漸漸沉重起來,按理說,就算那人在山頂,她雖挑了一條不好走的小道,現在也應該快到了,莫不是那人發現異樣起了疑心,也不可能,他們此行的目的,不過就是她這命罷了,若那人一直盯著不可能會錯過這絕好的機會,拖著病體,一介女流,獨自出行,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何況,這些個飛蟲明顯是有人操控。
想著,耳邊忽然傳來熟悉的刺耳聲,陸知裏麵打起精神,盯著山腳下的動靜。
先入眼的是一個纖細的身影,她淡定站在一團飛蟲之下,呼吸明顯有些沉重急促,是右恒所說的那人無疑,她向四周掃視一圈,隻見到被鎖在樹旁嘶鳴的駿馬,陸知聽到一聲“嘖”。
陸知把悄然無聲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對準她模糊的身影,此時,她卻猛然轉頭,直直望向陸知的方向,陸知看不清她是什麽表情,卻能肯定,她在看著她。
手上動作猛然加快,右手鬆開,長箭在空中發出簌簌聲,箭羽在月光映襯之下雪亮如虹,那女子仿佛猜到她的動作一般,身影一閃竟輕易躲開了。
陸知暗叫不妙,起身之時,那女子便輕鬆一躍,落至陸知眼前。
陸知抬頭看著,她嘴裏似乎是在嚼什麽東西,半蹲下來,看著陸知,道:“你就是大燕皇帝陸從樾?”
陸從樾,單字,知。
果然不是大安人。
也不等陸知答複,她就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滿臉不屑,不敢相信這就是他們千辛萬苦想殺的人,抬起陸知下巴,“若真是,也不過如此,苦的我日日盯防,竟是你這種貨色?”說話時噴出的唾沫沾了陸知滿臉都是,看著矯情弱小,言行舉止粗鄙不堪,倒是很有狄金人‘特色’。
陸知沉默不語,身體狀態已經很是糟糕,沒想答複她的話語。
這人一看陸知這反應,怒火竄起,捏著她的後衣領連同自己一起下到地麵上。
陸知被狠狠摔在地上,冷汗冒氣,心跳也不自覺加快,腦子嗡嗡作響,可她咬緊牙關,愣是表現的麵無表情。
抬起頭直視她道:“我不是陸從樾,你別白費心思了,若真是怎麽可能這麽輕易讓你抓著”
這下她更惱火了,一腳踩到她身上,“呸!你以為你是誰,就敢瞧不起我?你是不是對我而言有什麽緊要得的?我原本的目的就是殺了你們所有人”
“那為什麽獨留你一人在這裏?莫不是知道你無甚用處,怕礙他們的眼,才派你一人來這守著我們這幾個老弱病殘?”
“那是因為他們早知道你們這裏根本沒有陸從樾這個人,你以為你穿著一身女人皮就可以讓他們以為你是皇帝?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啊”
“大老遠從北方過來,深入這鬼林之中,你以為他們不知道這事情有多危險?為什麽整個隊伍偏偏隻有你一個人來這裏,難道你心裏不明白”
她一下頓住,一會兒後突然瞪著眼睛看向陸知,腳下力道更重了,“你們這些燕國賤皮子果然嘴巴厲害得很,你想挑撥離間以為我不知道嗎?他們對我什麽態度我心裏清楚,還輪不到你在這嚼舌根。”
陸知麵上平靜,不顯山不露水,逐漸放緩聲調,“你好手段,我深知今日比命喪於此,不過就事論事罷了,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不會放了我,下了黃泉總的明白了,殺我人是不是同我一般被人逼迫替了別人去死,你如此聰明,一路上絲毫不露破綻足見你有勇有謀,為什麽不在大道上伏擊網我國皇帝而在這裏看著我們這幾個老弱病殘?”
她頓了頓,突然被人誇耀竟心生一絲喜意,收起凶狠,“那些人就是些廢物,什麽也不清楚也沒手段,想搶功罷了,丟我有人在這裏他們遲早會後悔的,我不過嘴巴一動你們就被逼入絕境了,不過,你們我都要殺,若你騙我,我提著你人頭就是立了大功,說吧,我可以給你選擇死法”
陸知一下怔住,舔了一下幹燥的唇瓣,她這一直活脫脫像被拋棄的野犬,一點就著,讓她鬆懈也極其簡單。
陸知緩緩開口“你是被遺棄在這裏的”
她似乎是被戳中了痛處,沒想到這人這麽給臉不要臉,哪壺不開提哪壺,難得的好心情被破壞,瞬間翻臉,她猛地用腳推了她,而後抓起陸知的衣領將她帶起來猛扇陸知一耳光,力道之大直接把人扇脫手。
陸知看準方向,麵朝下借著左手和腿部緩衝力量,跪坐在地上。
她開口罵道:“狗娘養的,三翻四次惹火我,你真以為我不會殺你嗎?我告訴你,就算你今夜把嘴皮子磨破了也休想從這裏活……”
後麵的話能再說出口,陸知在地上抓起一把細如粉末的塵土,起身朝她連狠狠撒去,她氣急敗壞眼睛掙得嚇人的大小,卻正好給了陸知一個絕好的機會,她受擊後退。
陸知起身時帶著地上的羽箭,她後退時陸知一躍而起將她壓在身下,掐著她脖子,不管不顧,右手發力對準脖頸猛刺。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這女子還未反應過來就失去了知覺,眼睛沒能再閉上,依稀可見泥土沾染眼眶,猙獰嚇人,仿佛充滿了不甘。
陸知沒敢鬆懈,她緊崩著精神,直到確認她死去才鬆開手,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一邊。
“話真多”
此人的的確確是有些手段的,對付他們的時候沒有下狠手,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自信,而其他刺客隻留她一人在這條路恰恰是對她實力有信心,隻是這人若點暴露得太快,又與其他人不齊心,而她暴露的最大弱點便是輕敵。
有一點她說的也不假,無論成敗與否,她都是會被拋棄的,剛剛一瞬間就知道陸知在哪裏,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嶺台外全是大安國人,不管是否忠心於陸知,都不可能讓這些人活著回去,而大金也不可能讓大安國人發現本國人痕跡。
身體已經達到了極限,在她那隻箭沒有取她命的時候,陸知就開始養精蓄銳,等待機會,幸好,她心裏有怨氣給了陸知一個可乘之機,否則她今晚必將命喪於此。
想著,眼皮變得沉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