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奇怪的老者
陸知趕忙撿起，這人指頭的汗沾到書上，書上有明顯的手印。
她比對一下，發現比她的都要大上一圈，無措的抬頭向上看。
好奇心作祟，她找到了樓梯捏著裙擺，緩緩向上移動。
入眼之處依然都是排列齊整的書架，再沒了看書的興致，環視一周，試探性的輕聲開口：“閣下既然在此，何不出來一敘？”
半響，沒有任何回應，她接著說，“吾乃宋大人撿到此處的無名之輩，這幾日過得不甚如意，若不介意，可否同在下閑聊幾句，若有叨擾，可隻會一聲，必然即刻離去”
不知是在何處傳來一陣略帶沙啞憔悴的聲音，“不必！我容貌被毀，不敢見人，怕惹人嫌，為了避免見到外人，這才日日守在此處”
陸知一驚，這聲音實在是不好聽，低啞陰沉還帶著病態的弱氣，讓人不經聯想到油盡燈枯的高壽老人。
即使是這樣，也隻能禮貌性的回答“閣下不必如此介懷，人各不同，若是不便露麵，可否叨擾閣下同我說幾句”
餘光中，她瞥見前方不遠處書架旁，露出一片墨色的衣角，心裏暗喜，這是給了她信號。
於是便無所顧忌的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坐下了。
“你來此不是為了打掃嗎？怎麽偷看起書來了，若是被大人知道了，是要受重罰的，這閣樓可是禁地”老人率先開口。
陸知忍不住歎息道：“這幾日我日日被壓榨苛待，怎麽也算是重罰了，還有什麽可懼怕的”
“聽你說，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怎麽引得大人生氣的？”
“該是為了我欺騙他的事情氣惱吧，不過，這幾日我所受的苦頭也該可以把這些抵消了才是”
他接著問道：“如此，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陸知這下沒有回答了，手指在落灰的台子上胡亂畫著，張口吐氣，灰塵頓時飄散在空中，接著光亮，清清楚楚的看到它們的飛舞。
“快別說這個了，聊點別的吧，這些糟心的事兒，先撂在一邊。”
老人沉默不語，片刻口才捏著嗓子說著“想聊些什麽？”
陸知：“我瞧見這裏有許多的奇書，甚至於還有自開朝以來便被列為禁書的，我雖才疏學淺，卻也知道有些東西多少被查出來是要被看頭的”
“這些書是要送人的，聽聞大人有一心上人極其熱愛收集奇書，大人於是投其所好，花了大筆資產搜集到了這些，如此，哪裏還在意是否是禁書的問題”老人毫不避諱的說。
“即是如此……”她一時竟有些語塞，手突然絞在一起，麵上突現不自然的神色，旋即恢複如常。
“不知是哪家的千金能得大人如此的深情”
空氣突然寂靜無聲，良久，她才聽到有響動。
那個“油盡燈枯”的老人，此刻也是撩袍坐在地上，陽光穿過紙窗印在他臉上，這才讓人看得真切，哪裏有滿臉的皺紋，而是個俊俏的兒郎。
他正捏著嗓子，不費吹灰之力改變了自己的聲音。
宋簫一心一下一下的，說不上是絞痛還是慌張，麵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可是睡著了？”
陸知耐心等待良久，再也忍不住開口，欲起身去看個究竟。
那一邊終於傳來聲音，“實在抱歉，剛剛走神了，大人的事情不敢多問，隻是聽聞那千金負了大人，如今算來，已隔了五六年有餘”
陸知臉色難看起來，他們訂婚在幾年前她記不清楚，卻知道，二人都沒有聲張出去，五六年前負了他根本不可能。
獨占欲作祟，她無法忍受宋簫一心裏還住過其他人。
“原來如此啊，嗬”
老人聲音再次響起，“不知這位姑娘與我家大人是有什麽關係？大人會親自照拂”
陸知答：“沒什麽關係，先前有過婚約，被我毀了，他心生怒意便把我擄過來了”
他繼續問“為何悔婚？可是我家大人有什麽錯處”
“無，是我騙他的，隻是做戲罷了”
“哐當！”
是一排書落地的聲音，聲音太大，陸知迅速爬起來過去查看，嘴裏大喊“老先生？老先生？”
她來到滿地書籍的書架旁，四處查看，沒有看到什麽人影，嘴裏不停的喊，沒有任何回應。
人就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這偌大的樓閣隻有她一個人的聲音。
沒等她繼續尋找，樓下便傳來了梅三娘的聲音“人呢，人跑哪去了？又偷奸耍滑！”
陸知跑下樓，拉著她的手“剛剛上麵有一個人同我說話，後麵突然沒聲音，應該是出了事，快同我去找找！”
她甩開陸知的手，沒好脾氣，看她的眼神像看個瘋子一般，“這裏那有什麽人，瘋了吧你”
陸知搖搖頭，答“我不可能聽錯，是個老人，我還同他說了一會兒話，確確實實就在這，若不感覺去救人，會出人命的”
梅三娘一點也沒有信她的話，就聽到了她偷懶的重點。
“這裏除了大人特許誰也不能在這待著，我在這穀裏待了近十年，這閣樓哪有人在？就是想偷懶是吧小兔崽子”
說著不由分說的捏起陸知的耳朵，陸知吃痛，腦裏一直在回放剛剛的畫麵，沒有想再深究的意思，也不再理會方才的事情。
而後陸知被勒令今日之內把樓閣打掃幹淨，便再一次退出去了。
這又隻剩下陸知一人，她沒有打算打掃，也沒有打算去尋找剛才的老人，去裏頭找了個舒適的地方，直接倒頭就睡。
暗處的宋簫一目視了全程，眉頭緊蹙，臉色卻明顯緩和了，原本抱著僥幸心理，如今來看，是多麽的可笑。
直至落日西斜，被梅三娘叫醒陸知才醒來。
這一覺，睡著著實沉了點，她什麽夢也沒有，就是純純的睡覺，以至於醒來時，還在昏昏沉沉。
理直氣壯的在哪裏，好像整日偷懶耍滑的不是她一樣，梅三娘氣不打一處來，又拿她沒辦法，打不得，罵著沒勁。
無奈的，還是給她送了點吃食，還是怕她撐不住，若是出了事情她鐵定不得好過。
好在她還算乖巧，除了比較懶惰外沒什麽大毛病，異常的聽話。
如同往常一般，夜晚時辰差不多時，陸知便被鎖在囚牢裏。
等到外頭動靜小了點，陸知翻身而起，從頭上取來簪子，伸到牢籠外搗鼓一會。
卡啦一聲，鎖應聲解開，她輕手輕腳的爬出房門，乘著月色，消失在視野裏。
這幾天細細觀察，陸知早就已經摸到了蘇渺的位置，她沒想躲著暗處的何珅，左右她身手差，不可能躲過，倒不如坦蕩的行動。
蘇渺在一個十分偏僻的地方，為了掩人耳目，她還是選擇了摸黑而去，磕磕絆絆一路，好不容易才找到關著蘇渺的地方。
若不是機緣巧合之下，她根本不可能會覺察到還有這麽個小地方。
“陛下？”
蘇渺的聲音從裏麵傳來，虛弱不堪，還略帶嘶啞著。
“是，是我”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靠在一起，小聲說話。
隔著木門，陸知依稀瞧見了蘇渺的模樣，她平日非常注意個人衛生，即使是傷重，看著還是很幹淨舒爽，若不是她被聲音出賣了。
“這幾日一直未瞧見你，怎麽搞成這樣？”
蘇渺半趴在門上，嘴裏掛著笑容，卻有幾分淒慘的意味“無礙，無礙，陛下，我找到了好東西”
說著，從縫隙裏擠出一個東西，陸知拿過來一看，不明所以。
蘇渺拉起她的手，在手掌處比劃著：
是他書房暗格的鑰匙，從他身上偷過來的，我拿去複刻了，但是後來被發現抓起來了。
陸知一字不差的全明白了，她自己都覺得為什麽會有這個莫名其妙的能力。
“我沒能更早的拿給陛下，他們沒有發現我複刻了，還以為再也見不到陛下了”
陸知臉色頓時變了，與其說驚喜，倒不如說震驚更貼切些。
她是如何接近宋簫一，如何靠近書房，找到了暗格的，她一概不知，通通覺得難以置信。
陸知還是把它收好，轉念一想，不由得心疼起來。
“你是如何做到的？”
蘇渺淡淡道：“宋簫一根本不可能讓我接近，我騙他說知道陛下喜歡何人”
“……”
陸知滿臉的不信。
這確實是她騙人的，她隻是把最大的秘密告訴了宋簫一罷了。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陸知沒有再深究的意思，像她輕聲道了謝。
“我明日會想辦法見到宋簫一，你先在此處，附近都是……罷了，他們全聽見了也無妨”
朝她笑了笑，心裏感慨，阿嶢的人果然靠得住。
若不是有陸汜嶢的身份擺著，她必深究下去不可。
拉著她的手，笑到：“我前幾日也是這樣，倒是莫名的相像了，你且看著，宋簫一如此待我，我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蘇渺滿是吃驚“陛下與之前格外不同，可是遇到什麽事情了？”
陸知搖搖頭，沒有再多說什麽，隨便安撫幾句，便遁入了黑暗之中。
她沒有要回去的意思，而是循著記憶，來到宋簫一的住所，忍不住感慨幾日勞作沒有白費。
以何珅等人為首的暗衛一直在跟著她，陸知沒有能擺脫。
踩著立在牆邊的樹幹，艱難的翻過，一躍而下，險些摔倒。
大搖大擺的走入宋簫一的院子裏頭，直奔隔間，桌上果然擺滿了各種甜品。
沒有被動過，她毫不客氣的大吃起來。
對著空氣喊著“明日告訴宋簫一我來過，現在過去擾他清夢，若是發火了，你們擔待不起”
接著繼續吃起來。
暗處的何珅鬆開了握著劍柄的手，示意旁邊的人不要輕舉妄動。
現在，他著實猜不透這個陛下的心裏，姑且先看著，若沒什麽異常舉動明日再通報也不遲。
陸知一直在猜測著，白日的兩人是不是宋簫一假扮的，而後問了其他人，卻都改了口說有此人存在，隻有梅三娘還是白日的說辭。
無論結果是什麽，她都決心不再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