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蘇渺
陸知眼看著宋簫一越來越黑的臉色,秉持著隨機應變識時務者為俊傑的信念,後者臉皮抓著宋簫一的腿。
眼巴巴的抬頭看他,現在她的腿真的著實有些酸疼,幾日以來的勞作,身體沒有變好,反而更容易覺得疲憊。
現在的她腳下一陣酸楚。
宋簫一見勢便收,又坐回去了,對陸知的反應甚為滿意。
他這一趟純粹是為了捉弄陸知,沒有過多久,宋簫一不顧她的反對,拉著人就往山下跑。
任由陸知在後麵瘋狂哀嚎,他也未曾停下腳步。
一路疾走,來到了一座葡萄園,原本心身疲憊的陸知一下精神煥發,帶著滿天繁星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一切。
宋簫一看著她的樣子,臉上堆滿了笑意,故作哈欠道“昨夜未休息好,我要回去躺會兒,沒事的話莫要打擾我”。
陸知注意力一下全被吸引了,隨意招呼一聲,便蹦蹦跳跳的往裏走去。
留下“孤苦”的宋簫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轉身離開回到書房,書桌上還有一堆的賬目需要處理。
陸知像是這澤石穀沒了宋簫一這個人一樣,自從濱州城宅院那次後,她便愛上了葡萄藤下躺在竹製躺椅上吹著冰塊,品嚐著浸過井水的的葡萄的愜意生活。
像是可以借著清涼抹平生活的不幸。
她走在葡萄園裏,葡萄藤被竹架高高架起,在地上投下一片陰涼,光是走著就涼意襲人,陸知走走停停一下一下的扯著葡萄吃,她沒有全取下來,見到那個飽滿誘人的便隨手取下來,架子的高度剛剛好,她一踮腳就能取到,一點也不累人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一路行走,她都興致勃勃,葡萄卻也沒吃多少,不久後走到了園子中央,裏麵立著一個小亭子,陸知這才停下腳步,環視周圍,決定不在前行,這園子到現在才走到一半,跳腳往後一看還有一大片,能走到此處已是不易,在往前走,她實在不能保證還能安然走回來。
她挽起袖子,往回走去,一路上見到長勢較好的便整串的取下來,手裏拿不下便撐起一片群擺接著。
沒過多久,便滿載而歸,宋簫一不見人影,陸知也放下心來,帶著滿滿當當的葡萄往澤石穀隱蔽處走去,兜兜轉轉之下,總算走到了目的地。
蘇渺的住處隱蔽幽深,木房子旁還有一個小水池,她和蘇渺打了招呼,問了她能不能在這把葡萄洗了,蘇渺呆呆的點了個頭,卻又不確定的回答“應該可以”
陸知舀起一捧水,在鼻尖處問了問,幾番確認下才把葡萄全丟進去。
轉頭問呆滯的蘇渺“這東西洗著可有什麽講究?”
蘇渺搖頭“沒有。”
陸知想著這姑娘生於官宦之家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這些也不懂,她也沒沒再說什麽,挽著袖子,便在水裏動手了。
洗碗了一串便遞過去給蘇渺,“現在還不能救你出來,且先忍著,我會想辦法的。”
蘇渺縮在一角,麵色憔悴,靚麗的衣裙已是汙穢不堪,像極了千金小姐入泥沼。
從陸知進來開始便不明所以,呆呆的看著陸知做事,想著,被關的太長,連思考的能力也沒有了。
她喃喃道“陛下這是?”
陸知隔著木門輕輕摸她的頭,柔聲道:“宋簫一那邊我會爭取,這幾日隻能委屈你先在這裏,這些你先吃著墊墊肚子”另一個隻手把葡萄遞進去。
“多謝陛下關懷,這沒什麽,能為陛下分憂是做臣女該做的”她咽了口水,舔著幹裂的嘴唇接著說“倒是難為陛下還過來一趟,若是宋簫一知道定不會要好下場”
陸知:“無礙,你為我受得傷,做這些是應該的,不用有壓力”
陸知看了周圍一圈,撈了一半的葡萄在一邊,剩下的繼續泡在清涼的池子裏。
“你為何好好的千金小姐不當,要來此處受這苦?”
蘇渺整個人趴在木板上,啞著嗓子微微張口“陛下隻知我是蘇尚卿之女,卻不知我隻是他眾多子女中的一位,我在那家裏既無抹蜜的嘴,琴棋書畫也全不在行,我這普通女兒,自小沒了娘親的庇佑,一次我闖了禍,父親安排好一切將我送去莊子裏,這是不想認我了”
“去了才知道那哪裏不是我該待的地方,等我有了外出辦事的能力,便逃出來了,之後便遇到了王爺,不知家裏怎麽知道的我與王爺走得近,便熱心的往家裏帶”
她的聲音又輕又啞,陸知附耳認真聽著,停了個全貌,心道原來如此。
雖不知她和陸汜嶢看著毫無關係的兩人會一起共事,陸汜嶢嫌少會與官宦之女來往,她在位期間,朝堂氛圍詭異,敏感異常,陸汜嶢作為她的心腹,不敢多生是非,一向都是謹慎小心。
而此事蘇尚卿已是知曉,可陸知這邊卻從來沒有聽過什麽風聲,看來兩人已經達成微妙的共識,把她都瞞過去了。
“聽你一言,這日子定是不好過,難為你還入陸汜嶢麾下,陸汜嶢我最是了解不過,你能做到這個程度定是做了很多,好姑娘”
蘇渺搖搖頭,看著陸知的眼睛,翻身坐直,忍著痛處正色倒“先前我同陛下說右恒的事情,陛下一下就相信了,小女感動萬分,陛下為什麽就相信了那麽荒唐的理由”
帝王的多疑她也是清楚不過的,陸汜嶢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為人君主卻麵臨內憂外患的陸從樾。
陸知抿嘴沉思,過了半響,才道“那日你同我講時確實是感到震撼,相信你,是因為陸汜嶢,你也點醒了我,無論他右恒是不是真的敵國皇子,與我而言,他都必須得是,懂嗎?”
蘇渺愣愣的點點頭。
“再說你所講到的重生問題,你先前直接同我說了我即將要施展的政策,這些足夠讓我去相信,我對自己的政策有足夠的信心,但問你細節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像一個普通民眾所為,你有足夠的野心才能,正是我所需要的”
蘇渺猛的抬頭,眼裏已經掛著淚花,陸知這樣子分明是信她了。
她的最初目的終於達到了,蘇渺激動,連忙點頭,臉上的怠色一掃而盡,笑容浮現,露出潔白的牙齒。
陸知頓坐在地上,兩個人就在那閑聊吃水果,此處偏僻陰涼,白白涼爽夜裏多的是蚊子飛蟲,即便是現在已經有兩三隻飛蚊被陸知拍在手心了。
入眼處,陸知瞥見一個高挺的身影,他緩步走來,片刻後,看清了他的臉。
宋簫一抬手拿開身前的樹枝丫,撐著眼皮倦怠的看著她們。
蘇渺身體明顯抽搐一下,撫著胸口,別開眼去。
陸知平靜的回視過去,“宋簫一,差不多也該放人了吧,先前來時沒有看清楚,這地方未免太簡陋了,若是著涼傷口化膿怎麽辦?”
宋簫一擰眉不悅道:“讓你不要過來,你不聽,不久之前就說過不答應了,陛下這樣子,哪裏是求人辦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在陛下手底下討口飯吃的”
陸知伸手安撫了旁邊的蘇渺,輕手輕腳的走到宋簫一旁邊,眼巴巴的看著他,踮起腳費力的蹭到他耳邊,宋簫一配合的略微彎下腰來。
“我知道是我的不是,終究是我虧欠她了,你就行行好嘛,反正你這也不缺這一口,況且,你我現在早就不同了。若是你同意,我保證不讓你下廚了,我自己做給你吃。”
她輕聲細語的還帶著幾分撒嬌,軟軟的聲線入耳,說不出的微癢,腳下不穩,時不時的還蹭到他的衣角。
宋簫一表情略微生硬,低頭看著她,沒有欣喜,莫名其妙的情感占了大部分。
唇齒未張,欲言又止,對著她的腦門一陣爆栗,“莫名其妙,你想毒死我對吧?”
陸知滿臉委屈的看著他,手撫摸著被他傷害的地方,嘴裏嘟囔著。
他深深的看了不遠處的木房子一眼,指尖摩挲著,“隨你吧,不過我一個條件。”
“什麽?”
宋簫一淡淡道:“也沒什麽,夜裏寒涼,你過來為我暖床”
“什麽?”
她穿著三層的薄紗衣料,尚且覺得酷熱難耐,這入夜與現在相比不過半斤八兩罷了,被子稍微厚點都能悟出一身汗。
宋簫一:“不願意?”
陸知收斂表情,沒了任何的委屈神色,雖說二人真的有婚約關係,可陸知打心底不想和他有過多親密接觸,一來她的目的不會改變,二來,她終究還是個少女,不可能就這樣淡定的默許這一切發生。
“我還是個……”
“罷了,從今晚開始過來伺候我,研墨捶背之類便可。”
陸知沒有回應,宋簫一一向捉摸不定,暖床不過是幌子而已,終究是不敢太放肆的,陸知心裏想著。
眼裏冒光似的看著他,旋即,扭頭尋找蘇渺的身影,衝她看了一眼,以示意圖。
宋簫一不鹹不淡的看著陸知,了然於心,什麽委屈撒嬌都是演的罷了,陸知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比誰都清楚,她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他。
他繞開陸知,大步邁向角落裏的蘇渺,在離木房一米處停下,直挺挺的站在哪裏,也不做聲,與蘇渺對視著。
陸知看著一切,沒有過去,在原地觀望,兩個人直接發生了什麽她終究是不能具體知道的,蘇渺身世特殊,若是因此引來宋簫一的猜忌也實屬正常。
陸知突然明白,為什麽宋簫一會和她有一段時間的和平相處時期。
遠處的蘇渺費力的撐著疲憊的身體,努力不讓自己那麽狼狽,卻徒勞無功,她現在的樣子也是唯實淒慘了些。
“關了那麽多天還不解恨?”蘇渺率先開口。
“你想清楚了嗎?早日把我想知道的說出來,便不會再為難你,不然,就是出去了,也是同樣的下場。”宋簫一語氣比往常還要冷漠些,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階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