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奇怪
宋三夫人:“話也不能這麽說,再怎麽說也是一家人,這東西沒給定數,就是個燙手山芋,好歹我們也是有做官的,大嫂在陛下麵前也說的上話,這不比在安之哪裏強?”
宋二是個老實本分的,在這方麵不比宋二夫人強,隻在一邊閉言。
梁氏一改嬌弱的性子,表情都是嚴肅的,“陛下說什麽就什麽,她還能真為難我們宋府不成?陛下於我們宋府有愧,我不相信她會突然算計我們。”
宋三夫人不情不願的小聲嘀咕,“真有愧怎麽到現在沒有給故去的大哥封爵?安之衍之都有救駕的功勞,安之被奪了鹽莊不說,衍之沒做什麽錯,到現在不也沒加官進爵?”
不提宋然還好,做父母的最是受不得兒女受委屈,轉念一想,宋二夫人對陸知也有些怨氣了。
不再參與爭執。
三房見勢對他們有利,一鼓作氣接著說“聖心難測,安之現在也不在宋府,若是出了什麽事了我們也不好照應,不如直接由我們暫時擔著,我們幾人一起承受總比安之一人強。”
梁氏也知道其中,她隻是愛哭罷了,並不傻,二房沒了要幫她的意願,她也不會那麽傻就把著東西交出去,就是在宋府那又如何。
三房與宋眠關係一般,喜歡自開爐灶,又滑頭得很,真要放在宋府,誰知道他們會搞什麽貓膩呢?
“安之自有分寸,我們做長輩應該支持他才是,出了問題也是宋府的事情,不能讓他寒了心,以為我們做長輩的要謀他什麽。”
宋二叔不悅道:“大嫂這是說得什麽話,什麽叫謀他什麽?我們隻是想提安之分攤壓力罷了,大嫂怎麽說的如此難聽,搞得我們像要拿什麽似的。”
爭論沒個決斷,梁氏隻有一人,二房閉了嘴,說來說去都講到要把著東西交由他們處理了。
梁氏被弄得頭昏腦漲,頭疼之際外麵傳來一個稍尖銳的聲音,“宋府聽旨。”
一屋子的齊刷刷站起來,除了門,看見了一個熟麵孔,是王缺。
再有什麽心思也隻能暫時壓住。
王缺:“陛下口諭,今日內的賬鋪和印章全部交還宋簫一,不得有誤!”
……此刻,宮中也不太平。
三司府的三個剛接任沒多久的官員,正在未央宮內堵著陸知,不依不饒的講個沒完。
若不是見他們滿臉是汗,低眉順耳,時而互相推搡時而交頭接耳互換眼神,陸知都以為這些個官員是李太師的那個殘餘黨人了。
“陛下,此舉甚為不妥啊,不若現在再下個聖旨把那些要回來的吧……”
陸知氣得一甩折子拍案而起,“混賬!這是你是下旨就下旨的?”
三人同步跪在地上,嘴裏說著求陛下恕罪的場麵話。
實際上已經和陸知對峙了有半個時辰了,倒不是因為陸知今日心情不錯,繞了他們的以下犯上。
而是此舉,膽大逆天。
自那晚起,朝中大臣多少人落馬抄家,還能維持原官職已實屬不易,在遇到什麽事情時,大多選擇用折子上奏。
這還是幾日來,敢在未央宮直言不諱的。
“那宋簫一的鹽莊多得離譜,此等命脈怎麽能落入一個商人手裏,後患無窮啊陛下!”
陸知輕笑道:“什麽商人,宋簫一不是有官職的嗎?”
三人具是一噎,心想那官職算什麽呀,不過是些大家貴族給子女砸錢買來的閑職,有與無,有甚區別?
“微臣連日清算了許多遍,若是這鹽莊全部納入國庫,連帶著周邊的附加產業一起,不出今年,便可轉虧為盈,對我國,可是……”
“朕意已決,說出的話哪裏有收回來的道理,莫要再提!”
三個官員走在宮道上,表情不甚好看,懷著心事。
負責鹽鐵的官員更是如此,他們彎著腰湊在一起,降低音量。
陸知躺在龍椅上,小身板隻占了半個龍椅,餘下的空間又大又空。
也該解氣了,之前算是白忙活兒一場。
現在內憂外患的,此地有旱那地有澇,又逢朝局動蕩,被拉下的眾多官員的空缺還沒補全,又不熟職位還需要時間適應。
科舉要提前了啊。
陸知夜晚帶著王缺王薈出宮夜訪,輕車熟路的來到了宋簫一的別院,還未進門裏麵就傳來了不小的聲音。
早有耳聞宋家大房二房和三房不對口,彼此間時不時就有摩擦,大房隻有一個梁氏和宋簫一,而宋簫一年紀輕輕便獨立建院,此類事情他接觸的也不多,又能處理得遊刃有餘,麵麵俱到。
陸知趴在外麵聽了一耳朵,大概了解到了,不是為了瓜分宋簫一的鹽莊產業,而是,大有在關心著宋簫一。
跟來的王缺亦是摸不著頭腦,陰沉稍尖銳的聲音衝破夜色,“宋家真是奇怪,怎麽倒像是集體在擔心宋大人似的。”
王缺不懂大家大院的人前世故,王薈顯然要淡然許多,“一個家族同氣連枝的,真遇事了都會一致對外,看這架勢是宋大人遇上什麽麻煩事了?”
王缺:“果真如此?我看關懷是假,想趁點好處是真。”
陸知沉默不語,招呼了王薈王缺在外守著,大搖大擺的走到另一個院子,路過的小廝婢子也不阻撓。
他們幾個人人圍在宋簫一身邊,沒有誰臉上是掛著看熱鬧的臉色來的,宋家人丁稀薄,基本上是全來了,有的焦急跺腳,有的眼睛已經掛了淚珠。
到了半夜,才灰溜溜的離去,宋然和梁氏留下來,其餘全部坐上馬車走了。
宋簫一情緒底低迷,還是難得的強撐精神把哭哭啼啼梁氏安慰好。
宋然自己朝另一邊走去,宋簫一帶著梁氏到一個雅致的院子,路上就遇上了在院裏悠哉欣賞月色的陸知。
梁氏以為自己哭得天昏地暗出了幻覺,揉了好幾下眼睛,確認沒事,意識到不對,拽著宋簫一噗的跪在地上。
陸知趕忙過來把人扶起,梁氏不著痕跡的撇開她的手,“陛下今日突然到此,臣婦有失遠迎。”
陸知笑道:“是朕冒昧打擾了,夫人沒被嚇到才好,不然朕就罪過大了。”
宋簫一冷道:“你來做什麽?”
梁氏一推宋簫一,悄然嗔怪責備看他,隨即笑道:“夜已深,陛下深夜到此實在是太危險,臣婦叫幾個人送送陛下吧。”
這就趕客了?和那人簡直判若兩人,方才果然是在說她的。
“夫人這是想趕朕走?”
梁氏愣住,“豈敢豈敢!不過是考慮到這夜色太深了,有什麽事情也得把陛下我安危放在第一位才成……”
陸知指著後麵的女婢和小廝:“你們,知道夫人走夜路不安全還不快帶著夫人走?想把夫人置於危險不成。”
語氣又硬又冷,毫不客氣。
梁氏嚇了一跳,無措的看向宋簫一。
宋簫一輕歎氣,沒有安撫梁氏,換喚人把她送走了。
“你行事如此霸道,真不招人喜歡啊,這可是別人的宅邸。”
陸知:“朕還需要別人喜歡不成。”亮亮的雙眼看著宋簫一 ,接著道:“何況,對你母親也沒有無理,不過是把人隻開了罷了。”
宋簫一就此閉言,眼神閃躲這陸知,不願與她多做交流。
他一身白衣寬帶,溫潤如玉,沒了習武之人的硬氣,病懨懨的樣子,陸知都要以為他沒修過什麽功夫。
簡單的幾句話過後長久的寧靜。
兩個人這麽近又是這麽遠。
“都把東西還給你了,有什麽可生悶氣的。”
宋簫一:“……”
陸知無措的撓撓頭,毫無對策。
“你究竟在生什麽氣?朕那日背叛你,不是又救回來了嗎……宋簫一?”
宋簫一低著頭臉色陰鬱,心向被一個石頭壓的喘不過氣來,連帶著看陸知的眼神也是複雜而消沉。
陸知沒有放棄,宋簫一越是反應平靜,她越是擔心不已,沒辦法安然離去。
宋簫一不給她再多的時間,梁氏膽小,沒有安撫好,今夜是怎麽也不可能安心睡去。
陸知窮追不舍道:“這是第三次到訪了宋簫一,朕身為九五之尊,如此,已經是極限了,你……”
宋簫一頭也不回的走了。
陸知忍著火,告切自己,這是最後一次,這是自己有錯在先,不能生氣……不能生氣。
他氣惱歸氣惱,沒有為難過陸知,任憑陸知在院裏閑闖亂撞。
陸知緊緊跟在他後麵,嘴裏念叨個不停。
“宋簫一!宋簫一!”
一前一後,一靜一鬧。
宋簫一走到一半,忽然停下,陸知一慌,忙拿手擋在前麵,還沒有碰到他後背,宋簫一轉身一把握住。
“你該走了。”
陸知一怔,帶著火氣道:“說清楚了,朕才走,這是朕欠你的。”
“所以陛下是覺得對我虧欠了,才過來的嗎?”
“自然……自然不是,你……”
“我倦了,陛下不要再來了,日後不會再糾纏陛下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陸知沉著臉,頗為不悅,“先前三番兩次來招惹我的可是你,提出要做我皇夫的也是你。”
“所以這不是一直和陛下的意嗎?陛下嘴上答應,心裏可有真正認可?”
陸知:“……有”
這聲音細如蚊蠅,宋簫一沒等她回應已經又往前走,是不想麵對這個答案,陸知愣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宋簫一離開。
宋簫一再回頭時陸知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傻傻的站那裏好久。
無用的深情,隻能感動自己罷了。
陸知徘徊在一簇小花口,本來不覺得是什麽天大的事情,現在悄然改變了想法,從城門贖人那日開始,隱約發現宋簫一的心態發生了非常不好的變化。
具體的她說不出來,熟悉,非常熟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