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新奇的變化
“陛下這是要算舊賬?”
“不是,隻是若要真算,你所擔的罪過可不少,莫要再違抗朕了。”
宋簫一靜靜看著她,心裏的鬼火憋出了幾滴酸楚來,投射到臉上,生氣變成了委屈。
陸知看他表情一點點變化,開始慌張了,這種變化還不如生氣來得讓她安心。
她慌道:“朕不過說說,沒有要罰你的意思。”
“在下如此放肆,不是陛下縱容的嗎?怎麽現在又反悔了?”
“……”陸知想半天,也沒有反駁的話,事實就是這樣,還能反駁什麽?若是性別一換,宋簫一不就是活生生的不得名分的寵妃?
可陸知沒有男人,宋簫一是,多少人還不能接受他們的主是個女人,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宋簫一的待遇,本就是容易遭人詬病的。
宮裏的一切,像一個村莊裏的高台,誰都看得見,誰都在注意。
她想,照著自己的心願走,也想維護他的自尊。
“不反悔,但是你現在,不能再待在宮裏了,這些日子是朕強行留下你,現在,你自由了。”
“陛下當我是街上沒有要的爛菜葉子嗎?有用的時候留著,沒用的時候丟棄。”
“不是……”
宋簫一發亮的雙眼逐漸暗沉,星光一點點散去。
“你信我!絕不是你想的這樣,你先回去,日後朕一定會補償你。”
“不勞煩陛下,在下告退。”
…
陸知派遣了十幾個禁衛軍悄悄跟著宋簫一,直到確認他確實回到了宋府才撤回一半 ,另一半奉命暗中觀察。
禁衛軍回來時已經落日西下,她還沒有用膳,一排排的宮人正在外麵等候。
時刻觀察膳食有沒有變涼,變涼的便撤下去,禦膳房那邊時刻有人準備做新菜。
陸知等到禁衛軍前來,才肯吃點東西,王缺守在她身邊,受了意,小步到殿外,把人都招呼進來。
直到天色全暗,陸知還在批閱文書奏折,察覺到眼睛不自然的酸澀,才堪堪放下筆。
王缺一看,心中一喜,“夜已深,陛下……”
陸知抬頭,“無妨,朕有話要同你說幾句。”
話音剛落,王缺心頭一震,隨即恢複平靜,低眉順耳。
“明日你便去蘭塢莊伺候母後吧,她年事已高 身邊全是老太監老宮女,都是些沒有活力的,你過去替朕盡孝。”
王缺不自然的笑道:“陛下折煞奴才,奴才一個賤奴,怎麽敢代替陛下盡孝。”
“……”陸知視線落在了搖晃不定的燭火,“這是第二次了,今日宋簫一是如何受傷的你比誰都清楚,梁氏把他放在心尖,她也是母後的摯友,你可知你所犯何罪?”
王缺轟然下跪,憋著一鼓氣,還是想著辯解,陸知隻看他一眼,便又道:“不要挑戰朕的耐心,朕對你,已經很寬容了。”
“是……”王缺懨懨道,說不出的失落,把自己的情緒全寫在臉上。
奈何,陸知根本不多看,起身走到後殿。
若他不是王缺,一定早做了刀下魂。
王薈回宮之時恰好撞見了正往宮外走的王缺。
走上前納悶道:“陛下是指派什麽重要事了嗎?你這是要去哪裏?”
王缺撐著簾子,語氣冷淡,“無事,陛下囑咐我去蘭塢莊伺候太後娘娘,我不在的日子,把陛下照顧好,莫要出了差錯,陛下總是熬到深夜,你…若是能說幾句,讓陛下注意些身子。”
王薈明白了七八分,卻怎麽也擠不出同情的情緒來,反倒是對他的話不滿。
“這本就是我的職責,你且做好自己的,陛下那裏隻管放心,王缺……你好好想想吧。”
王缺不滿地拉下簾子,招呼前麵的小黃門趕緊出發。
“參加陛下。”
陸知頭也不抬,“來了,他們走了嗎?”
“走了,昨夜連夜走的,沒有逗留。”
“陸汜嶢呢?”
“王爺是昨夜在城門與大軍回合的,還帶了一個姑娘。”
“姑娘?”陸知楊眉道,“誰家的姑娘?”
王薈老實道“是蘇尚卿的嫡長女,叫蘇渺,不知怎麽的,要出發之際和王爺出現在城門口了。”
“……”陸知也納悶,“不用管,隨他們去吧。”
王薈仔細看著陸知,見她視線沒有落在桌案上,思索一會兒,猶豫著開口。
“聽聞陛下將宋公子送出宮去了,奴婢鬥膽一問,可是因為宋公子在宮裏胡亂?”
“你以前從不會好奇這些事情。”
王薈悚然,“奴婢突然好奇,還請陛下恕罪。”
“但說無妨,你和你宋簫一不過認識幾日,怎麽還幫想幫他說話?”
“不是……若是別的什麽,奴婢也就不說了,宋公子在宮裏做了很多,全是為陛下做得,如果因為這些而受責罰,奴婢為他抱不平。”
“王缺你隻字不提,倒是很關心這個僅有幾麵之緣的宋簫一,你說說,他做了什麽?”陸知挑眉笑道。
“陛下日後便會知曉了,總歸是很好的東西。”王薈大著膽子和陸知打起啞謎,笑意滿滿。
陸知納悶,也不過多深究。
第二日起來時,才發覺到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上,確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沒有依照往日的習慣,陸知早起了有半個時辰,守夜的宮人被留在殿外,殿內空無一人。
她撐著酸痛的脖子,想先用水清醒清醒,一看盆裏,滿眼新奇。
銅製的盆比往日的要大上一圈,也更深了,盆底,還有好幾隻銅魚,有躍出水麵的,有在水裏暢遊的,有甩尾向前衝的。
分明都是靜止的,可陸知越看越覺得它們就是活生生的臭魚一樣,銅製的魚確實好看,陸知是這麽想的。
不過,還是有點可愛的……
她看了好一會兒,伸手摸摸,手感很滑,沒有尖銳的缺口,圓潤光滑,不必擔心舀水時會剮蹭到皮膚。
連她自己都沒發現,這小小的東西,讓她一個早晨都心情不錯,朝臣難得看到表情鬆懈的君主,納悶的麵麵相覷。
陸知逐漸發現了更多有意思的小東西,充斥在宮內的沒一個角落,不隻是她,長期在沉悶皇宮待著的宮人們,對這些變化也是十分的感興趣。
變化最大的便是承乾宮,陸知有些日子沒有過來,這已經有了大變化。
陸知對花粉過敏,先皇太後就她這一個女兒,陸從亦除了自己,在其他方麵對陸知向來力求最佳。
得知她對花粉過敏,自此,宮內已經不見任何鮮花。
賞花會也自此停辦。
禦花園的植被大多是長青植物,花朵,也是極其小,防大風,不至於在陸知路過時被吸入花粉。
她不知道宋簫一從哪裏得來的消息,他在承乾殿種了許多的盆景,利用有限的土地,種上了許多植物。
現在一踏進來,一大片綠色映入眼簾上麵覆蓋一層厚厚的積雪。
綠色仍然沒有還有,綠色白色交相輝映,十分養眼。
這些植物是這麽存活下來的?
“這些植物是誰在照顧的?”
王薈走上去,“回陛下,是奴婢。”
“你?”陸知吃驚,不可思議,“宋簫一讓你照顧的?”
“在宋公子出宮前,陛下給了宋公子特權……”王薈聽出她話裏的責問,忙解釋。
畢竟,她也很喜歡這些。
不止承乾宮,整個皇宮變化都特別大,這宮裏沉悶太久,就是這些植物,都可以讓所有的宮人驚奇。
“那便好生看著。”陸知說著,視線已經落在眼前。
撐開厚大的襖子,伸手摸著暗綠的葉子,剛一碰,忍不住縮回來。
又冷又刺。
路過禦花園時,樹木凋零,沒有承乾宮一半綠。
一路閑逛到了盡頭,前麵便是小時候她落水的池子,已經幹涸,積了厚厚的一層雪。
陸知發愣了好一會兒,“等天暖一些了,給這池子灌滿水,放幾條魚苗。”
王薈:“是。”
“宋簫一這些日子怎麽樣了?”
“回陛下,宋公子近來都在宋府,不曾出過門。”
“……”這麽老實。
陸知的鼻子被凍得通紅,忍不住了,折回勤政殿。
等到了來年,什麽都會變好的。
幾日後,宋然從成鄉歸京,帶來了好消息,那邊已經安置妥當,有了軍隊威脅,流民再沒有暴動。
宋簫一的產業已經由梁氏全全交由三司保管,產出了不少的收入。
冬日裏,碳火和棉被等冬日所需已經送到了儋州等地。
一切已經開始好轉。
再過不久,便是春節了,這個節不再像往年一樣了,陸知已經下旨等災情徹底好轉,要去陽闕山舉行祭祀大典。
這是舉國大事,尤其是對於京都而言,要舉辦整整七日,除了京都,其他州也會有不少的商販前來。
這是極其熱鬧的,也是象征國力的好機會。
陸知該製度,將部分重要部門設在皇宮外圍,特別劃出一個局域,專供大臣辦公用。
這也極大便利了陸知與大臣的交流,又不至於讓他們越界幹預後宮。
即便事態好轉,陸知整日還鎖在勤政殿內,忙不完的事,接見朝臣地方官員。
整日整日不得空。
她已經快要忘記許多事情了。
科舉考試提前,設在年後不久,時間緊迫,她需要盡快選拔,來接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