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跌跌撞撞中摸索

  一早，來到了吳淞路的一座橋邊，二邊盡是些破舊的上海老式弄堂，橋下的蘇州河河水渾濁，散發著陣陣酸臭味，路邊隨便用磚塊砌起來的二堵矮牆，湊成了個小便池，第一次知道了在如此摩登的上海，大街上的街道竟然到處都是這樣的供人方便的地方。上海的阿公阿婆拎著馬桶，旁若無人的洗洗刷刷，碰見了熟人隨意的交談著，附和著，上海話比較難懂，找了個角落，我們三個人蹲了下來。


  遠處的國際飯店看上去那麽高高在上，那麽不可接近，外白渡橋灰色的欄杆伴隨著一邊是蘇州河一邊是黃浦江，顯得肅穆且不可逾越。我像個嬰兒一樣，打量著這陌生的城市，一切都是那麽新奇，一切都是那麽美妙，這城市有我的夢，這城市有我的理想，當然這城市，也有我二十年的青春，無悔的青春。


  八點左右，橋邊熱鬧了起來。狹小的街道了擠滿了來找工作的外鄉人，不停的有夾著個小包的，叼著個根香煙的老板走過來尋找他們要的工人。每次有老板過來時，人群總是一擁而上，有的招廚師，有的招進廠工人，還有各種各樣的沒聽過的工作。


  總是老板們說出了需求之後，有人歡喜有人憂。歡喜的人正好自己的擅長符合老板的要求，開開心心跟著老板走了，遇見好幾個開車來的老板，看著找工作的人拖著行李上了車，心底也有一絲羨慕之情，心想什麽時候輪到我呢。憂愁的就是我們這種沒有一技之長的外鄉人，除了幾個建築公司來找小工，其他的基本都沒有合適的活。


  我問吳勝，你準備做什麽工作呢，你不是來上海好幾年了嗎？吳勝嘿嘿一笑，我沒關係，累的事情我才不幹呢，我要找輕鬆的工作，我說哪有輕鬆的工作啊，再說，我們都沒有技術，要不先去一家飯店打雜吧，然後慢慢找好的工作，然後楊春可以去飯店端盤子做服務員啊，這樣我們都有飯吃了，我們還要還你錢呢，楊春點點頭說是的，下麵要是有老板來找服務員，我就去，我不怕苦，隻要有份工作，我不想被簽送回家，我不想回家種地。


  還沒到中午，陸陸續續走了些人，也有一些有些經驗的外鄉人吃飯去了，因為中午的時候，來的老板少，我們三個人也沒地方去，更是因為沒有找到工作，口袋也沒有錢，不願意去吃飯，餓一點沒關係，找個工作最重要。三個人商量的時候，來了個女人，抹著鮮豔的口紅，踩著高高的高跟鞋，對著楊春喊，小姑娘，願意做服務員伐，楊春說，願意，多少錢一個月，看你蠻老實本分的，隻要肯吃苦，給你600一個月，包吃包住。


  楊春看了看我，輕聲的說道，你問下他們飯店要不要學徒工，你可以學個廚師嘛，以後有技術了，就好找工作了。此時的我，有個地方睡覺，有個地方吃飯足矣，脫口而出，老板你們飯店要不要學徒的啊，我可以打掃衛生，在廚房打雜。


  那女人用眼角的餘光瞄了瞄我，可以啊，不過打雜什麽事都要做哦，給你200一個月，可以伐？可以可以，我連忙答應。


  吳勝看著我們二個都有了著落，過來說，你們二個那就好好地在人家那裏幹活，有空了晚上去涼城路我住的地方找我。那你怎麽辦呢？還沒有找到活幹，我們二個問到，沒事，我是老上海了，明天我會去一個地方上班的，工資很高的，嘻嘻哈哈的說著，我們似懂非懂，將信將疑的聽著，就告別了吳勝，跟著那女人上了一輛出租車，人生的第一次坐出租車就這樣在迷迷糊糊間實現了，隻知道手忙腳亂的上了車，渾身無處安放，是緊張，還是興奮，都模糊了，都過去了。


  不大一會兒，來到了個飯店門口。飯店位於楊浦區的平涼路，飯店不大，但是店裏那金碧輝煌的牆壁，那懸掛在大廳的水晶燈，那一張張鋪著潔白台布的餐桌，還是讓我一個剛剛邁進上海的少年感到無比的高端大氣，能夠在這樣的地方工作，該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啊。


  隻是現實終歸是現實，就像繁華的上海，閃爍的霓虹本來就跟我們為了生存的人無關一樣，這像這富麗堂皇的飯店一樣，我們終究是過客，終究是這二十年顛沛流離的生活中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隻是一切的序曲就此打開，一個全新的世界也像我們走來。


  有時候想想過往，感謝這座城市的包容，感謝一路走來遇見的人和事，有剝奪，也有饋贈，感謝這個風起雲湧的時代，感謝把我從鄉村帶到上海來的吳勝，隻是他經過六年的牢獄之後，再也沒有以前的爽朗，每每談起，總是揮揮手，望天長歎，不提也罷。也感謝楊春，共患難的日子，有一個人陪在身邊，我是何等的幸運，隻是最終我們都輸給了現實，是知己，是愛人，還是熟悉的陌生人，見麵微微一笑，還能想起那街頭的一碗水餃嗎？還是根本就不願意想起？